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94/161页


  听完林夭夭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告白,皇甫崇暗暗叹息,这女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在旁的事上都很清明,唯独在这件上却有些糊涂。
  他默了一小会才道:“夭夭,你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奇。等过两年,你长大了,经的事多了,等你遇到那个对的人,再回想起今日,你就会发现,这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梦,梦醒了,或许连个影子都不剩。还有,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要随随便便做出承诺为一个人而改变自己什么。若是你连你自己都不是了,你对人的喜欢,又算什么呢?世上情爱之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过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真正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好了,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便都为她做好,为什么要为她改变自己呢。”最后这一句,却像是自言自语,皇甫崇唇角隐隐含着一抹淡淡笑意。
  林夭夭似懂非懂,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了好半晌,一直回味着话里的意思。往回走时还喃喃自语。
  苏思曼自墙角转出来,不知怎的,听了皇甫崇那番话,心中也有些触动。

  第五十三章 一团乱麻
  如此看来,她与皇甫崇在对待情感这件事上,倒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就像从前她喜欢梁少钧,便待他巴心巴肺的,恨不能所有的痛都由自己代他受了。其实她那时候也很清楚,他并大可能喜欢自己,他有冯绾绾这个善解人意的妙人,怎会喜欢那时候又胖又丑又傻的她呢。可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顾,那时候只是一心一意想待他好。只因为她是喜欢着他的,为他做什么便都不求回报。只可惜,他终究是狠狠地伤了她。
  若非如此,以她与生俱来随遇而安尤擅自我麻痹的性子,只要国未破亲尚在,便是被利用上一百遍一千遍,她都能装聋作哑,亦不会那样决绝地离开。
  回想起来,痴心错付才是最最叫人惋惜。
  喜欢一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如今遇上皇甫崇这样一个白天打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男人,自己的感觉却很奇怪,这才是近来最叫她在意的事。
  另外还有件事困扰着她,那就是前几日碧玺同她提起的皇甫家同林家的婚事。
  这些日,苏思曼已经很清楚林夭夭对皇甫崇炽热的感情,虽是掺了几分少女无知的狂热,却是难以见到的真挚,那份爱慕敬仰近乎虔诚,叫人不感动都难。也正因如此,使苏思曼有种深深的罪恶感,再次感觉到自己是个外来的闯入者,是个不道德的小三。如果皇甫崇没有遇着自己,或许林夭夭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今日林夭夭又碰了软钉子,连苏思曼都有些心疼这个痴情的小姑娘。
  或许不止是心疼,还有点羡慕。
  羡慕她敢爱敢恨勇于追求,不像自己,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羡慕她出身江湖,不用受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
  苏思曼大约都不晓得林夭夭才是多羡慕她,只因为皇甫崇喜欢的人是她。
  前院这时候很热闹,隐隐听到皇甫庄主正同什么人客套寒暄,苏思曼这会没心思去凑热闹,只管往回走。
  这时节容易犯春困,她只觉得力乏,回去后便躺倒在床。最近这趣味似乎同某种生物越来越靠近了,头挨上枕头那一刻,苏思曼暗暗自嘲。
  一觉醒来,便已近黄昏。
  苏思曼坐起身,发现碧玺未在房里,便随口唤道:“碧玺。”却没人应她,她又唤了几声,这回算是将碧玺这丫头叫回来了。
  “看你这副古怪样子,外头是出什么事了?叫你几声都不应。”苏思曼抬眼打趣道。
  “小姐,今儿林庄主来了。”碧玺若有所思。
  “哦,难怪回来时似乎听到皇甫庄主同什么人说话,原来却是林庄主。”苏思曼浑不在意地笑笑,整了整衣衫,踱到镜前坐下,抬手示意碧玺帮她整理头发。
  “难道……小姐对林庄主此行的目的,一点也不关心吗?”碧玺拿着角梳的手动作有些迟缓。
  苏思曼微微心惊,浓密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迅速地垂了下去。
  “其实……小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毕竟,林家和皇甫家的婚约……”碧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泛着些些的苦涩。
  苏思曼突然转过身来,仰头看着碧玺,执着她的手,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碧玺,我是不是很讨厌?总是夹在别人中间,坏人姻缘?我是不是太坏了?”
  一层泪意莹润上来,那长而密的睫毛沾成了一簇一簇。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你一直都是善良的,错的不是你,是老天不长眼,安排错了。”碧玺也垂泪,她也觉得自己主子真是太命苦了,出生就是个傻子,还中了蛊毒,之后又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结果又是一连串的阴谋算计,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好不容易出了宫,遇到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又各方面出众的男人,偏偏又……这世上大抵找不出第二个人有主子命苦了,跟主子比起来,自己所遭受的那些,简直不值一提。
  主仆两人相对垂泪,一时没有言语。
  “碧玺,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良久,苏思曼问道。
  碧玺轻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阵,才讷讷道:“刚刚路过书房时恰巧听到皇甫庄主同林庄主在谈论皇甫公子和林小姐的婚事。”
  “这样啊——”这个无意中被她拉长的尾音充满了无奈和感伤。
  “小姐,我看得出来,皇甫公子是真心喜欢你,而你,也是喜欢他的吧?小姐,你何不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下呢?”碧玺擦了擦眼泪,鼓励地看着主子,简直比她还激动。
  苏思曼低下了头,喜欢他么?如今连她自己都不怎么敢确定。她对他的感觉发生了微渺的变化,她正被这件事困扰着,但是听到长辈们要插手他的婚事,她心里是不舒服的,甚至有些伤心,她还是喜欢他的吧?为什么还没等她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就突发了这样的情况呢,叫她措手不及,连点防备都没有。搅得她的心,全乱了。
  “我,我不知道。我最近心里乱得很。”苏思曼有些慌乱地摇着头,似乎想甩掉什么,她伏下身,双手插入发间,无力地揪着自己的发。
  “别这样,小姐,你最近头发掉得好厉害,可别再揪了。再揪,可要掉光了。”碧玺赶紧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苏思曼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好无力。
  晚间虽没胃口,苏思曼还是如往常一样去厅子里用晚饭,虽然食不知味,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碗饭,看起来毫无异常。
  她是不想落人口舌,这尧云山庄里头有几个不晓得她同皇甫崇与林夭夭之间微妙的关系的?若是今日林庄主一来,她就托病不出,定会叫那些好事者逮着说闲话。很多事原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人云亦云的传播过程中,便是三人成虎的结果,往往被说得又龌龊又卑劣。她的处境已经够尴尬,肯定已经有人捂着肚子准备看笑话了,她可不能再给自己招黒。
  这顿饭简直是苏思曼有生以来最难吃的一顿。
  也不晓得是不是之前就有碎嘴的人提前告知了林庄主有关苏思曼的事,席间林笑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婚礼安排,嫁妆细节等等,皇甫庄主也不便拂他的意,虽几度想扯开话题,无奈没说得几句,又被扯了回来。
  皇甫崇脸色很难看,每每皇甫钺问他什么,他连哼都不哼,林笑天问话时才勉强答一句,吃饭时筷子敲得震天响,以此发泄不满。林夭夭看他脸黑得同锅底一般,心中明镜似的,也甚是难受,低头赌气似的扒了几口饭,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使劲捅了捅她爹的胳膊,又瞪了他一眼,林老爷这厢正在兴头上,几坛酒下肚,更是乐得没了边际,哪顾得了这许多,推杯换盏间依旧就这事同皇甫钺侃侃而谈。
  林笑天是越看皇甫崇,越觉得好,认定了他这个女婿,他眯着一双醉眼,将空酒杯递到皇甫崇面前,“崇小子,来,给岳父满上。”打了个酒嗝,又哈哈笑道,“你这个混小子,还没我敬酒哩……”
  皇甫崇替他斟了酒,给自己也满上一杯,郑重地站起来。
  林笑天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乐得胡子一颠一颠地看着他,端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杯里的酒洒了不少。
  皇甫崇举杯,“这一杯,敬林叔叔。”他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这一杯,还是敬林叔叔。”他一连敬了三杯。
  林笑天有些傻眼地看着他,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瞪着一双醉眼粗声粗气道:“崇小子,看不出,你还挺能喝,好得很,以后咱们爷俩可以好好比比,比比……”他又打了个酒嗝。林夭夭脸都要绿了。
  皇甫崇放下酒杯,神情严肃,还没说话,他爹已经早有先见之明地站起身,一只手暗暗发力强行将他按倒在椅子上,并向他丢了个“不要胡说八道”的眼色。哪知皇甫崇却不吃这一套,又站起身,郑重地朝林笑天抱拳:“林叔叔,我一直敬您为叔叔,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我今日索性便将话说明白,我是不会娶夭夭的。”
  他话音才落,林夭夭已扔了碗筷,当场失控地哭起来,掩面夺门跑了出去。
  “逆子!”皇甫钺怒斥,他万没料到一向脾气温和顺从的儿子竟然当众拒婚,气得他狠力朝他膝窝踹了一脚,皇甫崇笔直地站着,只皱了下眉头,岿然不动。
  林笑天还有点缓不过神来,看着女儿渐远的身影发愣。好一阵他才回过味来,气得摔了杯子,冲苏思曼骂了声祸水,便冲出去追他女儿去了。
  一时间屋里数道亮晃晃的目光都钉在苏思曼身上,令她浑身如长芒刺一般难受,几乎令她哆嗦了一下。
  她偷眼一瞥,正遇上皇甫崇的目光,那带着些感伤,带着些歉意,以及不加掩饰的温柔的目光,看得她心里一阵生疼。
  到底是情动,还是哀伤,她已经分不清。

  第五十四章 陈年往事
  璀璨的暮色下的尧云山庄却被阴霾笼罩着。
  老妈子和打杂的看到自家老爷黑沉似铁的神色,都有几分胆战心惊。
  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将席间发生的事绘声绘色传播出来,一个比一个说得神奇,果然是三人成虎。从他们嘴里出来就成了自家一向温文如玉的少爷竟然向林老爷动上了手,还将林老爷一根肋骨打折了(可不是,有老妈子亲眼看到林老爷出来时晃晃悠悠地,一准是受了内伤)。
  奉命出来寻找林夭夭的碧岚听得这些谣言,气得差点肺都要炸了。怒声训斥他们赶紧干活,砍柴的砍柴,刷碗的刷碗,不准再嚼舌根。可这尧云山庄一年三十五天几乎天天一个模样,难得有大事情发生,哪里管得住底下这帮人,碧岚一走,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唧唧喳喳。都说这回少爷是被猪油蒙了心,叫鸡血糊了眼,被那个姓苏的姑娘迷晕了头。最后得出结论,漂亮的女人果然是祸水,少爷这回要栽了。
  一顿饭吃得乌烟瘴气。
  从饭厅出来,苏思曼心情就一直很沉重。脚好似灌了铅一般,举步艰难。
  好不容易,林笑天同皇甫钺才安抚了林夭夭的情绪,林笑天虽是有几分醉意,可事关他女儿的终身幸福,他在这件事的反应上可不含糊,一番闹腾下来,酒也醒了几分。
  林家同皇甫家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闹得有些不愉快,可也总不能说翻脸就翻脸。这一点,其实双方都是很清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皇甫钺益发觉对不住林家父女,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日后若是传扬出去,总归是对林夭夭不好。
  儿子闹得这样不像话,刚刚才差人去叫他过来给林家父女赔不是,他犟得像头牛,死也不肯,没法子,皇甫钺只得狠心将他罚去冰窖面壁思过,皇甫崇动作利落得很,没待他爹再多说,衣服都没收拾一件,径直就往冰窖去了。
  罚是罚了,可还不能完事,林家父女那头还没圆好,他只得拉下老脸来赔不是。林夭夭气归气,到底还是敬皇甫钺是长辈,他都亲自来了,又保证会力劝儿子回心转意,给林家一个交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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