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146/489页


  吴孺人道:“乐平侯夫人,说您不懂规矩,不会是个好媳妇,要调教。”
  她死盯着公孙佳的后背,想从这背影上看出一些焦虑、僵硬来。公孙佳纹丝不动,口气了懒洋洋的:“哦。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我会让人注意你的弟弟,不让他做傻事。”吴选要是实在教不好,就让他死掉好了。死人,是不会拖后腿的。
  吴孺人悄悄递了一个荷包给公孙佳:“他看到这个,就知道是我。”
  “计划不要对他讲。他知道了,死。”公孙佳摊开手掌,上面垫着一方手帕。吴孺人将荷包放在了帕子上,公孙佳五指一拢,便将荷包包在了里面。
  吴孺人背上一寒,恭谨地说:“是。”
  人陆续进来了,公孙佳慢慢起身,吴孺人忙扶着她的胳膊,两人去迎靖安长公主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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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人齐,吴孺人便告辞离开,又配合着太子妃去接待旁的女客。
  今年还与去年差不多,所差的只有一个老太妃。吕氏也出现了,木然地站在人堆里。周围的人仿佛没发现有什么差异,还是闲聊着与去年今日相似的话题,今年又多了一个问候湖阳公主、常安公主,她们的丈夫、儿子有没有消息之类。
  公孙佳安静而柔顺地靠着靖安长公主,看起来乖巧极了。偶尔与外婆说两句话,还说钟秀娥:“我与外婆坐一处,阿娘你与阿姨玩去吧。”
  钟秀娥叮嘱道:“那你不要离开你外婆。”
  延福郡主道:“姑母放心,还有我呢,我看紧她,行了吧?”
  钟秀娥一笑:“好。”
  靖安长公主看看外孙女,低声问道:“刚才那个,说什么了?”
  公孙佳道:“咱们回去说。”
  “就现在。”靖安长公主一点也不放松。她担心东宫有什么阴谋,就在宫宴上发作。
  公孙佳道:“要结盟。”
  “谁?”
  “她自己。”
  “哧――”靖安长公主差点没仰天大笑,吴孺人,想与公孙佳结盟?发癔症也不是这么发的,她也配么?就像公孙佳当初说部将一样,你带了多少筹码就敢上桌?
  公孙佳也歪过头去,道:“她是女人,只能依靠女人。”
  靖安长公主听懂了潜台词,她们这些女人,太容易在享受成果的时候被男人抛弃。这个抛弃不特指丈夫抛弃妻子,即使是母亲、女儿、姐妹,出过的力,可以换得封诰、财富、奴仆……独独很难给一个地位。
  比如与男人一样的侯爵。
  吴孺人不一样,她在深宫里,她如果想做什么,身边就只能、也是最容易聚起两类人,女人、宦官。吴孺人比男人更容易和公孙佳捆绑。
  靖安长公主道:“报仇是不够的,要让她喜欢上权力。”
  公孙佳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让她,先弄个儿子。”
  靖安长公主乐了:“妙!”
  对话至此结束,因为皇帝出来了。
  所有人都先站起来,排队,舞拜,再入席。
  公孙佳拜完了,抬头去看皇帝,不由吃了一惊――皇帝显出老态来了!
  皇帝的年纪早就是个老人了,“老”是正常的,但是“老态”是不正常的,他之前一直很精神,现在腰微显出弓形来,脚步也有些拖地,行动比上次见过的要迟缓一点。
  公孙佳心里“咯噔”一声。


第90章 交接
  公孙佳捻了捻指尖, 老太妃过世的时候她见过皇帝的样子,知道他或许会受一些影响,但是并不认为皇帝会被打击太过。
  此时一见, 顿时觉得问题不一般。随着人群舞拜、入席的过程中, 公孙佳将皇帝近来遭遇的事又以心里过了一遍, 暗骂自己迟钝:皇帝这几个月遇到的事, 桩桩件件催人老。
  不止是亲人故去,还有国家大事。钟祥虽是亲戚,也是太尉, 钟祥现在等于是废了, 骤然失去一个太尉是个什么情况?明君也要挠头的。钟祥一沉寂,纪炳辉必然要有所动作, 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还有东宫, 太子妃也不很像能沉得住气的样子。
  这还只是上层有数几个人的情况, 由此而产生的连锁反应, 只怕会更复杂。这个国家还没有乱,可见皇帝与太子都是花了大心思的。最是耗神。
  公孙佳再看太子妃, 此时太子妃也出场了,她的气色就比上次见到的要平和许多,都是浅笑,也比去年此时要轻松。
  公孙佳由此又想到了很多, 她对宫中的消息是真的不太了解, 如果能够早些知道皇帝的状态,她的计划早就跟着变更了!今天回去就得跟单、荣二人再商议一下才好。
  不过, 太子妃高兴得也未免太早了!她以为自己就稳了吗?要治她,有的是办法!公孙佳又看了一眼太子,她的位置比较靠前, 能够清楚地看到太子眉心仿佛总也熨不平的折痕。
  在座上坐定,皇帝还是照着礼仪过了一遍程序,大臣们也还是那个样子。不!公孙佳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有人在往这边看,目光不是正落在她身上的,是落在靖安长公主身上。
  他们在打量钟家的女眷。
  公孙佳有些担心,在人堆里按着顺序很快找到了余下的舅舅和表哥们,看他们也在被询问着。公孙佳往靖安长公主那里靠了靠,长公主将她揽在身边,问:“怎么了?”
  公孙佳低声道:“外公的病,瞒不住了。”
  靖安长公主的声音也低了下去:“能瞒到现在已然不错了。”
  恐怕正月里就得穿梆!不过靖安长公主也不怵,她们已经为皇帝拖了两个多月的光景了,发生大事的时候,谁抢得到先机,谁就能赢!如今朱勋这个太尉已然上任,虽然不如钟祥,总比其他人要好。其余的调度也在进行,已能目今能做到的极致了。
  长公主道:“陛下等会儿是要下来的。”
  公孙佳道:“我明白的。”
  皇帝在稍作休息之后,真的过来了。这也是保留的节目,去年他就这么来的,还逗留了好一阵,与老太妃说笑。如今老太妃没过来,比皇帝辈份高的就算皇后的母亲了,这位岳母不敢在皇帝面前造次,与皇帝闲聊时的氛围就远不如老太妃。
  公孙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什么话也不说――靖安长公主已经说上了:“大哥,你少喝点儿!我们家那个,搁家里头喝多了,还跌跤了呢。”
  皇帝故作生气的样子:“他还喝酒了?”
  按照严格的礼仪,守孝也是要戒酒的。靖安长公主对这个并不了解,说:“他想娘了。”
  皇帝是知情的,与妹妹对话也只是为了引个话头埋个线,但是一提到“想娘了”,皇帝心里突然就难过了起来。老太妃的过世对皇帝的打击,其实比公孙佳想象的要大,这里面的门道公孙佳再聪明她也想不出来――皇帝从此无长辈,新岳母不算――阎王的剃头刀剃完了上一辈,就轮到他了。
  公孙佳只注意到郑须给皇帝的杯中注酒,再也注不满,一杯里只有个五、六分。心道,陛下这身体,是真的变差了。
  心念才动,皇帝又朝她看了过来,公孙佳只好也端起杯子来,她那杯子里装的是蜜酒,皇帝下场,谁也不能说自己不能喝。两人的杯子举起来,皇帝个头高,看到公孙佳的杯子里也就只有五分满,失笑:“小孩子不要喝太多的酒,就这一杯。”
  公孙佳心头一暖,笑道:“您也是。不要喝酒了。”
  皇帝笑笑,说:“好。”又看了靖安长公主一眼,妹妹跟他提过让公孙佳袭爵的事,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公孙佳看来,唯有皇帝的决断是一锤定音能够帮她,但是,在皇帝这里,这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要权衡的东西很多,皇帝也在犹豫。
  心里想着,皇帝不由自主地往赵司徒等人那里看去。公孙佳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有些气:怪不得外公叫他们老阴鬼,这些老货真是不做人!说着已经是认识了,以互相帮个忙,皇帝身体变差这件事,竟没人跟她提!
  也许他们会认为,公孙佳的消息比他们还灵。但是,皇帝的身体变差已经是个事实了,难道不该大家碰个面商量一下吗?就没人跟她提这个事儿,这群人,还是没把她当盘菜!就很气!
  皇帝已经收回了目光,抬手按了一下公孙佳的头冠:“明天来打牌。”
  “好!”公孙佳干脆地答应了。
  皇帝又不再多巡桌了,走了两桌就回到上首坐着了。下面公卿那里又哄闹了起来,公孙佳的第一反应是看自己这一桌周围,郑须还是照去年那样暗中给她安排了保镖,她看到了人影还是隐在柱子的阴影里,才转回来安静地观察。
  靖安长公主皱眉道:“又灌多了黄汤!”
  公孙佳道:“借酒装疯吧,想看陛下管不管。”
  靖安长公主登时明白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吼道:“老六,你再人见疯试试!”
  公孙佳她六舅钟泰,靖安公主最小的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娶的是皇帝的女儿,封号平嘉的八公主。钟泰是驸马,又是长公主的亲儿子,纨绔堆里也是数得上号的。放纵笑闹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刚成婚的那一年,与纪炳辉的长孙在朱雀大街上大打出手,互相将对方手下十几个人塞进了大街两旁的排水沟里。
  被亲娘吼了一声,钟泰顿时老实了,靖安长公主虽然疼他,打他的时候是真的能让他疼。他安静下来了,周围也就安静了一些。想借机发挥的暂时息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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