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39/489页


  钟源道:“不错。你怎么没跟着太婆她们一起?反倒自己坐在一边了?”
  公孙佳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是你又赌气好强了, ”钟源对她还是很了解的,“你跟太婆她们在一起, 包管没人敢吱声。你要立威也不在这一时。”
  “晚了就看不清人心了。别人混沌着过还行,我不行。”公孙佳气息稍弱。
  钟秀娥与钟源姑侄俩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公孙佳闭上眼睛简要复述了一下晚上的经历。
  钟源重重叹了一口气:“知道啦。不是坏事。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回去对阿翁禀报。”
  “路上小心。”钟秀娥叮嘱一句。
  车帘再度关严,公孙佳脸就拉了下来。
  钟秀娥道:“累着了吧?你先靠着我睡会儿, 回家咱们得早些歇下,明早还要朝贺的。”
  公孙佳眼皮拖得老长, 又是一长呵欠, 口齿不太清楚地说:“不是为了这个。”
  钟秀娥没听清也没有追问, 揽着她轻轻拍着哄她睡觉。
  公孙佳靠着母亲,心里还在盘算着事情。她对这顿宫宴并不是很满意, 甚至觉得自己亏了。
  原打算看一看今年大家对自己家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据此制定新一年的计划。皇帝一把把她薅上前去,计划就泡汤了。原本心思活动的人,看到她今晚的待遇也要将势利眼收一收。她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评判人心, 这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安排。
  皇帝的青眼肯定会带来一些好处,但她认为这些好处不能抵消打乱计划带来的负面影响,反正就是亏。公孙佳不是很高兴。
  公孙佳一路回府,各处守岁放鞭炮的人过了子时闹腾一阵儿渐渐回房睡了,街上越来越安静。车直接驶入府内,从街上入府要上几级台阶的高度,车上了斜坡,高度的变化让公孙佳猛然惊醒。
  钟秀娥被她惊到了,抱紧她拍着背:“不怕不怕。”
  公孙佳晃晃脑袋:“我没事。”
  府里的仆役们都是要等到主人家都回来了,服侍睡下了才会散去。第二天一早再服侍他们起来去宫里。两人下了车,仆役们已经吃饭喝足,列好队等着了。已过了子时,人人脸上都带着点倦意。
  公孙佳与钟秀娥都累了,说点场面话就让散了。
  荣校尉依然护在公孙佳身后,今晚他护送着公孙佳进了宫,自己守车等在宫门外。单良今天是主持府内的事务,安排一切。两人也都累得够呛。饶是如此,公孙佳还是跟他们碰了个头,今晚皇帝这一出有点出人意料,打乱了她的计划,得通知一下单、荣二人。
  钟秀娥看女儿还不得休息,拧着手绢儿在心里把今晚惹事的女人祖宗十八代骂了八个来回。
  荣校尉说:“查这个人不难,查指使者,难!”单良冷笑道:“查什么查?药王挺住了,不用多久就会有讨好的人来告密的。傻得当马前卒,这人也没什么意思。倒是陛下今晚的举动很有意思。”
  公孙佳道:“陛下什么时候都有意思,不肯给我主意就不那么有意思了。不给我主意,还坏了我的事,我亏了。”
  单良叹道:“你与陛下还不够亲近。”
  钟秀娥不拧手绢了,眉毛又要立起来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药王还不算熟,”单良不紧不慢地答道,“论亲情比起夫人又远了一层,论‘将来’,陛下对药王也还没有更多的期许。”
  一句话说得荣校尉心都空了,暗骂单良真是个孽畜,什么扎心说什么!
  公孙佳短暂地沉默,旋即说:“我明白了。”
  皇帝也不指望她以后当骠骑将军,那还有什么好教的?多给她钱比教她成器,可简单省事得多了。她总是容易忘记这一点,单良倒是比她冷静。
  这种打击三不五时就会跳出来一下,公孙佳也习惯了。她继续说正题:“可惜了,今年设宴就随便吃喝闲聊,等一阵子再看吧,亏了亏了。”
  单良道:“等一等有什么坏处?人呐,不怕他装,有本事就让他装一辈子。不听话,就按着他的头让他听!能按一辈子就算你赢了!”
  公孙佳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边想一边说:“是我性急了。近来太顺,得意忘形。刚才也不知怎么的,是有些任性了,但愿今晚没有失仪。”
  单良道:“何必懊恼?你看起来绷得太紧,都有些不太像你了。没有太多期许,就没有太高的要求,至少今天不要再逼自己了,来日方长。”
  公孙佳自觉心烦是因为计划被打乱了还不能找打乱计划的人算账,话讲出来之后烦躁之意去了一些,这一晚倒是还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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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虽然要早起,公孙佳起床时心情却还凑合。
  她重新想明白了,皇帝对她没期许才是正常的。
  至于“亏了”,木已成舟,再发脾气也于事无补,气坏了自己的身体那才是亏大了!尤其她的身体真的很容易坏。
  顺顺气,公孙佳又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了。
  “我不生气,我好极了。”她笑着说,砸了桌上一个瓷瓶。
  在阿姜等人诧异的目光里,又砸了个玉碗:“碎(岁)碎(岁)平安!”
  阿姜跟着重了一句:“岁岁平安!”才催她快点穿衣服去宫里。
  公孙佳摸摸鼻子,终于老实了。
  依旧是乘车,跟老太妃一起进宫。这回是奔皇后的正殿去,正旦按照规定,百官拜贺皇帝,然后往东宫再贺太子。内外命妇则去见皇后,接着不亲近的人打发出宫,剩下的人打牌赌告身。
  人人都有帝后发的过年的红封儿,一般是封一包金银钱,个数不等,看品级以及帝后的喜爱程度。自家人还能领帝后的双份红封儿,大多数人不在乎钱的多少,但是爱攀比个谁的份量重。
  比完了就是聚一块儿闲聊吃酒玩耍,这就不必拘束了――许多奇葩的亲戚间的纠纷也就发生在这个时候。曾经有过在皇帝面前直接干仗的,也有把讨厌的亲戚从楼上往下扔的,还有下棋下到骂街问候亲属发现大家都是亲戚、把屋里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骂进去最后会所有人暴打的。
  皇亲国戚凑在一块儿犯蠢的时候,并不会比贩夫走卒文雅,反而会更傻。
  皇帝会各处都走走,其中一项是发奖,奖品是封在比寻常红封略窄长的红封儿里的钤印告身。
  公孙佳陪着长辈舞拜完毕,感觉有点累的时候,皇后给大家赐了座,闲聊两句便说:“那咱们就开始啦?”
  “好!”女人们说。
  公孙佳慢悠悠地看着这些人,她认为自己今年应该能稳拿两个,于是也不急,还有闲心观察人。太子妃,还是很闲适的样子,脸上带点淡笑,皇后也比较高兴。广安王妃吕氏的表情还不如昨晚,昨晚她有点木,今天则挂着挤出来的笑,像是有人拿木头刻了个笑脸面具给她挂脑袋上了一样。公孙佳点点头:这位看来是被太子妃给治住了。
  皇后打牌但是不拿彩头,太子妃则是陪着皇后坐着参谋,也是表示不拿这个,还让广安王妃立在自己身后:“来,帮我一起给娘娘看牌。”也不让她赌这个彩头。
  这个时候是完全可以打牌赢皇后的,皇后今天就是冲着输来的。皇后招呼着公孙佳:“药王啊,怎么又坐在一边儿不动了?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牌。”
  这种牌没有固定的人数,没人的时候自己玩抽牌都行,人多了就两副牌凑一块儿打。殿里还另开了几桌,这几桌的彩头就是寻常的金银物什之类的,大家一块儿打着玩。
  公孙佳上场,皇后先给她喂了一张,公孙佳也不客气,抬手要了。每年这几天,大家卷起袖子来也不论身份辈份,公孙佳下手便毫不含糊。第一局便拿下头彩,皇后说了一声:“好。接着来。”
  皇后昨晚得到了皇帝的明示。
  还是惯例,这两天皇帝是要宿在中宫的。
  就在昨天宴散后,皇帝直接说:“明天让她赢!”
  皇后问:“药王吗?她每年都有份儿。”
  皇帝道:“要多给她几个。”
  皇后认真地说:“您一共就拿出那么些,她多了别人就少了,太招眼了。我知道她小孩子不容易,您要看顾她,什么时候不能给?何必这个时候掐了别人的给她?过后您悄悄给她多少,又有谁会计较了?刚才给她的面子足够了。”
  皇帝道:“无论是阿姨、阿祥,还是九儿,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照做,无论我要什么,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给我。九儿还从来不为他自己向我要东西。”
  不要的,他偏给!想要的,那得看他的心情!死抱着自己那点东西,还贪心不足贪图不该有的东西、拼命往怀里搂的,哪怕死了,刨坟掘墓也要给它挖出来!甭想带着千秋万代!
  皇后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这“九儿”是公孙昂的小名,公孙昂之前是没个正经名字的,反正大家叫他“九儿”,这名字还是皇帝给自己孙子起名字的时候,顺手给了他一个像样的名字。
  传说公孙昂是个马奴出身,但是皇后嫁给皇帝比较晚,那会儿公孙昂已被皇帝调为亲卫跟在身边有几年了。也之所以辛酉之变的时候,他离得最近,护卫得最及时。
  皇帝近来总会回忆从前,皇后知道他这是下了决心要给优待了。皇后也不是以劝谏为乐的那种贤后,皇帝发话了,她今天就执行得很彻底。
  公孙佳昨晚在宫里熬过子时,回家还开了个小会,今天起了个大早,早支撑不住了。赢了两把就说:“娘娘,我撑不住了,谁来替我一替?”
  皇后道:“别人新玩的时候瘾都大,就你克制得住。”
  公孙佳道:“瘾是有的,只不过睡瘾比牌瘾大点儿。”
  皇后听她带了点鼻音,知道她一向娇弱,说:“你再打一局就换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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