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第205/229页


  凌烨眉梢微挑,在内侍捧过来的折沿盆里净了手,楚珩站起身,从宫女的托盘里拿过帕子,来替凌烨擦干手指,顺便讨个亲吻。
  常言小别胜新婚,分别两地月余没见了,怎么能不想念?凌烨笑了一下,揽过楚珩的脖颈,低头贴住他的唇。
  两个人气息微喘地分开,楚珩心满意足,同时暗暗打量了一下凌烨的神情,觉得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凌烨坐下来动手给楚珩盛了碗汤,随口道:“这趟去昌州,路上怕是也没好好吃几顿饭吧,抱着瘦了好些。”
  以身犯险的事都还没说清呢,楚珩哪敢让凌烨再纠其他的,闻言连忙摇头:“哪儿呢?去怀泽的时候赶得急,路上确实将就了,可到了昌州其他地方就没有了。别的不说,昌北昌南的名菜算是都尝过了。不是还去了趟宜崇吗,萧侯亲自款待,怎么就瘦了?也就是你这样说,年初我从漓山回来,你也是这话。”
  凌烨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笑,“行行,吃饭吧。”
  他眉开眼笑,在宫灯辉晕下俊得不像话,楚珩则心弦一松,感觉自己实是挂心过头了,凌烨今晚心情不错,想来是在敬诚殿里问过了影卫,现下又亲眼瞧见自己安然无事,心头的忧怕和生气自然消了大半了。
  等会儿他再泼泼水,那点余火肯定就熄透了。
  心里的包袱一丢,连吃饭都更香了。今日晚膳菜色格外丰盛,八珍玉食摆了一桌子,楚珩尝着,给凌烨也夹了一箸,“这个好吃,很鲜美。”
  碟中鱼?色泽红亮如牡丹,凌烨眉梢微动看向楚珩,后者又尝了一口,抬头正对上凌烨的目光,疑道:“怎么了?不好吃吗,我觉着挺不错的,香而不腥。”
  凌烨牵了牵唇,“没什么。”他低下头将楚珩布的玲珑牡丹?吃了,点头说:“确实不错。”
  “是吧。”楚珩眉眼弯起,再又给他添了一箸,凌烨但笑不语,依旧吃了,心里头却在磨牙。
  ――还说什么昌州名菜品了个遍,好巧不巧,这道他吃了好几口都没尝出来的玲珑牡丹?就是地道做法的昌北名馔。?中所用的鱼是温泉皇庄上养的,比起昌州天生地长的江鱼,味道还是该次些。他要是听言在昌州好好吃饭了,才不会说出方才那些话。
  楚珩这个人,在吃上既讲究也不讲究。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偏爱或特别讨厌的肉蔬,不挑食材,但格外挑食味。他们起初在一起的时候,凌烨还没发现这个,印象里楚珩很喜欢吃虾仁,清炒白灼,黄瓜芦笋配什么都行,百吃不厌似的。但后来有几次,御膳房换了别样味道,楚珩就不见得都买虾仁的账了,几个月不吃他也不会想。
  宫里没有做不好的菜,御膳房最不缺的就是手艺精湛的各方庖厨,楚珩的挑剔舌头也是被凌烨养出来的。他是个不太能将就的人,嘴巴难伺候,越精妙的菜吃得越讲究,不能契合想要的口味,那宁愿不点不吃。
  但同时又是个很能将就的人,除非是游山玩水,否则他懒得麻烦,多数时候都没那个闲心告诉庖厨,这个菜得要几分酸中带几分甜,那个菜几分咸里混几分辣。所以每每有正事出门在外,他就只会拣些简单平淡没什么花样的菜点――滋味丰富的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和普普通通的白面炊饼,他只会点后者,正常庖厨都能做好,不会轻易失了味道。
  这样的点菜,通常会给人一种他很好养活的假象,可次次回来,凌烨一抱就能摸出他腰线窄了。是以哪回出门,都得叮嘱一句“好好吃饭”,但听不听的,楚珩总以为凌烨不知道。
  一顿晚膳平和的用完,漱过口才喝了杯茶,楚珩召的御医到了。
  “我叫来请平安脉的。”他主动说。
  用意不言而喻。
  凌烨没说话,嘴角衔着丝意味不明的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御医上前。
  楚珩既然敢宣,那肯定就知道自己先前受的些许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御医切过脉,果然没诊出什么不对,非要说毛病,只是略略有些脾虚,可用些温补的膳食补中益气,无甚大碍。
  楚珩一边听医嘱,一边瞄着凌烨的表情,待送走了御医,他觉得万事俱备,再挑不出错了,便主动提起在昌州生擒方鸿祯的事。先说了一通此贼如何罪该万死,于情于理都该杀。最关键:“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太医都说没事。”
  “也没受外伤,不信你摸摸。”他拉过凌烨的手往自己衣衫里放。
  “是吗?”凌烨声调缓缓。
  方才在敬诚殿里,他问过随行昌州的影卫了,楚珩这话说的不能算全假,至少活捉方鸿祯的当晚,他看着没什么大碍。
  但要当真如楚珩所言,他就不会回到宫里不先来见自己,反而跑去明承殿了――没想好理由向谢初解释?是还没想好怎么跟自己说吧。
  东都境主叶见微绕过楚珩交给影卫的那封信,不用拆都知道会说些什么。
  强杀大乘境,哪怕独步天下的东君也免不了受伤,区别只是轻重。
  凌烨当然知道方鸿祯之于敬王叛党,是定心军旗一般的存在。哪怕没有敬王,方鸿祯在天高地远的云州也难能长久安分,邪门歪道早晚会为祸一方。对付他,凌烨固然想了很多种方法,或牵制或弹压,但不得不承认,诛杀是最一劳永逸的。
  方鸿祯并不是堂堂正正的大乘境,他走了邪术的“捷径”,最终虽功成名就,但也使得他与姬无月、镜雪里这些真正的大宗师有着些许差距。
  楚珩确实有一人一剑杀他的本事。
  漓山东君站在武道巅峰的至强者,凌烨当然不愿拘着楚珩,更不会将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是对他的轻视与辱没。
  楚珩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唯独强杀大乘境这件事,凌烨不会答应,哪怕方鸿祯远不如他,也不行。
  鹿水陵园里,重伤脆弱的楚珩给足了凌烨教训,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那张薄薄的信纸让权御九州的江山主人第一次知道,恐惧是能穿透灵魂的。
  ――楚珩是凌烨的“不敢”。
  敬王一倒,苍梧方氏至少在未来十年都要夹起尾巴做人。水至清则无鱼,九州如此之大,沧海之下的暗涌不会只有跟随敬王一起浮出水面的这几家,他能容忍别人,同样也能容忍收敛后的苍梧城。
  但楚珩要冒险,凌烨就容忍不了。
  方鸿祯再差也是大乘境,生死关头、以命相博,哪怕原先只有三分实力,也能硬生生打出来六分。楚珩肯定要受伤。
  凌烨生怕他先斩后奏,特意让影首去办完颖海蛊疫的事后,立刻赶去宁昌边界看着楚珩。途中碰巧遇到了同样了解徒弟的叶见微,虽说他们慢了半步,但好在还是赶上了,给已经在强杀的楚珩搭了把手。
  最终结果是好的,但不听话就是不听话,而且还不只一件。
  凌烨指尖从楚珩腰上移过去,捉住了他的手。
  “过来,朕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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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敬诚殿处置御前侍墨,是指第171章 俸禄,书房里的龙椅P。


第196章 审问
  楚珩懵了懵,被捉住手指,带着起身往内室走。
  正好此时,祝庚从外面回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个沉香匣子,里面是陛下指明了要备好的“刑具”。
  小祝公公一进门,就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东君皇后一眼。
  东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识到大事不妙,赶忙给自己辩解:“审我什么?太医都说了好好的,去里间摸摸也没受外伤……我、我又没骗你。”
  “那东君说的都是真话了?”凌烨回过头,似笑非笑道,“既是真话,不就更耐得住审了?”
  “……”
  楚珩看了一眼落后几步、头都不敢抬的祝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匣子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宫里的奇巧物件,楚珩其实没少试过,柔情蜜意时,那些玲珑玩意儿是无边风月的助力,可眼下凌烨是要“审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趁早求饶吧。
  “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话。”楚珩晃了晃凌烨与他相扣的手指,“可你看,方鸿祯拿下了,我现在也好好的,皆大欢喜不是吗?你就饶了我这次吧,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真的。”
  “好。”凌烨说,他执着楚珩的手,拂开珍珠绣帘,继续往前走。
  “什么?”楚珩怔了一下,“可是……”他回头看了眼跟进内室的祝庚,托盘上一匣子的玲珑物件儿难道有假?
  行至床榻边,凌烨松开楚珩的手,指尖移到他腰带上,“那讲讲另一件事吧,东君不是说要向朕缴旨吗?”
  这袍子是楚珩沐浴后换的,本就穿得松垮,系带一抽,衣衫里藏着的春光便再掩不住。凌烨拨开他的襟子,悠悠道:“朕也想知道,东君遵的是朕的什么旨。”
  内侍宫女放下东西,早就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楚珩亲完,望着凌烨的眼睛,却见他眸中含笑,然而依旧不为所动,不禁泄气地呜咽两声,一头栽进他怀里。
  凌烨指尖摩挲过楚珩的肩颈,划过锁骨和胸口,再沿着腰线一寸寸地抚摸。闻见怀中人的呼吸微重,凌烨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将楚珩推进榻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一触即离。他撑着手肘看着他,“想好了,就可以说了,东君缴旨,朕洗耳恭听。”
  楚珩愁得蹙额,这哪里是饶了他?他抗旨挺多,遵旨寥寥,怎么缴嘛。凌烨分明就清楚,在等他说不出话好自投罗网。判断陛下有否高抬贵手,只听那个“朕”字就知道了。
  楚珩偏过脸望向一边,不言声。
  “好吧。”凌烨状似遗憾地直起腰身,坐在床榻边,将那只放“刑具”的沉香匣子拿了来,“东君自己说不出来,那换朕来审好了。”
  楚珩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要往床榻里侧滚去,却被凌烨抬手按住了肩膀,定在原处。
  他打开那只匣子,里头的有些东西楚珩认识,更多的是第一回 见,什么金核桃,悬玉环、相思套……林林总总十来样儿,列阵一般放在匣子里,很能唬人。
  “先试哪个?”仁慈的皇帝审问他的犯人,宽宏大量地让犯人挑选用在身上的刑具。
  但犯人十分不领情,还把头扭去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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