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141/161页


  “嗳,我说,星君,你那簿子改天能不能给我看上一看?不然咱们步调不一致啊,我也不晓得事情到底要怎么个发展。其实话说回来,你要是早将那簿子给我看了,我肯定不会做岔了那许多事情,你说是不是?”
  司命星君想也没想便道:“这可是天机,哪能随便给人看!”
  鹤半仙贼笑了一声,道:“也成,天机是不可泄露,我知道你的难处。那以后我要是老做岔了事,你可不许再说我啊。”
  “……”司命星君连连哀叹,“早知道你净捣乱帮倒忙,那时天后娘娘下令叫你协助我办这差事我就该拒绝的!”
  “嘿嘿……”
  “簿子我没带身上,下次再给你看。我大致给你讲一下,就是扶邪上君最近要历一个重要的劫数,总结起来就是七个字:家破人亡空悲切。到时候你别搅浑了,记住么?还有就是你一定要保着他的命,劫数还没渡完呢,人要是死了,本司拿你是问。”
  鹤半仙又苦着脸嘀咕起来:“怎么老这么缺德……我都觉得自从我接了这趟差事,缺德事基本都做尽了,这是有违仙德的。唉,当初被天后娘娘找去,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能助我顺利渡过天劫,我还欢喜了好些时日。哪知净是做这些缺德事,等这事做完,说不定德行有亏,遭天劫时本来只要挨三道雷劈火烧,结果劈九道下来,小仙岂不是要灰飞烟灭……再说了,就算离天劫时侥幸没死,可那瑶舟乃是东海龙王之女,在水族里也颇有地位,扶邪上君就更是了不得,术法深不可测,这两位要是找我寻仇,我还不如被惊雷天火劈死烧焦哪。”
  司命星君被他这么一嘀咕,心里也有点犯怵,沉吟了一会才道:“不会的。他们下界转世时都是喝了孟婆汤的,等劫数都渡完,返回天上,照样是要喝孟婆汤的,到时候凡界里发生的事便都记不得了,寻仇一说便也不存在。再者说,这样苦害他们的,又不是咱们,咱们只是奉了天后娘娘的旨意。就算他们要算账,也该是去向天后娘娘算账。”
  “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想当年我在天庭第一次瞧见扶邪上君时,他的风采是何其出众,熠熠夺目如群星环绕,不过是拒娶天后娘娘的妹子,便开罪了天后娘娘,如今落入凡界,竟是如此命途多舛,还要家破人亡,你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在天上时的样子,过得这样憋屈,还要受尽作弄,唉……似扶邪上君那般冷面冷心的仙君,偏偏还叫他历一遭情劫,去折磨瑶舟,这天后娘也忒心肠歹毒了,将这两人齐齐弄到下界受苦受难,倒是称了她的心。我当初就是不想自己助纣为虐,弥补过失,所以才故意将瑶舟弄去现代的。还以为将这两人隔开,就能助他们逃过一劫。没想到……唉,还是失算了。”
  司命星君听他如此说,也叹道:“这天后娘娘做事是过分了点,可有什么法子,陛下都忌着她哪,咱们做臣下的,又能如何……”
  ……
  苏思曼是被冷醒的,醒来时自己脸朝下躺在浅滩上,手里还死死抱着那截浮木。
  睁开眼时四周一片黯淡星光,一轮冷月斜斜挂在天际。
  她知道自己做了个梦,但是梦里究竟如何,却只记得只言片语。她自是不知道这都是她脖子上的镇魂珠在作怪,这镇魂珠是有灵气之物,日夜汲取她的精气神,时间一久,便能通灵。苏思曼睡梦中能捕捉到鹤半仙与司命星君的仙踪,便是拜这镇魂珠所赐。
  家破人亡空悲切,她就记得这七个字。

  第五十六章 劫后余生
  因为想不起那句话前后的语境,所以苏思曼只觉得一头雾水,也不过就当做了个梦罢了,并未多做计较。
  一晃眼,这就到深秋了,北方气温转凉转得快,江边更是凉意深浓。雨虽然早就停了,可那凉飕飕的秋刀子还是不容忽视。
  苏思曼摸了摸怀里的浮木,小心将那截助她逃命的幸运木头放在岸上,吃力地支撑起上身,扭头向边上看去。
  王霄珏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也是脸朝下昏死在浅滩上,大半个身子还浸在水里。苏思曼看了他好一会,未见他有半分动静。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他系着绳索的手腕上,似乎是打了个挺复杂的死结,苏思曼脑子里模模糊糊在想着,现在是去解开绳索呢,还是将他也弄到岸上去。
  被冷意浸透的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她的手已经伸出去探他的鼻息了。边探鼻息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她得在这附近刨个坑把他埋了,好歹也是共了一回生死,她能活到现在,也有他一部分功劳——虽然要不是他挟持她一道跳下悬崖,她压根就不用经历这样的惊涛骇浪死里逃生。如果还没死,那得继续拖着这个累赘了。若是现在将他独自一人抛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她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这么一探,只觉王霄珏鼻息微弱,还活着。
  苏思曼也不知道从落水到现在过去多久了,她只觉得累,没力气,肚子也饿得很。将王霄珏从水里拉到岸上,不过就只有几步的距离,她竟然七喘八喘地歇了两三次。
  江边只有稀稀拉拉几处灌木丛,藏不住人,倒是东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苏思曼想了想,决定今夜还是在小树林藏一夜,等明天天亮再找找看四处有没有人家。她之所以如此谨小慎微,顾虑的自然是怕后面有追兵了。江边肯定是不能呆的,一来太冷,二来是没地方藏身,一旦被发现就形迹难藏。若是后面有人跟来,是梁少钧的人倒还好,就怕是梁少轩的人,她都不用蹦跶,直接又得被抓回去。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虽然苏思曼现在极度疲乏,仍是坚持着半拖半扶地带着王霄珏一道向小树林走。
  明明看着小树林就不太远,可苏思曼走起来却觉得那就好像海市蜃楼的幻觉一样,看着近在眼前走起来远在天边,差不多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这个过程-真是艰辛无比,苏思曼都记不起自己到底歇了多少口气才到的。挑了个稍微平整点的地儿,苏思曼正要王霄珏放下地,无奈身子实在虚的慌,脚下完全站不稳,还没把人放下,自己反倒跌了一跤,俩人一起摔了个狗啃屎。
  苏思曼像个哮喘病人一样趴在地上喘了半天,体力终于恢复了一点点,浑身冷得直哆嗦。想烤火的欲望战胜了疲劳,她没有随身带火折子的习惯,于是去翻王霄珏身上,幸好他带着,不然真够呛。苏思曼就近找了些柴禾生了火,将绳索烧成几段,也丢进去当了引火柴。边烤火的时候,苏思曼扯了衣服衬里给自己胳膊上的伤处胡乱包扎了一下,至于王霄珏,她是心有余力不足,实在没力气再去给他察看伤势扎绷带,她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扔下他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浑浑噩噩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次日一早,苏思曼是被饿醒的,其实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昨晚上实在太累,扛不住那排山倒海的困意才睡着的。这不一醒过来,肚子就呱呱叫,比夏天里的蛤蟆还叫得响亮欢快。苏思曼单手揉着肚皮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火堆已经烧得差不多,还有点热气,苏思曼又去捡了点柴禾添上。做完这些,便打算到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填肚子。
  苏思曼运气也真好,走出没多远,就到了一片菜地,乌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就是不晓得都种的是什么,请原谅这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连庄稼都没见过的苦逼孩子吧,将红薯当做油菜,实在不是她的错啊,她绝不是故意的。还好苏思曼没将这个失误的认知摒弃掉,熊熊饿火早烧掉了她的理智,她也不管眼前到底是油菜还是啥了,操着路边捡来的棍子就蹲地上卖力地挖起来。当看到挖出来的是红薯时,苏思曼瞬间幸福感爆棚。
  既然有庄稼,说明这附近一定有人家。苏思曼想着,加快了刨红薯的速度,打算先刨俩红薯吃了再说——实在是太饿了嗷,至于是生吃还是烤熟了吃,这个不太好说,苏思曼已经饿得快要眼冒金星了,这时候只要眼前是能吃的东西,她都不嫌弃,得,洗洗干净先吃个生的吧。吃完才有体力去找附近的人家。
  果然不出所料,距离这菜地大概一里路的样子,就有个小村庄,苏思曼像最近的一户农家道明了来意,老乡一听有人受了伤还躺在野地里,便叫上儿子跟苏思曼一道将王霄珏弄了过来。此后数日,便是在此地养病。因她胡乱吃东西坏了肠胃,加上在冷水里泡了太久,这一病非同小可,当真是病来如山倒,缠绵病榻月余,得亏老乡热心肠照顾着。大概男人真的都皮粗肉厚,受伤比她严重得多的王霄珏反倒还比她好得快些。
  这村庄虽还离京城不算太远,但因大山阻隔,信息交通都非常落后。苏思曼在这里住了月余,一星半点外头的消息也没有。
  这日苏思曼终于能下床走动,天气也还不错,她便拿了把椅子坐在屋外头晒太阳。
  老乡跟他儿子都去地里干活了,家里就只剩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使的老太太,王霄珏就在院子里帮老太太劈柴。
  苏思曼瞧着他挥舞斧头那股子利索劲儿,心里一直犯嘀咕,其实她这些日都挺纳闷的,他伤都好了,干嘛还死赖着不走啊?难不成还要绑架她?苏思曼是巴不得这个瘟神赶紧走,看到他,她就又有点后悔当时没把他给扔喽。你说,这打架吧,她也不是人家对手,身体恢复能力也没人家强,他若是真动了心思要弄死她,那可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嘛。唉,早知道他康复这么快生命力这么顽强,就把他扔江边不就得了,果然太妇人之仁了。
  苏思曼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脑子里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我说,你伤都痊愈了,打算什么时候走啊?”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你伤都好全了,怎么还赖着不走啊?不过这话说出来太难听了,到了嘴边便又换了个意思差不多的说辞。
  王霄珏专心劈柴,根本鸟都不鸟她,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见他半天没反应,苏思曼觉得好无趣,便又自说自话地叹道:“哎呀,一晃就是个把月,也不晓得京城里怎么样了。”眼睛也瞟着被四面青山围出来的一小片天空,这地方真的是好闭塞啊,换个好听点儿的说法,就是世外桃源。
  王霄珏还是没什么反应。
  “唉,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在找我,更不晓得少钧他们能不能找到这儿来。”苏思曼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时候苏思曼已经放弃了跟他瞎扯淡的念头,相处也有个把月了,这人老是板着一张脸孔,好像上辈子的债还没收回来似的,又不爱搭理人(此处特指苏思曼),而且他的这种冷漠跟从前的梁少钧以及蠡垣都不一样,他那种是带着莫名的情绪的,在苏思曼看来,那种情绪当然是敌对和仇视的,有时候还是不屑。要不是太寂寞了,她都懒得跟他说。
  出乎她的意料,这回王霄珏却顿了顿手里的斧子,冷哼一声,接了话茬:“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执迷不悟的女人,竟然还痴心妄想梁少钧会来找你。”
  苏思曼一听这话不对味,愣在当场,隔了好一会才傻傻地问:“什么意思?”
  王霄珏瞅准木头,一斧子将其劈得四散开来,这一斧子不知下了多大的劲儿。劈完了这块松木,他扔掉斧头,举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额头,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前臂,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起来有点狰狞。看到这样的伤疤,苏思曼心里有点犯怵。
  “难道你以为梁少钧是真心待你的?”王霄珏忽然回过头蹙着眉毛紧盯着苏思曼的眼睛问道。
  苏思曼脱口而出:“当然,他是我丈夫!”
  王霄珏冷笑道:“他要是真心待你,会让你只身涉险?会让你沦为人质?说白了,他不过是利用你引开五殿下的注意力,为他实施阴谋赢取时间。他要是真心待你,肯定早就将你救走了,哪会让你沦落到我们手里。”
  这其实是苏思曼一直回避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被王霄珏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就好像她使劲捂着的金疙瘩被砰地打翻在地,不得不去面对。她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但是她得控制着情绪,一旦她表现出愤怒,说不定又要被他嘲笑。虽然乌龟不太愿意被人叫缩头乌龟,可一遇到危险还是忍不住要缩头,就好像鸵鸟虽然知道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不顶事,遇到问题时还是会把脑袋戳到沙子里去一样。苏思曼有时候宁愿自欺欺人,装糊涂也是门学问,起码能让自己舒服些不是。
  王霄珏这个家伙真的太可恨了,明明她都打定主意当鸵鸟和乌龟了,他非把那遮盖物统统都给她扯了,过分!

  第五十七章 孰是孰非
  苏思曼被他嘴边挑起的那抹冷笑激起了斗志,很快反唇相讥:“你这样无非是想挑拨离间,想让我跟太子反目,你们好渔翁得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想想,我同太子的关系岂是你三言两语能挑拨的,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苏思曼是个嘴硬的死鸭子,即便心里不爽,嘴上也不会示弱。她可不会说“就算太子待我未必全是真心,可我跟他命运已经绑在一起,理当同舟共济,你说什么都是枉然。”之所以不会说出这句心里话,自然还是鸵鸟心理作怪,这句话出口,便是承认她自己也已经觉出梁少钧对她的情义分量不够了。
  事实上,近来这段经历,她自己也看得明白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始终是不如指望自己靠谱。越是依赖别人,一旦失望起来,更是令人心碎。虽然被幽禁的日子里天天盼着梁少钧早日采取行动来救她,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自救,旁的人都靠不住,哪怕那个人就是枕边恩爱海誓山盟的人也不可尽然托付。事实再度证明了靠人不如靠己的真理。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要坚定地站在梁少钧这边的,毕竟他是她丈夫,哪怕他这次令她失望了,他依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相对而言最能倚仗的人。他一旦失势或者倒台,她只会跟着倒霉。何况梁少钧的表现也并非彻底让她失望,好歹出事那日,他是在洞口候着的,即便不是为了她,可毕竟他出现在那里了。她可以说服自己相信,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王霄珏看着她,黑亮的眸子有点深不可测,看了她好一会,他才道:“你果然是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是我的事,要你管!”苏思曼负气地竖着柳眉,本是想做个凶巴巴的模样出来,反倒现出几分女子愠怒嗔痴的娇态来,看着非但不凶,倒是别有韵味。
  王霄珏一时有点失神,没接话。
  苏思曼看他这般模样,又羞又恼,气得直翻白眼,起身恨声道:“你若再出言挑拨,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言毕便转身准备回屋。
  “早听说太子妃跌了一跤跌聪明了,依我看,倒不尽然。”王霄珏在后头不阴不阳地评论。
  切!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还这么迂回委婉,还挺讲战术的嘿,不就是想嘲笑她又跟初嫁时一样傻么,直说就得了,松狮染了毛也还是松狮,变不了熊猫,以为人辨不出味儿哪?哼,还激将法?抱歉,老娘懒得理会!苏思曼挺了挺腰杆,继续往回走。
  王霄珏目送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我真想不明白,一个蓄谋整垮自己母族恩将仇报的败类,有什么值得你死心塌地的?”
  苏思曼猛地止住了步子,霍然转身喝问:“你说什么?!”杏眸也倏地染了一层凌厉,不复平日的温和,王霄珏刚刚那句话,带给她的震惊非同小可,不啻于晴天霹雳。
  王霄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这些,他都从没跟你说过吧?他老早就秘密谋划着要对付张皇后和张氏外戚了,他就是个养不亲近的白眼狼。张皇后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全然不顾,一心要整垮扶植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张家。你若是早知道他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便能知道他并非可依靠之人了吧。”
  苏思曼没想到王霄珏竟将她的心思看得如此通透,一时间僵在那里,脸上全是错愕。她犹是不信梁少钧会是那样的人,这实在太突兀了,即便他平日性子冷淡些,思维缜密深藏不露,有谋略有手段,可要说他会去坑害扳倒皇后一族,苏思曼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信的。虽然知道梁少钧同皇后有些隔阂,皇后并非梁少钧生母,可梁少钧能有今日,不全是仰仗皇后的栽培吗?她印象里,他绝不可能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啊。
  看苏思曼仍是难以置信的模样,王霄珏也没故弄玄虚,径直道:“你若是想了解,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说。”苏思曼声音有点嘶哑,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梦里的那句话,家破人亡空悲切,她有点悚然的感觉,明明天气难得的好,手脚却不自觉地有些发冷。
  “他早就暗中派了人在秘密调查张家卖-官鬻爵以及侵占民田之事,只等时机成熟便要一举搞垮张家,他这么处心积虑,简直是丧心病狂。”
  苏思曼此时头脑已冷静了不少,插嘴道:“这怎么可能,张家早已是树大根深,光凭这两条罪名是根本不可能达到一举击垮张家的目的的。”这言外之意,依然是不信王霄珏的话。
  “自是不止这两件。”王霄珏走上前几步,神色间有几分讥诮,“不过他做事向来谨慎,许多阴谋诡计,不到最后一刻,焉能让人洞悉?不过这次的事,却是他处心积虑地利用了你,这一点你不怀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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