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41/161页


  第六十章 夏守义其人
  明日就是皇帝寿诞了,自团圆节那夜失踪以来已有半个多月没露过面的夏守义夏大将军突然重回朝堂,早朝时引起一阵骚动,在殿外等候的群臣纷纷围拢过来嘘寒问暖,大家都好奇他这许久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了些什么,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真是被贼人绑架了?
  群臣心中都有疑惑,夏守义出身世族,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国中能与其对敌的不出三人,若说真是有人绑架了他,可见对方本领不小。夏守义一向自视甚高严于律己为人刚直,有时候难免得罪人,真是被人绑了也未可知,只是绑架他的肯定来头不小。
  总之他失踪这件事其中定有猫腻,值得玩味,先前皇帝秘密下了一道手谕,据说是临时将夏守义调到溧阳巡视去了。可纸还是没包住火,皇后那边派了洪太尉寻他的下落,起先还是秘密进行,倒也没引起多大注意。众臣都当这位同僚的确是去巡边了,暗暗还替他不忿,这夏大人才被调回京,竟然如此之快就又被派去巡边。不过自那次洪太尉被皇后骂得狗血淋头而出后,他加大搜寻力度,在各个城门出口挂了个由头盘查来往之人,大家这才惊觉此事怕另有隐情,很多事情越是影影绰绰不明晰,越易引人胡乱猜度,以致到了最后一众大臣都认定夏守义肯定是得罪了皇后,才被皇后下黑手,可能不仅仅是失踪而已,怕是已经遇害了。皇后派人寻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掩饰她排除异己的真正目的。
  这些朝臣自然都知道,夏守义虽也是暗地里被人戏称作“南书院”的少数几个武将出身成员之一,可一直跟皇后跟前的红人洪太尉不合,加上夏守义许多政见与皇后不合,经常受排挤。所以,这次的事,不排除是皇后捣鬼。(介绍一下这个南书院,前文也提到过,是拥护皇后的一个势力集团,主要成员为文官,多数师出南书院――皇家学塾,历来是梁国重臣辈出的所在,譬如皇后的父亲左丞相张震,御史大夫范文忠,司徒李适之等皆曾是南书院学生。皇后一派丞相御史太尉三公齐聚,文武兼备,势力极大,皇后虽从不临朝,威信却远胜过皇帝,是身在深宫却权掌天下的一代巾帼,有关这位皇后以及皇后家族崛起的故事后文会提到)
  “蒙诸位大人记挂,夏某愧不敢当,离京这段时日,朝中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夏守义不动声色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了开去。
  “还好,朝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明日即为圣上寿诞之日,夏将军平安无事归来实是喜事一桩,当真是天佑我朝。”右相抱拳向天,说得甚是恭敬。
  “夏某便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才星夜赶回大梁城来为皇上祝寿的。”夏守义只当没听出右相言外之意,也躬身作礼答道。
  正谈话间,听得太监尖细的嗓子道了一声“上朝――”
  众人停了闲谈,个个整整衣冠,手捧笏板鱼贯而入。
  当日下朝之后,许多人前往将军府拜会夏守义。
  夏守义这人在朝中也是颇具威望的,尤其是在军中,威望更胜过太尉洪成林,一班武将多唯他马首是瞻。他虽出身功勋世家,今日成就却不是凭祖上荫庇,每一寸军功皆是他真刀真枪在战场上立下的,他同军士们同甘共苦,赏罚分明,深受爱戴。近年虽逐渐被收回了些军权,从驻地调回京师,威望却是不减。先代的国师就曾说过,他是难得的社稷之臣,这也正是皇后既笼络他重用他又忌惮他打压他的原因。
  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一位十分低调,那便是楚国太子楚文渊,他此番是特特来道谢的。
  这一趟来梁国,刚到楚梁边界时楚文渊的使团遭了天子崖上一伙山贼的偷袭,那天子崖的山贼一向自以为独居天险,加上梁国楚国都不管他们,十分猖狂,连楚国太子爷也敢打劫。楚文渊险些被擒,便是被路经天子崖的夏守义救下的。楚文渊本待好好谢他,无奈夏守义急着要回京述职,略略数语之后便告辞先行了。
  夏守义倒是个做事十分牢靠的,当下派了随从返回驻地传信派兵将天子崖上的山贼剿了,连那老巢也一把火烧了。
  楚文渊很是敬佩夏守义的为人,与夏守义也颇为投缘,待宴席散众人都离去之后还停留了些时候,两人言谈甚欢,出来便已是入夜时分。
  再说苏思曼喝了一夜闷酒,被人发现时靠在冰冷的大理石柱上已经烂醉如泥。昏昏沉沉躺了一天,醒来时头痛得要死,眼皮也沉得很,喝了好几碗醒酒汤也没缓过劲来。
  苏思曼觉得浑身发冷,盖了厚棉被也不抵事,牙关哆嗦得厉害,心里知道肯定是夜里着了凉,感冒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头皮一乍一乍地痛,浑身都难受,嗓子眼里好像有把火在烧,直烧得她发昏发懵。
  卿染发现她发烧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了,本想去请太医,可是出不去,这么晚了也不会再有人来,竟连递个消息都递不出去。碧玺不知怎的也得知了主子生病的消息,强撑着身子守在床边为苏思曼冷敷,因为弯着腰牵动了身上未痊愈的伤,一张脸煞白,不住地冒冷汗,卿染急得在一旁看着不住跺脚。原是想去做碗姜汤的,进了厨房一看才发现厨房连一丁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就在一群人束手无策两两相望的时候,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笃笃笃――”
  周禄临赶紧跑过去开了门,将来人迎进来,是嘉恒殿的玉蓉。
  玉蓉面色端然,在皇后跟前久了,也学得些仪态,步履大方。入了寝宫,微微屈膝,算是作礼。上前想看看躺在床上的苏思曼,床周围却围了好几个宫女,她瞧不真切,捏着绢子轻咳了一声,碧玺识趣,立即示意那几个捧毛巾脸盆的宫女散开,自己也起身让到一旁。

  第六十一章 爱恨嗔痴
  玉蓉走近一步,发现太子妃病得不轻,脸颊泛红,嘴唇发干,呼吸急促,嘴里不停地低低吟着冷……冷……
  “太子妃什么时候病的?怎么病的?”玉蓉轻叹了口气,旁人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因由,皇后待太子妃着实太狠了些。这太子妃孤身远嫁已是不幸,如今旧伤未好又添新病,怪可怜的。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做声,最后还是碧玺开了口:“劳烦玉蓉姊姊去太医院带个话,叫李太医过来给太子妃瞧瞧吧,储香阁没医没药的,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碧玺看看床上的苏思曼,别过头哽咽道。
  “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去太医院。皇后娘娘这次叫我过来,是叫我传个话,太子妃明日可以参加皇上的寿宴,另外,你们不用禁足了,只是太子妃的禁足令还未解除,也许再过些时日等皇后娘娘气都消了,自然会下令解禁的。唉,看太子妃这情形,也不知明日能不能去得成了……”
  “那我不多耽搁了,你们好好照顾着太子妃,可不要出了差错,不然皇后娘娘责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来个人和我一同去太医院吧,一会我还得回去复命,怕是不能领着太医一道来看太子妃的。”
  “奴婢跟姊姊一同去!”卿染站出来道。
  “好,走吧。”
  两人一道离开了储香阁,不多时卿染就将李太医请了来,李太医带了些怯火退烧的药,又开了药方,奴才们有的去取药,有的烧水,有的熬药,大晚上的,储香阁里一派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
  经过一夜的折腾,第二天苏思曼总算退烧了,头脑清明了许多,身体有些虚,虚得没有力气去胡思乱想。
  苏思曼让碧玺扶自己坐起来,喝了些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头脑空空,什么也没想,心里也空空荡荡的,呆呆坐着并不说话。
  “公主,到底怎么了?”碧玺伸手抻起垂在苏思曼肩侧的乱糟糟的发,语中有些哽咽,“奴婢给公主梳头可好?”碧玺已从其他奴才口中得知了主子恢复神智的事,可看眼下的情形,分明比从前还不如,恍恍惚惚才真像个傻子。
  苏思曼没动,也没开口,仍是面无表情地发呆,恍如未闻。
  碧玺示意卿染拿了角梳,绕到苏思曼身后,将钗环都取下来,为她细细梳理那一头如云的青丝。
  此时,宫女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苏思曼似乎受了惊吓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险些将碧玺手里的梳子震落。
  “不见!说我病着,不便见他!”苏思曼大声喝道。
  “哎呀,太子妃……没拦住,太子殿下已经进前厅了……”
  “你去跟他说,我不便……”“见他”二字还未出口,苏思曼一眼瞥见了出现在门口的那道浅紫的颀长身影,她硬硬地收住了语势。看到他,她脑子里条件反射一般回响着冯绾绾与梁少轩的话,一时没忍住,眼窝一热,差点泪落,心中涌起一阵感伤与怨怪还有别的什么说不清的感情,简直迫得她不能呼吸。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他说,跟往常一样,他跟她说话时不带称呼,依旧是平静如水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起伏,“你们都下去吧。”
  寝宫里的宫女都依言退下,梁少钧坐到床沿上,“几日不见,你瘦了许多。”
  苏思曼心潮翻涌,死死咬住嘴唇,逼自己抑制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良久才道:“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
  “我没下毒,你信我,我真的没下毒,你信我!”她突然抬起头来用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神色激动。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澄清这件事,明明心里还怨怪着他拿她当药引子的事,这时却为何没质问他,反而首要的是向他表明自己的清白,她只差没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对你下毒呢”,她这样急着表白为哪般啊!唉!
  “都过去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总记着。”
  他这样回答她,到底是信了她,还是没信她?苏思曼纠结着这个问题,疑惑而焦急地看着他,忍了好久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下来,他明明是不信她!她突然好恨他,竟然不信她,他用她的血做药引子的时候为什么就信了她的血能救他,而这一刻,他却不信她!苏思曼愤然拂开他的手,只见梁少钧面色一白,深吸了口气,伸手抚着肋下。苏思曼脑子里突然闪现当日他替她挡匕首的情形,恨怒怨怪顿消,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对他,竟是怎么也恨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变得如此地重要,如此地重要……
  苏思曼双手掩面,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这样无措,这样无力,这样悲伤。她不知道爱上他究竟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是缘分使然还是冤孽耕种,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哭,也只想哭。
  梁少钧叹了口气,默默递了块手绢给她。
  过了一会,苏思曼慢慢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地将脸擦干,低头闷闷地不肯说话。
  “今天是父皇的生辰,晚上有宴席,母后准你参加的,你去么?”良久他问。
  “不知道,应该会去的。”她低低回道,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我下午时来接你。”
  “嗯。”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梁少钧坐了一会,苏思曼注意到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焦躁,猜到他可能要走了,拉住他衣袖,低声道:“能不能帮我梳头再走?”她不敢看他,目光落在床边矮几上那把碧玺刚刚拿过的角梳。
  “好。”
  梁少钧拿起几上的梳子,站起身,绕到苏思曼身后,开始一缕一缕细细梳理她那头垂顺亮丽的柔软发丝,动作极轻柔,一寸一缕一丝不苟。
  她想,日后要是他能天天给她梳头,就好了。
  就在这一刻,她告诉自己,就是给他当一辈子药引,她也愿意。

  第六十二章 幸福如蜜
  一缕洋溢着璀璨晕目而柔和温情的朝晖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照得寝殿里亮亮堂堂,苏思曼仍坐在镜前,端详着梁少钧给她绾好的照影疏月髻,她从没想到他竟还会绾发。她本来只是想叫他帮她梳梳头,好让他多停留片刻。
  虽他已经离开许久了,可她仿佛觉得他仍在自己身后默默伫立凝望着,他的气息似乎并没散去,淡淡的药香味与几不可闻的熏染的衣香,清透自然。
  苏思曼瞧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双颊,浸染着点点甜蜜的亮晶晶的眼睛,一丝喜悦从心底缓缓漫开,犹如三月花开遍地香,原来原谅一个人,也不是那样难。
  如今她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那样在意一个人,那样爱慕一个人,哪怕被伤害过也不会动摇。她之前从未体验过这样一种刻骨的情愫,好像融进了骨子里,割舍不下,也不忍割舍,哪怕是对程勋,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呵,他是多么温柔啊,她在镜子里看着他低垂着一双深水般的清亮眸子专心为她绾发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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