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40/161页


  冯绾绾侧身行礼,低眉顺眼跟平常并无二致,苏思曼斜眼睥睨着她,打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厌恶。真会装模作样,阴谋都已经得逞了,还假惺惺地做什么!
  冯绾绾见苏思曼不说话,停了一会自己站了起来,婉声问道:“几日不见,姐姐身子可好?伤处好了么?”
  苏思曼皱眉,侧身坐到椅子上,似无意地抚了一下额上缠的纱布,唇角逸出一抹轻笑:“托妹妹的福,怎么可能好得了?”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冯绾绾愕然,脸色顿时刷白。
  苏思曼冷笑一声:“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清楚么?你当我仍然是个傻子么,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要我当场说穿?”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你已经不再是个傻子了。”眨眼间冯绾绾面色已恢复如常,巧笑嫣嫣,美目流转,“既然姐姐都已猜到,我也懒得再演戏,索性就都挑明了跟你说。”
  “早该如此。”苏思曼冷哼,“冯绾绾我告诉你,但叫我一日还是太子妃,你就一日别想扶正。我才是他的妻子,而你,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不要做出逾越的事情!”
  谁想苏思曼这句颇严肃的话却换来冯绾绾一声低低的嗤笑,苏思曼不禁动怒,这贱人好放肆!竟然敢当面嘲笑自己!正要发作,省起要以气度和威仪压倒冯绾绾,她越是挑衅越要沉得住气,若是一点小小的刺激都受不了,之后的计划如何施行,只得强按下怒意。
  “说吧,你今日来储香阁,有何目的?冯绾绾,我提醒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
  “好啊,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我也不喜欢跟人绕弯弯,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冯绾绾说到此处,故意停顿,笑靥如花益发张扬,上挑的眉梢韵着邪肆的得意,“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愿意帮你出宫么?太子妃,唔,这样称呼你还真是不习惯。我那时候早就提醒过你,宫里不适合你,可惜你当时没悟性,领会不出我的好意。今日来,我还是是来告诉你,你若是想离开宫廷,我依然会帮你。”
  苏思曼长笑了数声,笑得冯绾绾发懵,先前的得意神色顿敛,只茫然地瞧着苏思曼。
  “你别天真了,当日我不答应,今日照样不会答应。你想让我离开太子殿下的邪恶用心我早已洞悉,所以不会再上你的恶当,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这一次,是我中了你的奸计,才导致了今日的困境。这全是拜你所赐,日后我会全数奉还给你,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苏思曼眼里已经带了一丝狠意,平白遭遇陷害的愤懑令她胸中怒火顿时又烧了起来。她虽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她也不是圣母,人家这样害她,她很自然会有报复的念头。尤其对方还是情敌,她不能手软。
  “我的好姐姐,我才要奉劝你不要天真了,”冯绾绾懒洋洋地笑,轻慢地抬眼看了看苏思曼,将手里的丝绢抖落出了好几个花样,十分好看,大约觉得厌了,收拢在手里,吹了好几口气,又慢吞吞反问,“姐姐这是要跟我过不去么?姐姐说的都是认真的么?姐姐如今真的还有这闲心么?”
  那语气简直轻慢之极,听得苏思曼直蹙眉,寒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有些替你惋惜,觉得你很可怜,对,就是可怜。”冯绾绾顶着她那方手绢,又懒洋洋地转了几个圈,神色慵懒散漫,连同那说话的语气也听着就令人动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思曼握着茶盏的手指紧得发白,她在压抑着怒火。
  “你这样想斗败我,就是不想我分享太子殿下那点可怜的恩宠吧?怎么,你竟然以为他喜欢上你了么?你怎么不想想你刚嫁过来时是怎样一副情形,又胖又傻,蠢笨如猪,”说到这里冯绾绾斜眼睨了浑身已气得发抖的苏思曼,“当然了,你如今虽然不傻,却仍是个死胖子,你怎么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瞧瞧你自己,太子殿下人材何等出众,怎么会瞧得上你?”
  苏思曼真想直接扑过去抓烂冯绾绾那张漂亮的脸!再将她推到地上狠狠踩几脚!手里握着茶盏的手因为用力太甚,青筋直跳。
  见苏思曼怒火中烧,却强力控制着不发作,冯绾绾放肆地笑起来,两个酒窝深陷成了两个盛满邪恶的渊崖,“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娶你吗?我可以告诉你啊,只要你给我磕三个响头。”
  “砰!”
  苏思曼手里的茶盏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说不说由你,只是激怒了我你也好过不了,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我储香阁的门不是那么容易进出的,这寝宫里现下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不想如这茶盏一般粉身碎骨,就老实点!趁我还有耐心,识相点!”说话间苏思曼突然手臂一展,将对面的冯绾绾前襟一拉,冯绾绾整个身子不由自主撞了过来,正撞在桌角上,还没等呼痛,脖颈处一紧,已被苏思曼掐住。苏思曼好歹也是练过跆拳道的,对付冯绾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不说?!”苏思曼指间使了几分力,一阵报复的快感涌遍了全身。刚刚冯绾绾那样嚣张,眼下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就太不解气了。
  冯绾绾出不了声,一双手不停抓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是徒劳无功,含泪点了点头。苏思曼看着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变成了苍白,再变成了酱紫,变了几层颜色,这才松了手放开她。
  冯绾绾俯身抚着脖子剧烈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气,嚣张之色已去,眼泪滚滚,低声道:“他娶你,不过是因为这世上唯有你能做他的药引子。若不是有这点利用价值,你怎么可能嫁得了他?皇后又怎么会允许他娶你?”
  不知怎的,冯绾绾说这话的语调听着竟是无限凄凉哀怨。
  苏思曼心头一紧,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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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注定的炮灰
  “你骗人!我不信!满口胡言!我不信!”苏思曼猛地站起来,因动作过猛,膝盖窝生疼,可她没在意,死死攥着冯绾绾前襟,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涌动的疯狂令人恐惧。
  “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难道心里一点数也没用么?我为什么要骗你?”冯绾绾毫无恐惧,笔直地注视着苏思曼,惨淡的面容夹带着无尽的嘲弄,耷拉下来的嘴角噙着一抹怜悯。
  苏思曼看着冯绾绾面上凄哀怜悯的神色,涌到头顶的那股热血开始冷却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她松开手,恢复理智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你暗地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我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编出这些话来打击我,冯绾绾,真亏你想得出这样歹毒卑劣又龌龊的法子来挑拨离间我对太子殿下的感情,我明确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不会得逞的。像你这样一个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疯了才会信你。”
  “没错,我从前是讨厌过你,也算计过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从来没有!”冯绾绾凛然正视着苏思曼,眸子里的怜悯渐渐散去,复又聚成了嘲弄,“你不信我无所谓,你可以问五殿下和十一殿下,若是你还不信,我也可以叫那养蛇的妇人来见你,叫她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没想到你竟比从前更蠢了,等太子的病一好,你这个太子妃就等着被废吧。另外我再好心告诉你一个消息,皇后已经开始重新在物色太子妃人选,太子的病怕是就要好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被废,另外再搭上楚国做你的陪葬。”冯绾绾冷冷瞧着苏思曼,眼睛眯缝着,突然凑近,笑嘻嘻道,“我今晚就叫五殿下来见你,省得你消息递不出去心里着急。对了,记得用膳,我今日特意挑了许多姐姐素日里爱吃的,放心,菜里没毒,呵呵――”
  冯绾绾抽袖离去,那一串银铃般脆婉的笑声纯真得仿佛发自不知世事的少女内心深处,却又暗藏着一股邪恶。
  待她走后,苏思曼浑身发抖,冯绾绾最后那几句分明话里有话!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递消息给梁少轩的?难道储香阁还有奸细?那会是谁?苏思曼无心思索,散架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痛。
  刚刚口口声声说不信,可心中所想,真是如此吗?不,不是的,在听到冯绾绾说她只是梁少钧的药引子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动摇了,嘴里何种言语,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不要在冯绾绾面前失了仪态。冯绾绾才刚走,她那强行被压制的情绪就被痛苦折磨得趋近崩溃了。
  她从前一直想不明白梁少钧身世品貌样样出众,却偏偏娶了样样配不上他的自己,如今有了冯绾绾给出的这个理由,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脑子里乱了起来,一会儿是初到梁国时备受冷遇的情形,在她第一次蛊毒发作之后梁国宫廷给她的待遇突然提高,还马上就下来了成亲的旨意;一会儿是还是孩童模样的梁少钧苍白的略带厌恶神色的脸;一会儿又是他那日替她当了那一剑的情形……
  苏思曼猛然想起了那日他说的那句话:“就当是还债了”,那时她只以为他是开玩笑,如今回过头想,才知道他说的,怕是心里话。她又想起来那日梁少恒突然对自己一改往日的不恭,还给她带了滋补药,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却怎么也猜不到这一层!
  心乱如麻!苏思曼几乎无法思考,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往日种种情形,清晰得如同昨日一般,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还有,冯绾绾口中那个养蛇的妇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那老妇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苏思曼都还记得,还会再见,当时自己那样不屑地听着,却不想……怕是另有渊源。若那老妇跟冯绾绾说的是同一个人,现今一想,老妇的话倒值得推敲,一定另有深意。可惜如今苏思曼脑子里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思绪飘忽,理智全无,难以遏制的狂躁已占据了她。
  也不知梁少轩会不会来,更不知他到底知道什么,只能等他来了再求证了。
  转头看到桌上那些摆放整齐的食盒,苏思曼想到冯绾绾最后那句话不禁气结,本欲下令卿染全部扔出去,转念一想,全部赏了下人。奴才们本来一个两个手里攥着馒头没精打采地啃,突然听卿染说太子妃赏了饭菜,个个喜笑颜开,争抢着一拥而上,一时院子里道谢声嬉笑声大作,十分热闹。不过热闹是他们的,跟他们的主子无关,苏思曼依然失魂落魄呆坐在房里。
  夕阳已经沉下去,夜幕笼罩下来,无边的黑暗不久就要覆盖整个大地。
  虽然早已到了掌灯时分,苏思曼却没叫人点灯,一个人独坐在暗影里,半个时辰了不曾换一个姿势。
  梁少轩迟迟没来,苏思曼心头开始急躁,在黑暗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卿染悄悄在窗外的走廊上悬挂了两盏灯笼,橘黄的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房间里影影绰绰的。
  半夜时分,一阵极细微的响动惊醒了枯坐的苏思曼,她循声一望,朦胧中一个黑影在窗外一晃,窗户忽然无声而诡异地自里向外打开了,苏思曼大惊,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警惕地站了起来,从抽屉里取了把剪刀握在手里,双手攥得死紧。
  一道黑影闪进了寝宫,落地时简直像是脚不沾地,几近无声。
  “谁?!”苏思曼低沉喝问。
  “皇嫂,别怕,是我,梁少轩。”回答的声音也很低,很有磁性。
  苏思曼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一直在等的梁少轩,想来他也是避嫌,特意找了这半夜三更人尽时才过来,身上穿了一袭皂色带暗纹的袍子,并不怎么显眼,隐蔽效果很不错。
  “让皇嫂久等了,臣弟惭愧。”梁少轩欠了欠身。
  “别说那样见外的话,你能来我已经喜出望外了。五殿下,是冯良娣跟你说的么?”
  “是,她都跟我说了,我实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回事,确然令人寒心失望。是我们梁家对你不起,你怨怪也是应当,可是我求皇嫂,千万不要怪皇兄,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梁少轩一脸不忍痛惜,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苏思曼脸色顿时刷白,颤抖着嘴唇,哑声道:“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好,”梁少轩叹了口气,黯然摇了摇头,“皇兄幼时即被人种下附蛆蛊的毒蛊,那是五毒世家鸢祭家族的独门奇毒妖蛊,除了鸢祭家族的人无人能解,不过十多年前鸢祭家族的人已被楚国皇帝下令尽数杀绝,所以世上再无人能解那蛊毒。不过李太医从苗疆的医典古籍中寻到一个缓解的法子,就是用中了同系蛊毒之人的血做药引,可以有效减轻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抑制蛊毒蔓延。而皇嫂身上中的嗜血蛊之所以发作时痛楚万分,则是因为种在皇嫂血脉中的,乃是一只吞噬了万千毒虫的蛊王。用皇嫂的血做药引不仅仅能抑制蛊毒,甚至有望解除皇兄身上的蛊毒。皇嫂身中奇毒本已是不幸,却还被利用做了药引,我也很替皇嫂不忿,可……可皇兄毕竟是我的皇兄,我……我只能代他向你道歉。皇嫂,是我们梁家亏欠你……在这件事上皇嫂十分无辜,我看着于心不忍,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要帮皇嫂摆脱眼下受制于人的境况,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逃出宫去。皇嫂放心,于这件事上,我一定会尽绵薄之力,担保皇嫂安然无恙出宫去……”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苏思曼打断他,满面凄然,望向窗外那盏在风中摇曳的灯笼,眸色黯淡,一行清泪缓缓流下。明明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何真正被证实的时候,却还是这样心痛呢。
  她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想起雨夜里梁少钧紧紧揽着她,跟她说“别怕,我就在这里”;她想起他给她买的钗子,她还戴在头上,自从买下它,她就每天戴着,舍不得取下来;她想起他毫不犹豫替她挡了本该戳穿她胸口一个大窟窿的那一剑,他的苍白的好看的笑容……就算他欠她什么,他也还清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一剑,是还债的……
  “我的血给他做药引,他也替我挡了一剑,他不再欠我什么,我们两不相欠。”苏思曼侧过脸庞,抬袖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场充满欺骗与不纯目的的婚姻的缘由,她本来就是个政治婚姻的牺牲品,梁少钧何尝又不是,只不过他这一方多了一重利用罢了。调节了一下情绪,苏思曼郑重地道:“五殿下,出宫这件事就不要提了。你今日告诉我的这些我便当从未听说,日后也勿再提起。若是五殿下当真想帮我,就请帮我改变如今的尴尬处境。”
  梁少轩是个聪明人,当即问道:“皇嫂想要我做什么?”
  “希望五殿下想想办法,让我参加父皇的寿宴。”
  “这个请皇嫂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定让皇嫂如愿。”
  “那就请你多费心了。”
  “皇嫂不必跟我客气,为皇嫂做多少事都是应当。皇嫂伤处未好,还是早些歇息,我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嗯。”苏思曼点点头。
  这一天竟是这样漫长,漫长得好像一个世纪。躺倒在床上的苏思曼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一样,比嗜血蛊毒发作时更痛,更绵长缠人,每一分的痛都刺进了骨子里。明明已经安慰过自己,两厢抵过了,谁也不欠谁。可这被人蒙蔽利用的滋味……
  半夜三更里,她踉踉跄跄跑进酒窖里,将当初没喝完的喜酒统统搬了出来,在走廊里喝了一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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