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偏偏喜欢她》第67/104页


  沈蕴这么跟蒋竞年抱怨的时候,蒋竞年只淡然一笑:“朋友之间的相处讲究缘分,三观合则志同道合,不合则分道扬镳。不必强求。”
  因为梅雨季节,这场雨足足下到高考结束,终于放晴了几天。高考过后的那个周六,蒋竞年又一次带沈蕴去了S市郊区的陵园。
  这次,他们去看了两个特殊的人。
  蒋竞年的父母。
  下过雨的墓园到处散发着泥土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烛味道。不是逢年过节,墓园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表情或喜或悲或麻木。
  总归是人间百态。
  下了车,沈蕴跟在蒋竞年身后,弯弯绕绕了好长一段路,在一座双人墓碑前停下。
  蒋竞年俯身,将手里的花置于墓碑前,鞠了两个躬。沈蕴也跟着鞠躬,听到蒋竞年说:“我妈不喜欢百合那些淡雅的花,就喜欢红玫瑰。”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在诉说,又是在呓语:“她说,红玫瑰比较衬她。”
  一大束火红娇艳的玫瑰花,出现在清冷的墓园,分外显眼。但与墓碑上,美艳娇俏的女人一对比,却又逊色几分。
  遗照上的女人美的不可方物,烈焰红唇衬得她的肌肤白如雪,眉眼与蒋竞年有七八分相似,连冷淡的神色都是如出一辙。
  而另一座墓碑上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透过有年代感的照片,依旧能看出眉清目秀的五官。
  郎才女貌,甚是登对的一对夫妻。
  “?W。”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此刻说什么都显得特别苍白。倒是蒋竞年,笑了,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干嘛哭丧着脸,替我难过?”
  沈蕴没心情跟他打趣,拂开他的手,轻睨他一眼,“别闹。”
  他的手落了空,转而揽过沈蕴的肩,敛笑,淡淡道,“妈,这是我女朋友,是不是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没想到他这么不正经,沈蕴用手肘撞他的腰,听到蒋竞年继续说:“不过脾气比你好多了。”
  “偶尔发发小脾气,但是很好哄。”
  “最是经不起逗。”
  沈蕴再也听不下去,抬手蒙住他的嘴:“别说了!”
  嘴被蒙住,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有笑意。沈蕴那颗一直沉着的心,稍稍松了几分。
  蒋竞年握住沈蕴的手,移开,转而拢在掌心。笑意渐渐敛去,说出来的话,轻而认真:“爸妈,她特别好,我不是一个人了。”
  因为这句话,沈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轻轻刺了一下。
  蒋竞年给墓碑重新描了字,沈蕴在旁边帮忙,干完这些,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两人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去。可才走了一步,突然有个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哟,这不是蒋大老板么。”
  沈蕴看到蒋竞年的脚步倏然一顿,在看清那人面容时,眼神冷成冰霜。


第39章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 烫着齐肩的卷发, 瓜子脸尖下巴。兴许是方才那句尖锐的话, 无端给沈蕴一种刻薄相。
  在她身边站着个男人, 也是五十出头的样子, 眉眼竟与蒋竞年有五六分相像。此时,正拎着一篮子元宝蜡烛, 皱着眉头看身旁的女人,神情不悦。
  可那女人丝毫没察觉, 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一步,男人想拉她, 没拉住, 只见女人双手揣着裤兜, 阴阳怪气的说:“哟,还记得你死去的爹妈呢,还以为你飞黄腾达了就不记得了呢。”
  她的声线很尖很细,让沈蕴想到近年来流行的一个玩具。
  尖叫鸡。
  男人跟着上前,拉了一下她, 沉声道:“阿娣!你给我少说两句!”
  “我说什么了,你就让我少说两句!”屠招娣瞪他, 扯着嗓子说:“人家现在可不就是大老板吗,我说错了吗?!”
  “行行行,你说你说。”在吵架上,钱建国向来不是屠招娣的对手。
  “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你管得着吗,我现在不想说了!”
  钱建国是彻底服了,不打算再搭理她,上前几步,走到蒋竞年面前,和颜悦色道:“阿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蒋竞年尚未来得及开口,听到背后屠招娣又说:“找你?呵。人家现在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还看得上我们这帮穷亲戚么。”
  从一见面,屠招娣就开始冷嘲热讽,沈蕴有点忍不住,想怼几句,却被蒋竞年攥了下手,便只能作罢。
  虽然脸冷得吓人,蒋竞年倒是克制。此刻听到钱建国这么说,淡淡的开口:“去年年初。”
  他打量了一下钱建国手里的元宝蜡烛,面色稍稍缓解。钱建国见状,忙说:“今天你妈忌日,我和你……”
  话音略一顿,笑着说:“来看看你妈。”
  沉默了几秒,蒋竞年才说:“谢谢舅舅。”
  时隔十一年,钱建国再次从这个外甥口里听到舅舅两个字,既激动又感慨,把手里的东西在墓碑前放下,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蒋竞年未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听到屠招娣又嘲笑道:“钱建国你脸真大,人家愿意跟你一家人吗!”
  钱建国正在将篮子里的元宝蜡烛拿出来,闻言转头看她,骂道:“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屠招娣哼了声,钱建国摆好祭拜用品,站起来,小声对蒋竞年说:“她就这臭脾气,你别搭理她。”
  这句话彻底惹毛了屠招娣,她踩着高跟鞋过来,指着钱建国的鼻子骂道:“谁臭脾气了?!论脾气臭,这世上谁比得过他和他――”
  她斜睨一眼蒋竞年,在迎上对方冰冷的眼神后,心底微微一颤,话音顿消。
  心道,这臭小子十一年不见,眼神比少年时更可怕了。
  可她不想自己露了怯,只能梗着脖子骂钱建国:“钱建国你就是个孬种,人家十一年前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和我们家断得干干净净,你还上赶着认亲。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害臊!”
  钱建国被她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个嘴笨的,说不过她,气得胡子翘上天:“你翻什么老黄历!”
  屠招娣说:“怎么的,老死不相往来这话是我说的?”
  钱建国被说得噎了好半晌。
  一直在隔岸观火的蒋竞年终于开了口:“您没变,依然这么利喙赡辞。”
  这词儿,屠招娣没听懂,但她知道铁定不是好意思,便怒目圆睁道:“仗着自己喝了几年洋墨水就鼻孔朝天了?说几个听不懂的词儿就不知道你在骂我了?!”
  沈蕴在旁默默看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插了句话:“阿姨,利喙赡辞是个褒义词,意思是您的话特别优美,没有骂您的意思。”
  屠招娣惯会嘲讽挖苦,沈蕴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难看:“不就在破公司当个总经理吗,搁在这儿摆什么谱,谁稀罕你似的。”
  蒋竞年似笑非笑地说:“是没什么可稀罕的。但不知道我表弟,您那宝贝儿子,如今在哪高就。”
  屠招娣的儿子比蒋竞年小二岁,早些年两家没断之前,偶有联系,蒋竞年对那不成器的表弟略知一二。
  不好好读书,成天惹是生非,十六岁那年因为伤人致残,甚至被关进了少管所。
  果不其然,屠招娣听完,瞬间脸色大变。钱建国的脸色也不太好,扯了下屠招娣:“行了,别闹了,非要当着淑芬的面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吗?就当给我个面――”
  话未说完,屠招娣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脚边的香烛台:“行什么行,人家就差指着你鼻子骂你儿子了,你还给他妈上香?上你个大头鬼!”
  香烛台被踢翻,恰恰倒在钱淑芬的墓碑上,烛油滴在黑色的墓碑之上。沈蕴大惊,连忙蹲下,将香烛拿开,用衣服下摆去擦。
  蒋竞年本想阻止她,却是来不及了。只见她将墓碑上的烛油擦干净,皱着眉头看屠招娣:“对故人如此不敬,您就不怕遭报应吗?”
  屠招娣一愣,旋即道:“遭报应?!我他妈年年跟着钱建国这个杀千刀的来给她扫墓,她就知足吧!”她看一眼蒋竞年,说:“行行行,是我犯贱好了吧。自己儿子都不管,要老娘操什么心,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呸!”
  蒋竞年拉起沈蕴,勾唇冷笑:“你是好心,还是良心不安,只有你自己知道。”
  屠招娣又要骂,倒是钱建国先开了口:“阿年你这话舅舅真听不下去了,我来祭拜我姐姐,怎么就是良心不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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