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偏偏喜欢她》第66/104页
时光与你。
翻开一页,手指倏然顿住,淡褐色的眼眸微微闪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人物素描,少年穿着篮球队服,精瘦的手臂下环着一只篮球,笑容淡淡。
白色画纸的右下方,标了署名。
沈蕴。2008年10月5日。
画的是他,十年前的自己,沈蕴笔下惟妙惟肖的蒋竞年。
呼吸仿佛轻了几分,时间过了好久,久到广播里男主播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一首舒缓的音乐,蒋竞年才翻开下一页。
依然是他的素描,少年穿着校服,袖口卷到手肘,脚尖抵在课桌下的横梁上,身体懒洋洋地往后仰,背靠在教室的后墙上。
头发很短,微微拧着眉,在看书。
再下一张,他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垂下眼眸,拿着演讲稿在发言。
继续往下翻,是他在篮球场投篮、运动会上跑步、食堂里吃饭、图书馆学习……
再往后,是重逢。
他开车时的侧脸、他开会时严肃的样子、他在应酬时的虚与委蛇、他坐在乌篷船里发呆……
每一张都是他,从少年到青年,甚至有那段她不曾参与过、凭着想象描绘的他。
他笑容满面的捧着录取通知书。
他坐在B大校园的长凳上看书。
他拖着行李只身去美国的背影。
他在公司开幕仪式上剪彩。
……
……
合上最后一页,蒋竞年的动作停了好半晌。他阖了阖眼睛,将眼眸内汹涌而出的情绪收了回去。
这才将画册放回礼品盒内,启动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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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蒋竞年跟Elly打过招呼的缘故,演唱会后的一个礼拜内,沈蕴在办公室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和蒋竞年的事情。
同事们照常和她打招呼、交洽工作。
沈蕴私下偷偷问过夏敏,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八卦传闻,夏敏一头雾水的反问她什么八卦。
至此,沈蕴算是定下心来。
连身为百事通的夏敏都不知道,看来那三人并没有把此事传出去。
生活又恢复以往平静如水的状态。沈蕴的生活依然是忙碌而又单调,工作和画稿,仍然占据了生活的绝大多数时间。
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蒋竞年。
他们在工作上仍旧严格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从不逾越。空下来,偶尔出去约会,吃吃饭、看看电影、采采风。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她在画画,蒋竞年在电脑前工作。
周末的时候,她会搬去蒋竞年那套阳明路的别墅,这是蒋竞年的要求,作为地下恋情的补偿。
起先沈蕴很犹豫,后来连俞快都看不过眼,当着蒋竞年的面赶她:能不能体谅一下异地恋的心酸,大周末的别在我面前撒狗粮!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再后来,一到周五晚上,蒋竞年就准时来接她。
蒋竞年的那套别墅很大,上下两层楼,因为保洁阿姨每周都会来打扫,再加上蒋竞年是个洁癖症十级患者,角角落落都干净到一尘不染。
装修是现代简约式风格,从硬装到软装,无一不体现出房子主人冷淡的个性,甚至有淡淡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自从沈蕴决定来住后,蒋竞年慢慢往家里购置生活用品。从牙刷到拖鞋,连睡衣都是情侣套装。
蒋竞年每一个细微的用心,都像在给沈蕴勾画一个家的模样。
热恋中的情侣总是特别腻,他们也不例外。但是蒋竞年很克制,牵手拥抱亲吻之外,点到为止,不会过分逾越。
他们分睡在两个房间,对门。
有一次,沈蕴看到他克制着、粗着气推门而出,她急急地解释:“其实…我也没那么保守……”
她的意思很明显。
握在把手的那只手一顿,蒋竞年转头看她,片刻后,笑了。
他说好我知道了,然后还是推门而出。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初的某一天。
那是个周六,阴雨绵绵,路过花园,能闻到空气中泥土的气息。
一大早,两人驱车去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点水果零食,以及速冻食品。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会有大雨至暴雨,两人打算窝在家里不出去。
到门口,沈蕴按指纹,开锁。
“滴”一声,门开了。
蒋竞年在外头收了伞,他的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沈蕴进去,在玄关处拿了条干毛巾,帮他擦肩头的水渍。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蒋竞年接起,还未开口说话,身子倏然僵住,脸色不断往下沉。
沈蕴帮他擦完水渍,注意到他凝重的神色,不安地问:“怎么了?”
蒋竞年忽然抬手,将沈蕴的手裹进掌心。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痛,半晌,沉着声音说:“霞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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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霞走得很突然,没有半点预兆,从病情恶化到去世不到两天,张哥慌得六神无主,甚至来不及通知蒋竞年和陈望他们来看林霞最后一眼。
蒋竞年和沈蕴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张哥耷拉着脑袋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双手搭着膝盖,泛白的鬓角无端生出一丝沧桑感。
医院天花板上的炽白灯光打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起起伏伏。
沈蕴看到那双因劳碌而粗糙皴裂的手,在微微颤抖。
到晚上,陈望和许墐一道赶到S市。
林霞没有子女,蒋竞年他们帮着料理了身后事,又出钱又出力。张哥千恩万谢,说以后一定会还了这笔钱,陈望只说让他好好保重身体,别让霞姐担心。
一句霞姐,令张哥霎时红了眼眶。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早过了年轻时的浓情蜜意,甚至在吵架的时候,总有一万次想掐死对象的冲动。即便如此,可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哪怕拌拌嘴,吵吵闹闹,也是好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体会不出这句话的真谛,随着年龄增长感受越发深。进屋,就剩孤零零的一个人,全是寂寞,寂寞到只能对着空气跟自己说话。
公墓是蒋竞年挑的,在S市郊区的某个陵园,环境优美。因为林霞不是本地人,没户口,蒋竞年托了人,以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买下这块公墓。
这些事,蒋竞年没和张哥说,怕他又念叨还钱的事。
办完林霞的丧事,陈望和许墐就飞回了B市,这期间,许墐和蒋竞年没有一句交流,完全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遑论沈蕴,看都不看一眼。
只有在面对陈望时,许墐才会聊上几句。
沈蕴替蒋竞年难过,同时也替他不值。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被许墐如此冷落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