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第5/229页


  云非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又继续道:“哦,还有那几个从武陵道宗来的,也挺能打的……”
  一旁的陆稷头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楚珩在他们身旁坐下,“打不赢会怎样?”
  “也没什么。”云非声音低落,“就是南殿的尊严……算了,先让他们得意一回,等苏朗从颖海回来,定会给我们找回场子。”
  云非丧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们吃过午饭,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午后,楚珩在云非的带领下开始熟悉武英殿各处,等诸多杂事办完,已是傍晚时分了。
  他们二人坐在院落内正吃着茶,陆稷忽然骂骂咧咧地从外面一路跑了进来,进门便问:“楚珩,你今天从藏剑阁回来的时候,有碰见过皇城禁卫军的人吗?”
  “皇城禁卫军?”
  “就是一天到晚屁事不干,只在皇城里到处瞎晃悠的。”
  楚珩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石阶旁巍然挺拔的身影。平静的心湖忽而起了几分涟漪,他略略犹疑片刻,下意识否认道:“不曾。”
  陆稷气得不轻,灌下一杯茶,还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忿然说:“你们不知道,今天下午咱们武英殿和皇城禁卫军那群不要脸的杠上了,他们没打过我们,就说我们丑王八,我们武英殿的人哪里丑了?”
  楚珩默了默,目光扫过愤愤不平的陆稷和云非。诚然这话是对方恼羞成怒瞎诌胡扯,但陆稷的重点似乎有些不太对。
  “说谁丑呢!”
  事关脸面,云非和陆稷出奇地一致,十分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拍案而起,抄起剑就要朝外走。
  陆稷忙拉住他,“你先等会儿,还有更过分的。他们居然还有脸向我们打听,说武英殿今天新来的小白脸喜欢什么样的人!”
  小、白、脸。
  楚珩端茶的手一顿,眉梢轻挑,一言不发。
  当面说人小白脸,云非咳了两声,偷眼朝楚珩看过去,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一把陆稷的大腿。
  却不想陆稷非但没反应过来,还一巴掌了拍开云非的手,嚷嚷道:“你捏我干什么!”又转头朝楚珩挤眉弄眼,继续道:“哎,楚珩,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给兄弟说说呗!具体点,讲一下要求什么的,下次吵架我好堵他们的嘴。”
  云非以手抚额,已经没眼看了。
  楚珩依旧不恼,格外淡定地继续饮着茶,午后石阶下的那道身影忽然从脑海里跳出来,他心中微动,顿了顿,状似随意道:“我么,喜欢合我眼缘的……要不就能打得过我的吧。”
  “就这?”陆稷实在是一根筋,“那不相当于没要求?要是连你都打不过,还留在这干嘛,干脆回老家种地算了。”
  云非忍无可忍地踩了他一脚。
  “嗯,没要求。”楚珩弯了弯眸子,笑容愈发温良无害,“都喜欢了哪还有什么要求。”
  “也是。”陆稷摸了摸下巴,又将云非踩他的那一脚还了回去,“那我就这么回他们?”
  “不行!”云非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陆稷一眼,一掌拍在桌案上,看着楚珩道:“说我们长得丑,还敢觊觎我们武英殿的人,门都没有!”
  他思忖片刻,忽地想起东都境主的那封信,顿时有了主意,“不是想打听么,那你就跟他们说,楚珩喜欢能打得过他大师兄漓山东君姬无月的!”
  “……”楚珩嘴角一抽,一口茶差点直接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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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评价楚珩?
  谁都打不过。
  打听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不是陛下授意的,山花的重点是“合眼缘”,陆稷提炼的要求完全偏移哈哈哈。
  ①“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出自《诗经・郑风》,意思是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第5章 杖责
  辰时初刻,天子近卫营的大统领谢初准时到了武英殿内。
  尽管之前他已经再三强调过殿内不许私自斗殴欺凌同僚,但以防万一,谢初还是一日三次地亲自到武英殿巡视。
  时隔半个月,楚珩渐渐习惯了殿里的生活,对皇城里的规矩也大致有了数。
  他情况特殊,武课自然是强求不来。且他武艺有失,不可能被擢选到御前,种种繁琐的礼仪文课也就能省则省了。
  如此一来,楚珩本是最晚入职武英殿的,却成了最早结束考核的一个。
  谢初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楚珩接替回老家相亲娶媳妇的小杨,负责在武英前殿看大门。
  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样,但对楚珩这等不思进取的人而言,这委实是个极好的差事,而且还十分适合他。
  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每天只需坐在殿门旁的值房里看看书喝喝茶,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出去溜达一圈晒晒太阳。说是看大门,其实就是正大光明地闲坐。
  楚珩听云非介绍完,不禁有些怀疑:“可这样不怕有外人闯殿吗?”
  “闯殿?”陆稷听见这两个字眼前一亮,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兴奋道:“那可就太好了!武英殿最欢迎的就是这种自己上门来找揍的。”
  云非伸手将他按在椅子上,歪着头百无聊赖地说:“又不逢年过节,平日里有谁会来我们这儿?从我入殿到现在,别说闯门的了,连串门的都没见过几个――哦,除了偶尔有不当值的皇城禁卫军会过来叫嚣挑衅,他们算是例外。”
  天子近卫营和皇城禁卫军互不对付,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同是陛下亲卫,自然想要争个高低上下。皇城禁卫军觉得武英殿上下总共就那么百来号人,白占了个“天子近卫营”的名头,德不配位。天子近卫营又认为皇城禁卫军不过是人多了点,其实根本没几个能打的,外强中干。双方谁也看不上谁,久而久之,就这么杠上了。
  武英南北两殿虽然对内暗中较劲,但对外却格外团结一致,尤其是对上禁军的时候,简直团结得像是亲兄弟。
  云非下巴抵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地继续道:“反正闯门的肯定没有。你只要注意着点皇城禁卫军就行了,打架我们奉陪,但是武英殿的大门他们别想踏进半步。切记――”
  他直起身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正经严肃:“要是有禁军过来,绝对不能跟他们客气,直接就说,武英殿规矩,禁军与狗,不得入内!识相的滚,不识相的――”
  云非哼笑一声,伸手指了指殿门旁的铃铛,继续道:“你就拉一下这‘出门打狗’的专用信号。不管南北,只要殿里有不当值的活人都会立刻出来。”
  云非显然还记恨着半个月前的事,满脸凶残地道:“居然敢说我们长得丑,别让我逮着,不然狗头都给他拧下来!”
  陆稷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补充说:“这可不是我们过分啊!他们那边也是这样骂我们忘八的。前几辈流传下来的规矩,谁要是能进了对方的门,那就是把脸皮扒下来撂在地上踩,所以这底线一步都不能让!而且上次我依着云非的话回他们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打不过你大师兄,就恼羞成怒,说你小白脸小忘八来着!”
  “……”
  就这样,楚珩在云非和陆稷的指点下,顺利地到武英殿的大门旁就任了。
  云非说的不错,每日除了戴着腰牌进进出出的天子近卫,根本没其他的人出入武英殿。楚珩在这里闲坐了三四天,连外人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午后阳光正好,楚珩眯着眼睛靠在殿门口旁的大榕树下,几乎就要睡着。意识朦朦胧胧间,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
  他睁开眼睛望过去,那人身着一袭简单的箭袖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步伐不疾不徐,正朝武英殿的方向走过来。
  楚珩心湖微漾,他记得这个人,半个多月前,他从藏剑阁回武英殿时走错了路,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那人站在回廊尽头的石阶下,轮廓分明,目光深邃,身着一袭墨色的锦袍,宽肩窄腰,玉山一般屹立在那里,肩头落满天光,巍然而沉静。
  尽管只是一面,但不知怎么的,此后那肃仪威重的神情姿态却一直镌刻在楚珩的脑海里,清晰而深刻。
  楚珩敛下心绪,微微蹙眉站起身,他记得,这个人似乎是皇城禁卫军的人。
  楚珩仔细望过去,他腰间确实没有武英殿的令牌,身上武服的服制也并不属于近卫营。如今还不到外放武将进京述职的时候,帝都各府近日也没有哪位公子递过拜贴。
  楚珩迟疑片刻,忆及云非之前三番四次跟他强调过的话――佩刀挂剑跑到武英殿来,腰间又没有令牌的,除了不当值的皇城禁卫军,绝不会再有第二人。
  那人眉目冷峻,径直朝殿门的放向走过来。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殿旁值守的楚珩,目光从后者脸上掠过,脚下却依旧不停。
  当日楚珩在藏剑阁后见此人的第一面,便知道他是个高手,若论单打独斗,武英殿里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楚珩想到提起皇城禁卫军,同僚们目露凶光、狰狞残酷的模样,又见这人独自过来,身后也并没有帮手……
  于是楚珩思忖片刻,抬起手中剑鞘,横拦在这人身前,指了指殿门上写着“武英殿”三个字的匾额,温言提醒道:“你孤身一人,还是不要硬闯了吧?”
  凌烨眉梢微挑,视线扫过拦在自己身前的剑鞘,看向长剑的主人,目光沉沉落在楚珩脸上,并不应声。
  楚珩见他神色冷淡,明显没将好言相劝的话听进去,反倒像是自己十分多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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