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140/161页


  说到头,却还是这样讽刺。如今难得不受束缚,做了一回自己甘愿的事,却为何偏偏是为了那个女人?
  莫非,自己真是……

  第五十四章 死里逃生
  脑子里总不自觉地回放着她那一声饱含了深情和期盼的呼唤,要是没记错,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少钧”,他的名字被她唤出,却是如此情真意切。
  他原先一直暗示着自己,对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只怕是,当真在相处中不知不觉也动了真心。
  不然为何这一次非来寻她不可?
  生死关头方才看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生死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她存在的意义已经远不是一个人质一个筹码,她的身份首先是他的妻,其他的都是浮云啊。
  如果他早点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漯河的水那样湍急,浑黄的河水奔腾咆哮,暗流汹涌礁石浅藏,跟随他一道下来的人,都被冲散了。有的人被卷进了漩涡里,起先还能看到沉浮,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
  梁少钧胳膊和腿在跌下悬崖的时候就擦伤了,又被水下的礁石碰撞,衣衫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简直遍体鳞伤。他跳下崖时原本并未受伤,如今已经落到如此田地,可想而知苏思曼跟王霄珏的境况只会更惨。
  苏思曼被宰了一刀,上身又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就算水性再好也无济于事,不被礁石撞死也会被水淹死。梁少钧蓦地意识到了,这一次真的是他亲手将她推到了死地。
  她要是死了,他没法饶恕自己。
  是他亲手害死了她。
  这个认知使他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心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但是他显然是多担心了,苏思曼的命大得很。鹤半仙这个二货神仙都还没出面招她的魂,她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何况她这人有点儿贪生怕死,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会想法子不让自己去见阎王,既然上次断肠崖都没能摔死她,这次也照样摔不死她。
  王霄珏这个家伙倒是真的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但是他受了重伤,本来已经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模糊,警惕性便也没平时强了。坠势正疾尚未跌入漯河之时,她便趁王霄珏不注意夺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想斩断捆在身上的绳子。要知道她可是被绑了两遭,反手割绳子本来就是个技术活,加上此时还是在急速坠落中,手忙脚乱的,不得劲儿。苏思曼正心急火燎地忙活,哪知王霄珏此时头脑突然清醒了过来,劈手就来夺匕首,苏思曼一急几乎要扔掉匕首。王霄珏手还没碰到匕首,两人便同时落入了波涛凶悍的漯河中。正当此时,一道急浪打来,苏思曼呛了一大口浑水,迅速闭了气,五指一松匕首便被激流冲走了。
  可恨先前王霄珏用绳子绑了她两遭,苏思曼已经割断了一部分绳索,捆缚已经松了许多,可还有一道束缚没斩断,情急之下她使劲挣扎,将绳索弄到了腰上,两条胳膊终于摆脱了束缚。王霄玥抓着落到苏思曼腰间的绳索,死死将他控制在身侧两尺范围内,现在再要将她绑回原状已经不可能。
  要说王霄珏这小子心肠也真够歹毒的,竟然死死拽着绳索不松手,苏思曼感觉自己那小腰简直要被勒断了。两人落水后,他也依然紧扯着她不放,苏思曼拼死挣扎也挣不脱他的钳制。
  急浪滚滚,总把人淹在水底下,苏思曼就像快要窒息的鱼随波逐流,身上不时磕碰到礁石锋利的棱角。她感觉得到腰上的绳子一直在动,可水下的世界昏天黑地的,什么也看不清。
  苏思曼接连呛了几口水,赶紧踩水,用两条好不容易才挣脱束缚的胳膊拼命划水。她脑袋刚浮出水面,还埋在水里的王霄珏就死命把她往下拉。气得苏思曼只想踹他几脚,偏偏要踩水,顾不上踹人。两人在水里斗得你死我活,苏思曼也受了伤,女人又天生力气比男人小,实在吃亏得很。她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两人都非死在这水里不可。王霄珏这是要拉她当垫背,丫的,黑心鬼,偏不能让他遂了心。
  好不容易冒出水面,苏思曼贪婪地大口吸气,因为不知道下一个浪头什么时候就会砸落,在这种随时可能被撞死或者淹没的情况下,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分外难得。
  这时候苏思曼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落水大概已经有三分多钟了,这个绑匪一直埋在水下没冒头。而且他不像一般人那样,落水后死命地扑腾。苏思曼明白了,这人不但会水,还是个高手,闭气能闭这么久,不是高手是什么!可如果这个游泳高手抱定了必死的心,非要拉她垫背……那她就别想再活命了,只要他一直扯着她腰间的羁绊,她肯定会被淹死的。
  苏思曼背脊里直冒冷气。
  浪头又高又急,张牙舞爪叫人无处可逃,只能在它的魔爪下起落颠沛。一个巨浪下来,两人都被淹到了水下,偏偏又不偏不倚撞在礁石上,王霄珏此时似乎突然开了窍,改变了要与苏思曼同归于尽的主意,竟用力将她往外推了一把,碰撞到礁石的冲击力几乎全落在他身上。苏思曼被他一推,避过了礁石的撞击,脑袋反而有些懵了。
  他一定是被浑水灌晕了,所以一时糊涂改了主意,一定是的!
  苏思曼心头一阵狂喜!不趁着这个时候扔掉这个累赘,等他回过味来非弄死她不可。苏思曼立时向右边游去,刚游了不到两尺,突然发现游不动了,腰间被勒得死死的。伸手一摸,缠在腰间的绳索崩得死紧,透过混浊的河水隐约可见绳子就连结在两人之间。苏思曼心里顿时亮如明镜,这回她终于忍不住狂骂起来。
  玛丽隔壁!!!玛丽隔壁!!!
  被这混蛋阴了!
  敢情那小子一直埋头在水下就没干好事,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这意思很明白,俩人是绑一块了,要死一起死,要逃命,苏思曼也休想撇下他一个独活。苏思曼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自知伤重,要凭自己之力决计没可能游回岸边,苏思曼受的伤轻一些,且会水,只要跟她绑在一起,她就没法撇下他不管。他早看出来了,苏思曼为了活命,就会拼了命地带着他一起往岸边游,这样他也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苏思曼终于大爆粗口开骂了。她本身就胳膊被砍了一刀啊玛丽隔壁,还要带着这个砍她的死鬼逃命——偏偏这死鬼还是一百多斤的大老爷们!她真后悔把匕首给扔了,要是匕首还在手上,她一定毫不犹豫先给这小子补一脚,再爽快将那绳子一刀两断!
  苏思曼也明白为什么他会替她挨那撞到礁石的苦了,原来是要让她保存点体力好带他一块儿逃命。亏她刚还以为他糊涂了,玛丽隔壁,天下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死小子,都伤得要死不活了,还敢阴她,真特么太会算计了。
  苏思曼实在是气得头晕,边骂边呛浑水,直到又一个浪头盖过来,将她又逼到了水底下。苏思曼死命地踩水,拼命地划水,终于扛住了向下沉的力道,渐渐又浮出水面,这么来回了几次,她也没力气骂人了,乖乖地划水。呛了半肚子水,脑袋还算清醒,多少有些庆幸王霄珏突然想开,改变主意不寻死了。老实说,她宁愿拖着这么个累赘累死累活游回岸上,也不想当他的垫背做个冤死鬼。这家伙可恨归可恨,到底还不完全是个混球。
  王霄珏伤势过重,可能陷入昏迷了,刚开始还能自己踩水来的,后来没动静了。苏思曼游得很吃力,衣服也被挂花得差不多了,袖子被扯断了,伤口就大喇喇露在外面,那肉都泡得腐白腐白的了还一直往外淌血。失血加上负重,苏思曼在惊涛的拍打下拼命地挣扎,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游不动了,马上就要死了,身子沉重无比。那混浊的河水好似一眼望不到边际,一直在嘶吼奔腾,而她就像一根小小的木头,只能随着那惊涛骇浪沉浮起落,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不断给自己打气,不时想想梁少钧的音容笑貌,想想冕儿稚嫩的面庞,如此求生的意志便又被激发了出来,被抽走的力气便又会一点一点聚集回来,能支持着她再游一段。
  终于过了风急浪高的漯河九道湾河段,到了水势平缓许多的尧水河段。苏思曼已经被折腾得再没半点力气,再也游不动了,只能勉强抱住一块浮木听天由命。
  要死就死好了,她已经尽了全力了。老天爷要是要收她,再怎样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苏思曼吃力地回头看看身后,王霄珏仰面朝天无知觉地闭着眼,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怎的,苏思曼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这回真的是死里逃生。还好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虽然如今生死不明,可这一路要不是有他,她被那些礁石撞也撞晕了,那些撞击都是他默默地承受了的。
  若那时当真撇下了他,她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王霄珏绑着绳子的手腕无力地水面上沉沉浮浮,牵带着苏思曼抱着浮木的身躯也有些动荡。她来不及再体会一把劫后余生的辛酸,眼前一黑,终于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梦里迷迭
  梦里到处都是潮湿的,全透着冰一样的寒冷,又黑又模糊,不知道是在哪里。明明是在做梦,心里也模模糊糊明白自己是做梦的,可梦里的人竟然也有意识,看着那黑茫茫湿乎乎的混沌天地,潜意识里总觉得很害怕很恐惧。这害怕大抵也是彻骨的寒意引发的。
  苏思曼浑浑噩噩地深陷在梦魇里。
  她走啊走啊,到处都湿淋淋黑压压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棵树,没有一丁点声音,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浑身都犯怵,哆嗦个不停,撒开了腿狂奔,想逃离这片寂寥黑暗的世界,可跑多远都看不到一丝生气。
  梦里头她就一直在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竟然丝毫也不觉得累,身子反而很轻盈,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可梦里就是有很多没法用常理去解释的事。
  兜兜转转一直好像是在迷宫里绕圈子,苏思曼终于死心,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坐了没多大会儿,忽然听到谈话声,苏思曼大感奇怪,四顾一张望,视线所及之处全都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竖着耳朵一听,却真是有人在交谈。
  “你说,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缺德了?”
  一把熟悉的声音钻入苏思曼耳中,苏思曼这回更惊诧了,这不是鹤半仙的声音么?为什么只听得到声音却见不到人呢?苏思曼正纳闷,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缺德不缺德,咱们也不过是受人差遣奉命办事,不得已而为之嘛。再说了,这番安排,早在我那簿子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们也不算从中作梗,命数便是如此安排。”
  这声音好像也有点耳熟,到底是谁却又想不起,苏思曼心里好生诧异,这谈话声好像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可抬头看,也没半个人影啊。怪事,难道鹤半仙这次不是来找自己的?不然怎么不现身呢?
  簿子?什么簿子?苏思曼脑子飞快转起来,莫非,莫非同鹤半仙交谈那人是司命星君?如此说来,那簿子必然是命格簿了。不知道司命簿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她也有关系?哎,要是她能瞅一眼那簿子上写的啥就好了!
  当然了,这只是苏思曼的一个美好心愿,铁定是实现不了的。神仙的东西,哪能随便给她看啊。她也就这么想想罢了,她都不晓得司命星君长啥样呢,跟他更没交情可言,他也不可能将那么秘密的东西给她看不是。
  苏思曼依然坐在黑暗里,明明一直觉得四周都很潮湿黏人,偏偏自己身上没感觉,只是心理上一直被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占据着。
  只听鹤半仙又道:“刚刚那姓王的小子想寻死,你干嘛搅乱他的思维,突然叫他改变了主意?那姓王的小子阳寿本来就该尽了,你没瞧见幽冥司都派牛头马面来招魂了吗?”
  司命星君道:“不让他活着,瑶舟也会跟他一道被淹死的,你我这趟差使就算办砸了,到时如何向天后娘娘复命?劫还没渡完肉身却死了,又让她转入下一个轮回?那扶邪(ye,二声)上君又该如何处置?也叫他一命归西再入轮回?他们劫数还没渡完哪,唉,这事都是被你搅合的。个把凡人的命格,本司尚可以修改的,届时幽冥司那边要查问,我来应付便是了,你瞎操什么心。”
  话到此处,司命星君已经有撞墙的冲动,鹤半仙这个搭档太要不得了啊,办事不讲效率也就算了,还老这么没脑子,总添乱!还嫌不够乱!
  “咳,我不是那意思。”鹤半仙干咳了一声,老脸似乎有些挂不住,“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此乱了一个凡人的命数,你是司命星君,应当知晓命格不能乱改的道理啊。”
  司命星君冷哼了声:“亏你还晓得命格不能乱改,可这命数已经乱七八糟了!要不是你当初将他们投错了地方,用得着现在兜这么大的圈子?天后娘娘待你算是不薄的了,只削了你千年道行,降做半仙,你还不思进取,不好好将功补过么?”
  鹤半仙显是知道自己办的事不太漂亮,所以很虚心地嘿嘿了两声,表示知错,小声嘀咕道:“那你也没必要去改一个凡人的命格嘛。趁他们都淹死了,再用还魂术将瑶舟唤醒不就可以了。”
  司命星君显然对鹤半仙这套说辞很不感冒,又是冷哼了一声:“上次在断肠崖你不是已经动用仙法救了她一次?这是在下界,不可以乱用术法的,用多了必然被天上知晓。你不晓得这一切都是天后娘娘的意思么,她就是不想惊动太多,才命你我秘密监督他们渡劫的吗?若你老动用仙法,这事被陛下察觉,怪罪下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你又不是不晓得陛下一直对瑶舟余情未了,要不然天后娘娘也不会趁着他去西方论道的时候,找由头将瑶舟贬到下界,说是渡情劫,唉……”
  苏思曼听得稀里糊涂,理不大清,貌似是在说她?好像也不是啊,说的是一个叫瑶舟的,跟她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唉,这特么神奇了,她竟然偷听到了天机?苏思曼的脑袋也跟四周这乌漆麻黑的情况差不多,跌在云里雾里的。
  就听鹤半仙惊惊乍乍地道:“竟有这等事?小仙确实不知!星君还知道些什么内幕,不妨都说与小仙听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仙才拿捏得住做事的分寸啊!”
  “你当真不知道?”
  鹤半仙诚恳道:“不知。”
  司命星君显然有点不耐烦,懒散道:“回头你自己去打听吧,懒得跟你费口舌。”
  默了一会,又听鹤半仙出声了:“说来说去,小仙还是不明白,这些跟改那个凡人的命格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姓王的小子要是死了,后面的事情就又不受控制了,扶邪上君的劫数便又会中途生变,那我簿子上安排的劫难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他们早些渡了劫数,你我也就不用再操这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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