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43/49页


  瑞芳抬头怯怯地问道:“秋老板,你要走吗?”
  她的小手发颤,眼里的惶恐叫人心疼,清秋看了眼卫铭,察觉到他也在等待她的回答,思忖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我出去几日,你和瑞麟看好门,每日只上午开门做生意便可。”
  听到她说只去几日,瑞芳抿了嘴不再说话,秋老板从没有哄过她,她也会做菜,这几日店里每日一菜的事交给她好了,待秋老板回来,定会惊喜。瑞麟却满心忧虑,他安抚好驴子出来,看着卫铭的眼光充满了探究,他有种预感,这个男人一定会带走秋老板,毁掉他们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日子。
  对于这个回答,最不满意的却是卫铭,出去几日?难不成她还想着要回来?听青书说镇上有人给清秋提亲,还有个鳏夫一直对清秋很上心,他微合双眸,掩去眼中的厉色,他会让这里的人都知道,清秋不是寡妇,她的夫君没有死,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嫁给别人。
  隔壁的小四哥去外做工还没回来,清秋只得与他老母与娘子道了别,请他们照看一下豆腐坊,只有瑞麟与瑞芳在她不放心,这家都是实在人,曾帮她良多。卫铭让人留下了许多银两,以做答谢之用,让那对婆媳惊喜不已,没想到清秋竟有如此来头。
  轿子是青书早已备好的,候在门口等她。莫非认定了世子一来她便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清秋咬了咬唇,虽然交待了瑞麟兄妹看店,但她心里还是未能有个决断,到底是只去几日,还是再也回不来?只怕她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得顺从世子的意思。
  清秋回眸看了眼身后,卫铭把目光放柔,四目交投的刹那,她心软至极,她成日期盼的不正是这种默契情深吗,天下再大,没有他,到哪里都象是流浪。
  轻轻放下轿帘,卫铭翻身上马,一如来时般的气势带队离开云水镇,路过洪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呆呆地望着那顶轿子从面前经过,卫铭猜这便是青书说的曾向清秋求亲的那个鳏夫,忍不住摇头,这样的人哪会入得了清秋的眼。
  清秋坐着小轿进了云州城,一路来到玉林苑,卫铭拉着她的手片刻不停,一直到了冷香阁,可惜了苑内处处美景,她还没看清便被拉走。冷香阁卫铭来云州时常住的屋子,他满身的疲惫,只来得及稍稍清洗一下,便拉着清秋倒向床榻,揽着她的腰道:“陪我睡一觉。”
  之后便沉沉睡去。
  还未到午时,日头还在空中高挂,清秋如何睡得着,待他熟睡后便再次起身,冷香阁外照例守着一队亲随,清秋有些诧异,这些寸步不离不离的亲随真是忠心,比在世子府的时候还要小心百倍。见她出来,有两人自动跟上她的脚步,仿佛早已领了命。
  这苑子比京城的世子府还要精致许多,此时百花正是盛开之际,其间假山湖水,红花修竹,浑让人忘忧。这苑中的奴仆甚是知情识趣,无不恭敬地向她行礼,前头迎来的人正是青书,说是已为她备下午饭,另为她备下许多衣物用品,请她去看是否合心意,生怕哪里服侍得不够周到。
  城守范守军接到世子回云州的信儿时,正在吃午饭,他抛下最钟爱的蹄膀,匆匆往玉林苑赶去。等到了玉林苑门口,便碰上了吴太守,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汗,他拱手行礼:“吴太守竟到得这般早。”
  相对于范守军的狼狈,吴太守却是意定神闲,一人替他扇着凉风,还有人递上凉茶:“不早了,我都来了小半个时辰了。”
  瞧这情形,该是没能进去,范守军也不再让人通报,小心翼翼地问:“里面那位心情不好,不见人?”
  虽然没太多人知道卫铭的身份,但当初是动用了守城的军士找人,范守军和吴太守才会知道他的身份。没找到世子爷要找的人,他们很是不安,怕因此对前程有损,没想到世子会几次三番到云州来,更置下不少产业,大有在这里扎根之意。所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世子卫铭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宠臣,他说一句话,顶得上十年政绩,千里做官只为财,官运亨通财才能来,卫铭每到云州,心情就有些变幻不定,常常接连几日谁也不见,这回又是,连玉林苑的门也进不去,里面的人只说世子连日劳累,正在休息,任谁也不见。他们两个抱着同样的心思,哪怕是站在世子爷的门前等一辈子,也不能让人抢了先。
  “听说世子大人此番前来,还带着一个女人,这会儿不见人,难不成在里面……”两人相互一看,均带了些暧昧不明的笑意,世子爷是为了找一个女人才来到云州城,他们何不为他多找些女人来呢?
  夕阳西下,清秋已在苑里逛足一圈,估摸着世子快要醒来,便往回走,青书差了个丫鬟送来份菜单请她定夺,这让她想起从前在世子府的日子,这里与那里,没有什么不同,她又做回了世子的女人。
  她握着单子趁着暮色回房,床上的帷帐内一片阴影,她轻手轻脚地上前想看世子是否还在酣睡,只听得那团影子突然开口:“你去哪儿了?”
  清秋吓了一跳,才知他已然清醒,便把单子放到桌上,懒懒地答道:“青天白日的睡不着,我去外头逛逛。”
  他缓和了语调,又问:“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清秋失笑:“你正睡着,我怎么说?再者有人会跟着我,你醒来后自然就知道了。”
  他在帐内幽幽地道:“醒来后看不到你,以为你又走了。”
  清秋捂嘴一乐,世子永远气定神闲,几曾有过这般幽怨模样,忍住笑道:“怎么会,这儿不是世子府……”
  说完又觉得不妥,若这里是世子府,那么她便要走吗?
  卫铭微微皱眉,即便是世子府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可是总有一个他,难道连他也不曾留恋过吗?他揭帐而出,长长的袍尾拖曳在地,黑发散落在敞开的衣衫里,暮色中带着几分压迫之意,清秋嗓子有些干涩,双目微闭不去看他:“不知世子爷晚膳想吃些什么?”
  他来到她身边,离得极近才停住:“你说呢?”
  她拿起那张菜单,横在他面前,阻断他如火的目光,心虚地道:“你看这些可还合胃口?”
  一张纸如何能隔断他的热情,瞬间便被抽飞,他英俊的脸庞微有些戏谑:“挺合我胃口的,不用看。”
  热吻之下,那些无谓的心事和不安全然不见踪影,明明是往极致的快乐里不断沦陷,一吻已毕,清秋的眼中却渐渐有了湿意,想抬头将泪水逼回去,却被牢牢固定在他胸前,只得任由泪水滴入他的衣襟内。
  卫铭只觉胸口被灼痛,不由叹息:“我记得被抛弃的人可是我,你又哭什么?”
  “你刚刚不见的时候,我四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信了那位天府主人,不愿等我回来便随他离去。”提到天府,他眸光有丝冷意。
  “我没有。”她鼻音浓重,倒不是因为相信了宁思平的话,其实东皇林那晚,世子根本没有做什么逾矩的行为,那康松蕊夜半私入男子营帐,后被人送回去,若非要说世子爷与她之间有什么,也着实是冤枉他。
  他到底还是问出来:“后来我便知道你并没有跟他走,为什么不肯等我?”
  女子的心事,有时连自己都说不清,她不无委曲地道:“皇上要赐婚给你,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皇上是赐婚了。”
  清秋的呼吸一紧,她早想问问他最近可好,那位康家小姐是否已做了世子府的女主人,但却不敢问。她没有问青书,没有问那些亲随,进到这玉林苑中时,生怕迎出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柔柔地为他拭去风尘,顺带再贤惠地安排她也在这里住下……好在没有,她刚有些安心,想着就当玉林苑便是只有二人的家,这里远离越都,不会有郡王妃和有异样的眼光,不会让她过得忐忑不安,即使他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原来还是赐婚了……
  卫铭长叹一声:“将来见到康小姐,你要改口叫她淮王妃,记下了吗?”
  淮王妃?清秋含泪抬头,不解地看着他,心想几时世子爷封王了?
  他接着道:“她马上要嫁给皇上最小的弟弟淮王,二月里才赐下的婚事。”
  原来是这样,但清秋脸上并无过多欢颜,今日走了康松蕊,难保明日不会有别人,他是声威显赫的世子,不是她倾心爱上便能如意的,她永远不会快活。
  “你无需为此烦恼,万事有我。”
  什么都不必问,什么都不必做?说得轻巧,她可没有那种平常心。
  天已全黑,屋内没有点灯,两人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着互诉情话,直到最后,清秋也没有完全解开心结,她柔声道:“世子爷,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清秋只愿与你快快活活地过一段时日,什么都不用想,只守着你一个人,可好?”
  她不知卫铭此时的焦虑,这些日子除了找她,还奉了皇命暗中行事,接连除去了许多天府在南齐设立的暗中联络点,这是天府在南齐多年的基业,一朝毁于一旦,他们岂会心甘。虽然南北齐和谈顺利结束,不管两国各自拿出明面的诚意有多少,谁也不会把敌意真正从心底卸去,暂时的和平不能掩盖几百年的仇怨。如卫铭这样的人,早已是北齐人眼中的头号天敌,此番连出重拳,更是加深了天府对他的仇视。
  两国不可能立马翻脸,天府中人却不会善罢甘休,卫铭隐隐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他倒不怕人寻仇,只是在此际找到了清秋,云州不是久留之地,这半年他谴了人盯着宁思平的行踪,想从他身上找到清秋,宁思平何尝不会派人来盯着他?

  夏日凉亭风波

  或许是不在越都城世子府,或许是清秋这小半年的心野了,总之她坚持不回去,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离开世子,回去不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呢。当天卫铭传饭时候,已经很晚,青书一直没睡,等着主子传唤,心想清秋姑娘的地位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幸亏这回他将功补过,为主子找回了清秋姑娘,
  清秋近日犯懒,日日睡得很晚才起身。还未到盛夏,午时一过,阳光便毒辣的象要把人晒干。卫铭一早说要去找些做荷花鸡用的原料,闻听城南有一处莲池,此时莲花已盛开,可采摘来做菜,玉林苑的荷花才只结了几个花苞,不能用。
  他走的时候清秋正睡得昏昏沉沉,从前面对卫铭难免有些尊卑之感,分别再重逢后,她少了许多顾忌,反倒与世子相处极之融洽。极少有空闲的时候,她想到云水镇的豆腐坊,便要回去看看,都被卫铭给用话带过,只让人送去些银两,照看那里的生意,去却是不能的。
  这一觉睡到快午时才起身,留在这里服侍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干妇人,这里可没几个丫鬟,估计是青书的安排,主子身边有了这位主,还要丫鬟做什么,趁早让她们断了念想才是正理。
  对镜梳妆完毕,清秋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月了,头开始世子爷还说过几回要带她回京,后来见她无比抗拒绝,便不再提及。听青书说爷此番是身负皇命,却没见他离开过云州办事,两人就在云州城玉林苑里痴缠渡日,把云州城附近的山水游遍。
  午时刚过,一顶二人小轿顶着烈日在玉林苑的侧门外落定,里头走出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是陈家的新媳妇蕊巧,她一脸愁容,站在门外不敢上前,半晌才让跟来的丫鬟上前拍了拍门,让门子通传。不多时,门里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收拾得挺利落,笑吟吟地请她进去,边走边道:“知道陈家少奶奶要来,姑娘已在凉亭那边等了一会儿,还让人镇了些凉茶点心,”
  姑娘?指的是秋老板吧,蕊巧就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这家贵人会不会让她见秋老板,有些人家的规矩大,她垂着头不敢四处乱看,跟她来的那个丫鬟被留在二道门处等她,身边没有个熟人,她往深府里走着,满是绿树红花的美景却进入不了她的眼睛,反倒有些失神。走了许久,那个妇人将她带到一片水边,大片的绿色莲叶散发着淡淡清香,在这样的酷热中让人精神一爽。
  凉亭便在水边,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有人坐在亭中抚琴,带她来的妇人停住脚往旁边一让:“陈家少奶奶,姑娘就在亭子里,您自己过去吧。”
  “哦,好,谢谢了。”蕊巧低低说了句,便往凉亭里去,亭子的台阶洁白似玉,她踏上去的时候,有些犹豫,待踏上最后一层石阶,清秋已停了琴声,起身来迎她。
  她的长发没有挽起,而是凌乱地披在肩背上,一袭月白夏衣不知是用什么好料子做的,垂而服贴,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飘拂。这还是在云水镇上卖豆腐的秋老板吗?蕊巧心中止不住一阵艳羡,果然是人要衣装,秋老板竟象变了个人,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怕也没她好看。
  “蕊巧,你怎地来了,可用过午饭?”
  对蕊巧的到来,清秋多少有些高兴,在云州城,她只认得蕊巧一人,这些日子没再回云水镇,也不知道大家都好不好,当下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
  蕊巧适才的拘谨被她的热情击飞,笑了笑道:“秋老板……我听她们叫你清秋姑娘,那我该叫你什么?”
  她是真的有些迷茫,秋老板开头称自己是个寡妇,一直以妇人打扮现身,现在又是未出阁的打扮,叫什么成了难题。
  “什么都行,秋老板是我,清秋也是我,都是一样的。”
  几个丫鬟奉上了茶点,冰镇的羹汤甜酸爽口,清秋让人为她盛了一啘,道:“来尝尝,我刚做的梅子汤,这两天天热,我都没什么胃口吃饭,喝点汤才舒服。”
  几个丫鬟做好事又鱼贯而出,蕊巧看着这样的排场,想起她才刚到小镇的情形,那会儿真看不出来她有此来头。那会儿挺落魄,昏倒在冰天雪地里,是小四哥救了她,才在镇上落了脚,为何秋老板会出现在那里?
  “秋老板,你怎么会到云水镇上去卖豆腐的?我从开始就瞧出来,你不是一般人。”
  清秋笑了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只是蕊巧太高看她,若说不一般,其实该说是世子爷不一般。
  “哪里,不过是会做两道菜而已。”这是实话,她别无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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