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321/489页


  公孙佳心里已经想出了好几条要上奏的内容,其中一部分,她打算与霍云蔚联署。
  彭犀又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立国近三十载,至些才有一点变的迹象,还请君侯不要急功利急。”
  公孙佳站了起来,推开阿姜的手,当地拜个!
  彭犀倒觉得自己可以受这个礼,可是公孙佳这病歪歪的样儿,他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何至于此?”
  公孙佳道:“燕王前后判若两人,燕王年少时,连我都知道,他是仅次于先父的将才。这几年我与他共事,只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怎么一个势头那么好,几乎要我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差的可能就是您的期许。您这样的人才,做我的老师可惜了,我这就上表,荐您……”
  彭犀摆摆手:“不可不可!不合适!今上自己太明白了,不需要我的。而我,也太尴尬了。”
  公孙佳道:“凭您今日这一番话,可以直接对我说,想任何职,如果您不好意思讲,那容我再筹划筹划,反弄空位多,总有一个适合您。”
  彭犀心里舒坦极了!他有许多的抑郁,都是从“英雄无用武之地”上来,得人认可,他的心情就好了一些。不过张口要官,他又有些下不来台,倒是缓上一缓合适……
  彭犀道:“我不为求官而来。”
  公孙佳道:“我也不是为了给您一个官儿做,只是想留住一位君子罢了。”
  单良咳嗽了一声,说:“不如你们二位都缓一缓?只要彭先生愿意出仕,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吗?君侯忙碌了这些时日,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能找到适合彭先生的地方不是?”
  彭犀看了单良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单先生说的是。”
  公孙佳揉了揉额角,对彭犀道:“您在别院住得还合意吗?”
  彭犀道:“尚可。”
  “要是不嫌弃,它就是您的了!里面的一切,也都是您的了,”公孙佳拍板,“阿姜,契书都拿给彭先生。先生,我是有些倦了,少陪。”
  彭犀微讶,一揖到地:“在下告退。”
  阿姜招呼了阿练等人来扶公孙佳,自己去送彭犀,彭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您也该走出来了。”
  公孙佳没听明白,踉跄着上前一步:“什么?”
  “这府邸在下来过,还是烈侯时的旧貌。陛下要除故布新,您也该有新气象了。不要总沉浸在过去走不出来。迟早会憋出毛病来。”彭犀说完,一点头,客客气气地跟阿姜出去了。
  单良有一肚子话要说,看公孙佳脸色苍白,也只能说一句:“明天要不要再告一天假?”


第219章 端倪
  假当然是要告的, 如果可以,公孙佳甚至想休息个一年半载的,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布置好了再出来。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纪炳辉倒台,留下了一个说烂也不太烂、说不烂又很烂的大摊子, 她是不能长时间的休息的。
  公孙佳道:“也好。”
  单宇道:“我去请御医。”
  公孙佳没有阻止,单宇忧郁地看了她一眼, 才匆匆离去。单良也是一揖,拖着一条残腿沉重地离去。阿练等上前扶起公孙佳,想将她扶回卧房休息, 公孙佳双肘沉了一沉,阿练立住了。
  公孙佳道:“先生今天也好好歇息, 咱们都休息一下,明天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单良回身之迅捷, 动作之灵便此生少有:“君侯?”
  公孙佳又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边走边说:“彭犀这些话是很有道理的,可是要怎么做, 还是得看咱们的想法不是?大局?谁都懂!谁要削了贺州同乡, 我且要不痛快, 牵一发而动全身,头疼!哎哟~”
  单良忙说:“先别想啦,这样的大政国策, 从来也不是一夕之间可以一蹴而就的!您心里有个数儿, 见到陛下的时候别说偏了就得。条陈方略,可以慢慢想,一、二年里可以做出一篇文章来,便是陛下那里也只有欣喜的份儿。”
  公孙佳摆了摆手:“我……”
  她只觉得胸口发闷, 眼前渐渐黑了起来,黑暗中又有点点金星,终于归于沉寂,连惊呼声也没听见。
  公孙佳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次日中午,四肢乏力、脑袋也有点沉,她感觉还好。这一次能够撑到把纪炳辉踹出京城,再把姨母的迁葬办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抬手摸了摸额头,似乎也没有发烧或者已经退烧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听到一声噼哩啪啦又连滚带爬的声响,帐幔被拉开,单宇一张带着泪痕的脸露了出来:“君侯?!你可算醒了!”
  公孙佳声音沙哑:“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单宇说,“你再歇会儿还是吃点东西?还是……啊!我请御医来!他开的药看来还是灵的,已经退烧了!”就不砍御医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怪不错的,公孙佳摆摆手:“扶我起来。”
  假也请了,又在自己家,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她也不急着躺平,慢慢洗漱了,坐在床上问:“他们呢?”
  “阿爹和校尉在接洽来客,阿姜姐姐在看家务,消息已经封锁了。您今天要是没有好转,就商议着请夫人回来。”
  公孙佳一点头:“我歇一歇就得,老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坐下。咱们聊聊。”
  单宇没有马上坐下,先遵了医嘱,端了张矮桌过来,矮桌上几品小菜,单宇盛了粥放好,看公孙佳吃了一勺才在床沿上坐了。
  公孙佳吃得很慢,似乎在思索,话也说得慢,先问她单良怎么样了。单宇道:“他惯会琢磨的,想得多,其实没什么。”
  公孙佳又问了一点府里的杂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粥才下去小半碗,阿姜一路小跑过来了,进门时还带着喘:“哎哟,可算是醒了!”
  公孙佳笑笑:“吓着了吧?”
  “可不是!再不来呀,就要瞒不住了!醒了就好,这么些年了,您也是绷得太久了,好容易纪炳辉那个王八蛋滚出京城了,一松劲儿,可不就得歇歇了么?”阿姜倒会安慰人。
  公孙佳道:“辛苦你们了,我既醒了,也就没有什么大事儿了,你们该歇的歇。”
  “哎!我没什么,咱们阿宇可忙呢,一头要看着单先生,一头还要抢着来照顾您。”
  公孙佳笑着摸摸单宇的头发:“你也歇息去,给你爹带个话,让他也放心。咱们的事儿,不急,明天回来再说也使得。”
  打发走了单宇,阿姜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就听公孙佳说:“昨天你也听彭犀说的了?他说的是天下,又何尝不是说的咱们府里呢?”
  阿姜低下了头,小声说:“单先生和荣校尉功劳苦劳都是有的,就是千户他们,十年来也很尽心的。”
  公孙佳道:“是啊!可是彭犀呢,他看不到实效不会松口,全听他的,就不是我了。”
  阿姜说:“这些大事儿我也不懂,不过,那个彭先生不是也说过的么?凡事急不得。”
  公孙佳笑道:“这是自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咱们家里也不能太糙了。哎,去把阿娘接过来吧。”
  “啊?”
  公孙佳道:“我想把这府里重新修葺一下,把简义、方保叫过来吧,工程上的事情他们熟。”
  阿姜终于笑了:“哎,也好!是该有些新气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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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人都打发走,公孙佳倚着床头看薛珍站在窗前的剪影,心里直犯愁——身边就这几个人,靠谱是靠谱,可也太少了!更要命的是,最亲近的人“上不了台面”,并非贬意,而是实指,一个残疾人、几个家将,再来一群女子,这些人,她在,都很厉害,她要躺倒了,这批人就很难捏合起来了。再指望他们能够在自己躺倒的时候应急地应付政务?不可能的!
  她现在缺的是“忠于自己的”朝中势力。彭犀说的对,还得从海里捞鱼!
  又琢磨着彭犀说的“变”,以及自己该提出什么样的大政国策。思来想去,一条国策又岂是一时能想出来的?她现在也只能摸到点影子。
  如何将手上将要做的事务合了这个“变”字,才是当务之急,可不能南辕北辙走错了方!
  考虑这些个就容易得多了,公孙佳心里已闪过了八条意见,想得差不多了,方才沉沉睡去。
  到得第二天,她并未痊愈,却也不敢再休息了,连丧事加病假她已请假数日,此时政事堂在只有一个霍云蔚,怕不是要骂娘?!
  公孙佳第二天便上朝上,手里还是拄着那根手杖。
  章熙比起之前略显苍老了一点,精神上与之前又是另一种不同。纪炳辉不是压在头上的大山,也是堵在胸口的乱石,一朝搬走,章熙显得轻松了许多。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昺阴沉的面色。
  公孙佳没理会章昺的目光,第一件就是奏请——先帝过世有些时日了,是不是该修个实录了?
  章熙即时准奏,下令筹备。修实录不是个小工程,不但需要撰写的人手,连相应的物资也都要准备好。这件事章熙交给了公孙佳。接着是霍云蔚奏请,关于纪炳辉党羽的判罚,与职位的替补问题。
  以章熙的性格,应该是首恶必办、协从不究的。但是这一回,章熙另有一种安排——八品以上及机要,一个不留!
  纪炳辉实是朝上的一大党,时至今日,他一朝倒台虽不至于让朝廷运转不下去,突然都拿下来,也够乱一阵子的。霍云蔚没有一刀切,立时就将所有人都拿下了,而是一部分一部分地搞,一边搞,一边填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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