《何为宅斗》第70/77页


  七日之后,郴州。
  如今这时节,已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绣心的衣裳已经穿得很是单薄了,至了午后仍是觉得有些热。午睡时,翠香便在旁打扇。
  绣心照例歇了一个时辰,翠香见绣心醒了,忙冲外头喊了一句,“兰香,姑娘醒了。”
  兰香用托盘端了一碗雪耳红枣羹进来,“姑娘可要用些雪耳红枣羹?”
  绣心蓦然睁开眼,忽觉眼前射入一道迷蒙的光,那光亮是模糊的,但是却那样明亮,让绣心惊喜得喊了一声,“光,兰香!兰香我能瞧见一丝光了!”
  兰香闻言亦是喜上眉梢,“真的?我这便去着人叫冯御医来瞧!”
  冯御医细细替绣心瞧过之后,喜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的眼疾能见着光亮,相信不日便能复明了,只是姑娘久未见光,眼睛之上最好要覆一层白纱,以免光线太强,上了眼眸。”
  “嗯,我晓得了。”绣心喜不自胜,对着冯御医拜倒下去,“绣心多谢冯大人救治之恩。”
  冯远征忙扶着绣心,“老夫哪里受得起姑娘这样大的礼,姑娘快请起来罢。只要姑娘能复明,便不枉老夫千里迢迢赶至郴州,如今算是功德圆满了。”
  绣心听冯远征说话有异,疑惑地问道,“千里迢迢赶至郴州?冯大人难不成是受人所托?”
  冯远征知晓自己说漏了,便干脆直言,“是王大人拜托在下赶来郴州为姑娘诊治的。”
  绣心的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动,“王……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冯远征一笑,“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然是王甫生王大人,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哪个王大人能让我正五品院判辞去官职千里迢迢来至郴州为姑娘治病?”
  绣心脸色突变,“冯大人,我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姑娘!”
  绣心回转身,慢声道,“大人还有何事?”
  冯远征道,“王大人待姑娘一往情深,当初做出那般决策也是情非得已,姑娘何不回头一看呢?”
  绣心嘴角勾起一个冷冷地弧度,“是,王家家大业大,更何况他已贵为摄政王,如今他肯回头来,我自然该感恩戴德。”
  冯远征见绣心这话说得很不像,便有些讪讪,沉默了一会子,拱手道,“冯某告辞了,姑娘好生思量罢。”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绣心知道那是她的眼泪。曾几何时,她为了他,将一生的眼泪葬送。从她踏出王家门的那天起,她就决定,绝不为他再流一滴眼泪。
  既然,早已决定抛弃,现在又何必回头,不过在伤口上再撒一遍盐罢了。
  有轻柔的布料轻触着绣心的脸颊,兰香将手帕收入袖中,用白纱蒙住绣心的眼睛,在脑后系了起来,“姑娘会回头么?”
  绣心转过头,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以为呢?兰香。”
  窗外,笛声缓缓响起,每日午后绣心歇完午觉,笛声便会响起,风雨无阻。
  只不过,今日的曲子又是《望江月》。
  这首《望江月》勾起了绣心太多的回忆,让她的心绪开始纷乱了起来。她轻轻蹙起了秀眉,扶着兰香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第82章 陌路

  第八十二章陌路
  这段日子以来,绣心若说一点动容都无那是骗人的。纵使无关情爱,李玉芝能如此风雨无阻地为她吹了足足两个月的笛,实在让她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时至今日,绣心有太多的顾虑,以至于让她裹足不前。
  虽然大夫说她的身子没有大碍,甚至眼睛也快要好起来。
  但是,她仍然没有要另嫁他人的打算。但是,她想,就像紫萱所说,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旁人一个机会。她还记得,最初的最初,她费尽心机地想要嫁的人,就是李玉芝啊。
  她扶着兰香的手,一步步朝着笛声的方向走去。
  透过白纱,绣心只有光感,眼前一片模糊,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便止住了步子。
  笛声停了。
  绣心听到几声极浅的脚步声,应该是他转过了身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极低的惊呼声,很急促,很短暂,但是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绣心握紧了兰香的手,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兰香?”
  “啊,没,没什么,有一只蜜蜂飞过来,奴婢吓了一跳罢了。”
  绣心松了口气,“原是这样。”
  兰香接着松开了绣心的手,语气干涩,“姑娘……奴婢,奴婢,先行告退了。”
  绣心点了点头,她要和李玉芝说的话,的确不方便第二个人在场。
  那人似乎往前走了一步,绣心听到了他清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感到一阵摄人的压迫,不由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福了福,开口唤道,“李公子。”
  对面的人寂静无声。
  绣心继续道,“公子为我吹了两个月的笛,公子情意拳拳,绣心感佩于心。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绣心早已非当日的绣心。公子怕是不知道,一年以前,我曾写过一封信给公子……”绣心顿了顿,似乎有些难堪,“只是那时公子恰恰启程前往郴州,这封信便未送到公子手中,被我母亲送进了炉灶当中。这两个月来,绣心亦在想,倘若公子能早一点来我崔家提亲,又或者,公子能收到那封信,那一切是不是不一样了呢?承蒙公子不弃,还愿意等着小女子,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
  对面的人呼吸声渐渐加重,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怒气,又好似在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绣心有些疑惑,“李公子?”
  对面的人依旧寂静无声,忽的,一阵凉风掠过,有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不重,却登时让她呼吸困难。
  她立刻晓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李玉芝!从一开始就不是,李玉芝不会有那样迫人的气场!李玉芝是那样温柔俊雅朗月风清一般的人物,如何会让她感到压迫?
  她本能地用双手掰扯着扣住自己脖子的铁手,奈何她大病初愈,哪里有力气,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是谁,会是谁?是谁要杀她?是谁敢在江府动手杀她!接着,绣心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低沉的,沙哑的,带着无限愤恨的男声:
  “水性杨花的女人!”
  王甫生!
  竟然是王甫生!
  他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要杀了她!
  绣心这时反倒镇定了,艰难地吐字道,“王、甫、生,怎么,上次我没死成,居然劳动你亲自来,掐死,我?”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地松了,但是却仍然未放开她,声音里是沉重的,带着血色的愤恨,“才不过短短三个月,你就准备琵琶别抱,重回旧情郎的怀抱里了?嗯?无以为报?”王甫生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嘲讽似的,“怎么,准备以身相许?”
  绣心的喉咙里钻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这让她说话流畅了起来。同时,她的胸腔里有另一种东西在积聚,这种东西让她恨不得浑身长满怨毒的刺,狠狠地扎进对方的心里。于是她冷冷地一笑,“是,我是准备以身相许,我还担心李郎嫌弃我呢。毕竟我早已经不干净了,不堪匹配。“
  “不干净了?”怒到了极致,王甫生倒是笑了出来,“怎么,跟我睡过,你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他猛地低下头,疯了一般咬住她的唇,狠狠地蹂躏,仿佛野兽在撕咬猎物,很快,有浓重的血腥气在他们两人唇齿之间蔓延。
  绣心的唇被王甫生咬破,一滴滴的血珠在往外冒着。
  他粗糙的手指在绣心的嘴唇上蹂躏着,声音低沉得可怖,“怎么办,你这里可不干净了。”接着手指粗鲁地掀开绣心的短襟,覆上了她的,用力地蹂躏了一番,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话,彷如恶魔的低语,“你这里也不干净了……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没有被我品尝过?嗯?你觉得李玉芝会要你这样的破鞋?”
  绣心的脸因为气愤变得通红,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她却觉得自己冷得要命。她无力反抗,可是她却总有办法最大限度地激发他的怒气,“李公子情深似海,如何会介意这点小节,王大人你多虑了。”
  “崔、绣、心!”一个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手的力道在逐渐收紧,再一次让绣心呼吸苦难了起来。
  来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绣心恐怕很难原谅他,可是他愿意等,等她回心转意,毕竟是他先有负于她。他都想好了,即使她说再诛心的话,即使她再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他要放下所有的自尊求她原谅。他为她吹了一首《望江月》,这首曲子,是他们二人关系缓和的起点。
  可是,他没有想到,也没有料到,她微笑着朝他走过来,开口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妒忌的火焰瞬间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
  绣心对着他笑,甚至说她无以为报,感慨命运无情,让他们二人错过!
  真是绵绵情深!让人动容啊!
  “王大人想杀我啊……呵呵……”绣心居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道,“先前、绣心没死在、你的手里,王大人、心有不甘是不是?倒是劳烦、王大人千金之躯、不远千里赶来这里、掐死、一个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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