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32/49页


  “提起孔翰林,我还没问你,明年年初他往北齐去,是否会带你走?你要带画眉跟他一去五年,要想再见你们就难了。”清秋没有看出来她面色有异,犹自在想自己的出路,没有人会带着她走,将要走向何处一筹莫展。要不要她也跟着去那传说中的苦寒之地看一看,但一想到宁思平及雪芷,这个念头立马打消。
  苏妙喝了口茶,她还没有问清秋,怎地换了房间:“这你倒不用担心,我们不去北齐。”
  “什么?难道孔良年要抛下你们母女一个人去?太过份了,那他之前是什么意思?”在清秋看来,孔良年那样的举动已表明要同苏妙携手过日子,若是他无意,不会不避嫌与苏妙走那么近。
  “你别急,倒不是他不带我们去,而是他不去北齐了。”
  “怎么会,皇上都下了旨,能不去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丞相是他的门师,知道这事后也亲自去过问,听说是世子在皇上面前提过此事,故此……”苏妙并没有想过让清秋在世子面前说什么好话,因知清秋虽然和世子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但眼下城里传的,刚刚门口碰上的,她想清秋的日子不会好过。
  清秋瞬间明白其中缘故,孔良年并没有得罪世子,早先是为了宁思平向她求过亲,她不认为世子是那种眦睚必报的小人,会只为了这件事怀恨在心――她没有那么重要,所以只能是因为知道了宁思平的身份,故而也知道了孔良年私下与宁思平的关系才会有此举动。至于那晚世子是如何突然回府并撞见自己的“好事”,她不太清楚,自然不会开口去问世子。
  “孔翰林他……苏妙姐姐,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是我连累他。”
  “怎么会与你有关?再说去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差使,如今好歹不用去得太远,我们觉得挺好。对了,你今日找我来何事?”
  清秋本想直接问她若一个女子外出,需要准备什么,苏妙总算在外面呆过,有些见识和经验,再一想此时不好问她当初私奔之事,便改了个问法:“没什么,我想见见你,还有小画眉,可是你没带她来。不如这样,你给我讲讲你在外面遇到的趣事,我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越都城,连怎么上路都不懂。”
  “怎么忽然对这个感了兴趣,再说你也用不着,有世子陪着,整个天下都去得。”
  她努力装作不经意地道:“闲来无事,就当长见识了。”
  苏妙当日慌张离开越都城,经验不多,他们夫妇二人逢车便坐,一直到很远一个小镇才觉得家人不会追至此处,寻当地里长交了不少银钱,落户在那里。此事说起来简单,可别有一番辛酸在里头,苏妙至今也难忘。
  自然趣事不少,走江湖的汉子,玩杂耍的班子,这年头人们过得还算可以,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倒也没有影响国之根本,老百姓们过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苏妙过了两年不好不坏的日子,后来夫君病故,她独自带着孩子无以为继,这才回了越都。
  两人正说着话,丫鬟进来续茶,清秋一看不是自己的那两个小丫头,疑道:“紫莲?她们人呢,怎地叫你进来服侍。”
  紫莲低着头道:“府里来了位贵客,灵玉小姐陪着在园子里观景,她们都去偷瞧去了。”
  冬日残花枯叶,园子里有什么景好观?怕是拿自己当景了。既要灵玉小姐相陪,看来这个贵客是名女子,而且身份定然特殊,否则这些人怎么会拥去瞧。难道是雪芷又来了?清秋不禁皱眉,她可是有段日子没听说雪芷这两个字,清静了不少。
  回看紫莲,平日从没这么用心服侍过,热闹不瞧特意来给她续茶,当真出了怪,不会是在等着她问哪位贵客吧?她淡淡一笑道:“这位贵客不知是哪家小姐。”
  紫莲迫不及待地回答:“说是康将军的女儿,才被人封了京城第一美女,所以大家才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是那个康松蕊?清秋的脑子里马上浮起一幅情景,那个有着绝世身姿的少女,盈盈立在世子身旁,她见过这个女人,那日世子在城隍庙前英雄救美,其中就有这一美。
  她来做什么?一个女子怎会无故到世子府来,难道……
  清秋的心登时象打翻了五味罐,呼吸一紧,这还真不如是雪芷来了。

  姐姐妹妹可好

  清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靠进园子的那扇窗前,面似平静地看出去。
  可惜,这鉴天阁外还有一道围墙,从这里看不到多少风景,也看不到那个贵客是如何的千娇百媚。
  紫莲目的已经达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躬身告退。
  苏妙当然明白清秋在想些什么,只是这种事难免,早晚都会发生,只好劝慰道:“莫要多想,到底你如今是世子看重的人,即使将来他娶了妻,你也是最受宠的。”
  “苏妙姐姐,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她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且沮丧,若真看重,何置于自己总想着要走。她就是怕某一日会是这样的情形,世子娶妻,她得与人共侍一夫。这一点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何况是真正面对,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缠绕着她。她不会出去故意与那位康家千金来个偶遇,人家的来意那么明显,她自然可以反击过去,三言两语气得康小姐含恨离去又有何意义,岂不还是个争风吃醋的蠢女子?人家愿意在外面受冻,她可不愿,这天冷的让人想钻在屋里永远不出去。
  苏妙只当她心高气傲,担心日后她会吃亏,想了想还是将这几日听到的说与她:“我听人讲郡王妃有意为世子早些订下亲事,就是那个康将军的千金,人品听说不错,该是好相处的人,妹妹你又何必太过执着,世子的身份到底不一般,听说还有些千金愿意不计较名份嫁过来呢。”
  “不过就是来了个贵客,我想这许多做甚?”清秋回过头,没有刚才语气中那股沉闷,眉目间一派清明,说不出的洒脱,笑了笑:“还不如苏妙姐姐为我弹奏一曲,好让我也开心一下。”
  苏妙文绉绉地道了句:“也好,难得可以操绿绮琴,解清秋心,苏妙自当恭从。”
  她坐到琴台前,想了想,不弹相思,不弹清风,而是弹起一支少年时拿来磨练心志的塞上曲,这是要做五柳先生入门弟子必先要学会的曲子,非得要学到纯熟无误才可以学新曲,清秋听在耳中,想起多年前学琴的岁月,心中郁结之气慢慢平和下来,看来她真的是老了。
  一曲未完,红玉抬高的声音传进来:“清秋姑娘在不在。”
  苏妙的琴音骤然停下,听到外间紫莲应道:“姑娘在里面呢。”
  “是姑娘在弹琴吗?灵玉小姐说有几天没听姑娘弹琴,恰好那位贵客也想会一会姑娘。”
  隔了这几道墙,还能恰好听到琴声,耳朵真是够尖的。清秋叹了口气,看来她想藏起来不见人都不成,对着苏妙无奈笑了笑,扬声道:“是红玉吗,容我收拾一下出去见灵玉小姐。”
  苏妙替她紧张得不行,眼瞅着大妇还没过门就想给清秋来个下马威,那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清秋起身胡乱理了理衣裳,连头花也不多带几枝便掀帘出门去。
  卫铭被郡王妃请回来商议大事,并不知自己家后院起了火。
  所谓大事,便是他的终身大事。
  郡王妃与康将军的夫人一同去隆裕寺进了一回香,对两家结亲之事也拿定了主意,只是儿子这边还得安抚好,便如郡王所说,卫铭的主意拿得太定,想说服他极难。于是她想了个缓兵之计,表面上说答应儿子娶清秋过门,不过成亲当日可要一同娶了康松蕊。只要卫铭应允,那么,到那天虽说是一同娶进门,可谁是主谁是次,那是明摆着,谅儿子也知轻重,还能当着满堂王公贵胄翻脸不成?
  这全都怪那个清秋,当着她的面傲骨铮铮,说什么不愿做妾,一转身又赖在世子府里不走,定是打着独霸铭儿的主意。
  谁料卫铭一口回绝:“不行,我早说了只娶清秋一人足矣,母亲何必再为我订下亲事。”
  他知道要娶清秋之事会惹得母亲不快,近日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康将军每回见他,都一副和善可亲,极其满意的态度,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那日是这么说过,但清秋的身份和家世,无一可以配得上你的,谁会当得了真,我自然是给你另觅良配,如今婚事已经定了下来,难道你让我毁婚?郡王府可丢不起这个脸,你让康将军的脸往哪里放,全城的人都看着呢。”
  “又不曾下聘,一切都不算数。”卫铭语带不满,当初离家便是不喜父母见他年纪渐大却无所事事,为他所做的安排,如今母亲又要来干涉他吗?
  郡王妃皱眉道:“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你若答应了,也可早些娶清秋过门,我听说她现在晚晚都在你房中,一朝有了身孕,难道到时候挺着大肚子进门吗?”
  卫铭失笑,他与清秋虽夜夜同眠,但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清秋如何会有身孕。但随即琢磨起来清秋一朝有孕会是什么样子,半天不得其所,
  “母亲,我知你不喜清秋,可这件事上,我不得让步!”卫铭心中莫名烦乱不安,也许是刚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早已经有了,突然之间,他想立刻见到清秋。
  康将军半生征战,康松蕊颇有乃父之风,闻说可能要与另一女子一同嫁入世子府,没由来豪情万丈,一意想来见识一下是何人竟能得世子专宠。只是她是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总不能上门就唤那个女子来见,还需在郡王妃的侄女那里联络下感情,听说此女将来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姐妹。
  这天也太冷了些,她拉着况灵玉在园子里走了几圈,终于找借口见着了那名女子。
  她先看到跟在清秋身边的丫鬟和亲随,再看自己身边的成群奴仆,不免想到是清秋在跟自己比排场,心中冷笑一声,自己可是将军之女,她一个丫鬟不是丫鬟、厨娘不是厨娘的女人身边跟那么多人做什么?
  许是在有地龙的房里呆得久了,清秋脸上有两片红印子久久不下,倒似胭脂抹得多了。康松蕊松了口气,她早听说世子身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只亲近此女,原以为她的容貌会胜过自己,现在看来,不过尔尔,而且年纪怕是不小,怎敌自己青春貌美,甚至比不过况灵玉。
  她微微仰起头,精致的下巴一动,柔柔的话语已经飘出来:“你便是清秋嘛,琴弹得不错。”
  清秋低下头,: “小姐谬赞,刚才弹琴的并不是我。”
  “哦?那是谁?”
  “是我师姐。”
  “听灵玉说过,你也是五柳先生门下,与那雪芷大家是同门师姐妹,想来也是不俗的,今后你我成了姐妹,也能说到一块去,甚好。”康家小姐毕竟是高门大户出身,性情温婉,一番容人的话说出来,旁听的人有哪个不赞她明事理,有雅量。
  跟将军的女儿做姐妹,她哪有那个福份!清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康松蕊,她可真年轻啊,长得又美,十指若葱,嫩得能掐出水来,稳稳当当地站在众人之中,面露三分喜色,七分庄重,这才是一府之主母的风范,将来世子就是与这个女子共结连理……
  她脸上的那些红润消散无踪,只剩下一脸苍白,这冬日的风太过凌厉,刮在脸上竟似刮在心上,痛得发慌。
  况灵玉见清秋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叹息,适才这位康小姐也对她说过相同的话语,才知姑母王妃竟还打着要她嫁给表兄的主意,这可如何使得,她如今是半点那种念头也没有。且不说表兄与清秋之间早已有情,即便让她去做大,她也觉得无法插得进去。再说宋公子那里,她虽未明确应下,但心已偏向他,只等着他早日去郡王府提亲。
  况灵玉不善言辞,想了半天终是低声道:“这园子里太冷,不如我们进房再说。”
  “嗯,我正好想请教一下清秋姑娘的琴艺。”康松蕊挺满意目前的状况,这府里一个两个的女人都很良善,不值得她太放在心上,将来大家和睦相处便是了。
  正想领着一众人回房再说,转身却见世子站在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看大家注意到他,抬步慢慢走过来。
  众人齐齐下跪请安问好,况灵玉低低的叫了声表哥,康松蕊盈盈一礼,含羞等他以手相挽,却都没入得了他的眼,一路走到清秋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看着她有些空洞的眼神,心疼道:“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裳,手都冰了。”
  他的手很暖,却没暖到清秋心里,做一个再专宠的妾,那也是妾,他身后康家千金不可置信的眼神瞬间变成愤恨的刀刃射向自己,可以预见若等着这位过了门,她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卫铭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世子府的人纷纷回避他的眼神,热闹瞧得够久了,该散地都退了下去。等落在一脸委曲的康松蕊身上,卫铭疏离有礼地问:“你是哪家的女子,为何会在我府上?”
  不待她回答,卫铭又对况灵玉道:“灵玉,可是来找你的?我刚才似乎听她在说什么要向清秋讨教琴艺,真是没规矩,来这里做客可要记得安份些,莫得讨人嫌。”
  此话一出,即便康松蕊还想说什么,也被激得泪盈满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况灵玉出了一身的汗,表兄出口毫不留情,该是对姑母的安排极端不满,可别又得罪了康将军,又弄得两府失和。她心里想着得说点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话,呆愣间康松蕊已掩面带了康家的仆人离去,卫铭对着她微微一笑,也拉着清秋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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