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皇嫂)》第24/157页


  一种异样的温暖感从杨昪的心头划过,他收起匕首,将它插到自己的长靴中。
  “什么时候准备的?”杨昪问。
  “看到你的吉木剑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杨昪一愣,然后开始回想,自己哪次见她的时候,腰间还有佩剑,却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想起来。
  他眉峰稍蹙,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见的?”
  “茶馆那次。”郑嘉禾脱口而出,又突然想到自己在他回京那天,没有正式见他而是偷偷跑去茶馆二楼看他,他是不知道的,一时有些气不足。这种感觉,应是名为心虚。
  罢了,这件事只有她和颜慧知道,他总不能再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跑来质问她。
  杨昪显然理解成了另一次:“那天我带了吉木?”
  他有些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是他回京的第三天,他从埋葬着他生母赵淑仪的皇陵回来,祭拜母妃的时候,应也是不曾携带佩剑的。
  郑嘉禾理所当然地点头:“是的。”
  她斜他一眼,长眉微挑:“杨维桢,知道我这么早就开始为你准备礼物,是不是高兴坏了?”
  杨昪唇角翘起。
  她总是这样,趾高气扬的,故意气他的时候,就会连名带姓的叫他,偏他还喜欢她这样。
  杨昪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嗯?”郑嘉禾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微微侧过头,左耳靠近他。
  下一刻就被杨昪拽到了怀里。他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如愿以偿地听到郑嘉禾惊呼一声,看到她瞪圆了一双眼睛。
  杨昪目中带笑,满是愉悦:“你要是能多让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就好了。”
  郑嘉禾心尖微颤,眼神躲闪地避开他的注视。
  杨昪只当她是害羞了,唇角笑弧更大,两手牢牢地抱紧了她。
  ……
  八月十四,清晨。
  郑嘉禾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下府门上的牌匾,硕大的烫金“郑府”二字,是景宗皇帝亲笔题书,象征着昔日郑家无上的荣耀。
  而今郑家没落,郑公致仕,神智不清,华阳县主身故,现任家主郑卓才华平平,郑家只剩一个郑太后。
  郑嘉禾的舅舅,工部员外郎郑卓,带着夫人何氏出来迎她。
  郑嘉禾提裙步上台阶,神色淡淡道:“舅舅舅母不必多礼,我是来看望阿公的。”
  郑卓应诺,一边示意何氏去张罗些吃食点心,一边引着郑嘉禾往郑公的住处去。
  先帝驾崩之后,郑嘉禾每个月月中都要回郑府探望郑公一次。
  明日是中秋节,宫里照例要有宴席,因此今日她提前来了。
  郑公住的院落叫景竹院,郑卓把郑嘉禾送到院外,就识趣地不再跟进去。而郑嘉禾身边的女官、宦官们,也纷纷停住脚步,守在了外面。
  郑嘉禾步入房中。
  郑公这两年身体不大好,经常是躺在屋中的,神智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糊涂,连人都不认得。
  ——但这是对外的说法。
  郑嘉禾转过屏风,看见坐在棋盘旁,正在用自己左右手对弈的祖父时,露出了笑容:“阿公。”
  郑源转头,看见是郑嘉禾,有些惊喜:“怎么提前来了?”
  说着又意识到:“哦,明天是中秋。你快过来看看,我这棋局该怎么破解,我琢磨半天了。”
  “好。”
  郑嘉禾走过去,在郑源的旁边跪坐,目光落向棋盘。
  白子被杀得七零八落,颓势已现,的确很难力挽狂澜。
  郑嘉禾思考了一会儿,拈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郑源眼前一亮:“对!就是这样!”
  郑嘉禾莞尔。
  陪着郑源把这盘棋下完,郑嘉禾才与他说起自上个月见面以来,自己身边发生的事。
  “上个月我生辰,秦王也送了我一套棋具。”郑嘉禾说,“触感和外观都很好。”
  郑源叹道:“那孩子有心了。”
  郑嘉禾踌躇了一下,犹豫道:“阿公,其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与他的关系了。”


第19章 阿娘 郑家要和太子站在一条船上……
  郑源把棋瓮的盖子合上收好,闻言看她一眼,眯起眼笑了笑:“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该明白,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郑嘉禾眼睫微垂:“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并且清醒,所以她从未沉浸其中。
  但她不知道怎么脱身。
  她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周身被海浪一样包裹着,而杨昪,就像海底深渊的巨兽,他在她身边,用温柔和深情来诱惑她,一不留神,可能就会随他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有那么一天。
  郑源颔首:“既然知道,便无需纠结。他是景宗之子,身份贵重,若无争权之心,我也乐意见到你们两个和谐相处。但是……嘉嘉,他这几个月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他可曾真正放权,一点都不在乎?”
  郑嘉禾眼皮一跳,如醍醐灌顶。
  不曾。
  秦王的两个亲近下属,如今在禁军任职,负责军营的日常操练等事宜。而秦王自己,每日朝会,从不缺席,政事堂议政时,虽然不是很经常发表意见,都是由着她定夺,但他也几乎是每件事都听了,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他从未放弃摄政,从未。
  郑嘉禾抬眼,目中再不茫然:“不说他了。阿公,最近可有收到我阿娘的来信?”
  郑源一愣,点了点头:“前几天到了一封,我收着呢。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边的书柜旁,当着郑嘉禾的面摸索几下,触到一个机关,紧接着,郑嘉禾就看到书柜下方的一处木板弹了出来,郑源把它挪开,漏出了里面的一道暗格。
  暗格里堆满了信件和一些其他重要的小物件。
  而这些信件,几乎都是郑嘉禾的母亲,景宗皇帝亲封的华阳县主,让人送来的。
  在外人眼里,华阳县主早就死了。
  郑嘉禾十四岁那年,被景宗皇帝赐婚给先帝,成了准太子妃。
  华阳县主,她的阿娘,曾为了她直闯到承明殿,求景宗皇帝收回成命。
  郑嘉禾不知道当时在承明殿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的阿娘最后是失败了。从宫里出来,回家之后,她甚至一度想带郑嘉禾远走逃婚。
  但郑嘉禾拒绝了。
  那时候,祖父郑源还是位高权重的尚书仆射,经常在政事堂议政的,时人都要尊称一声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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