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96/161页


  她单手捂着胸口,剧烈的痛辗转反复地揪扯着她的心,痛得她直不起腰来。她俯首趴在椅边小几上,大颗大颗的泪无声滴落。
  她从来没有这么怨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长辈。
  晚点应该还会更一章

  第五十六章 痛下决心
  苏思曼紧紧闭着眼睛,想控制住源源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既然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人,眼泪流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除了叫人看不起之外,还有旁的作用吗,她不想叫人看扁,尤其是被这样偏心的长辈看扁。
  她也是很骄傲的!
  悄悄用袖子擦干泪水,苏思曼缓缓直起身子,掩饰地斟了杯茶,低头慢品。
  室内静悄悄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结了厚厚的一层烛泪,斑驳霹雳。烛芯还剩长长一截,眼看着就要掉落下去,苏思曼用竹签微微一拨,将其扶正,蹙起眉毛,半眯着眼,静静看着那长长的一截烛芯烧得只剩半寸左右。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得她那双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燃烧着金子般的烈焰,一丝丝剥落,凋零。
  尴尬,在悄寂的室内弥漫,拂过心间。
  皇甫钺看她神色如常,心头刚刚涌上来的一丝愧意转眼而逝,对苏思曼的承受能力颇有几分刮目相看,只觉自己刚刚所言,未有什么不妥。但见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触动,可见眼前这姑娘脸皮已经厚到一定境界了,不狠狠戳一下她的痛处,她是不会知进退的。
  皇甫钺酝酿了一下情绪,正要开口,却见苏思曼站起身,似要走。皇甫钺心下一紧,话还没说透呢,他也站了起来。
  苏思曼冷然道:“师伯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换支蜡烛罢了。”
  唇畔不经意间带了丝冷笑,苏思曼已经筑起心理防线,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准备,既然长辈对她不留情面,那也怪不得她对长辈不敬。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没人庇护她,她只能自保。她从没想过伤害什么人,也但求别人不要伤害她,仅此而已。
  皇甫钺听她这样一说,大有心事被戳破的尴尬之感,老脸有些挂不住,好在室内光线也不甚明亮,看着倒不明显。
  眼见苏思曼浑似全没什么感悟,刚刚那番话似全无收效,这可叫他大感头痛。大约是之前说的都不到点子上,加之她脸皮厚,所以继续装模作样假作丝毫不明白他的用意,没想到师妹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厚颜无耻,呃,真是不像话!怎么儿子就瞧上她了呢,麻烦一箩筐!还嫌现在尧云山庄不够乱么!皇甫钺想想就一肚子火。
  “刚刚那番话,虽有些不中听,却都是大实话。身为一家之主,一派执掌,需要考虑的地方委实是太多,方方面面都要顾虑到,还望你能体谅师伯的难处。再者说,林家同皇甫家的婚约,江湖中人人皆知,先前崇儿下聘之前突然离开,已经引得江湖中人纷纷胡乱猜测。我们皇甫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百年来一向为武林所敬重。此番若是悔婚,不但会影响林姑娘的清誉,对我们尧云山庄也是丑事一桩,实在是……”皇甫钺摇头叹道。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名利罢了,想不到皇甫崇这样出色的人物,却摊上了这么个爹。苏思曼撇嘴,唇角噙着抹惨淡的笑,得亏她娘当初没嫁给此人,不然倒一辈子血霉。真不知渊四娘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对这种人死心塌地。
  从屉子里取了蜡烛,点燃了拿在手,苏思曼慢步挪过来,手臂微斜,滴了一滴落在小几上,迅速将蜡烛附上。她心中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方方面面都要顾虑,唯独没顾虑她的感受,合着她就是该被作践的么。
  “我晓得师伯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句句都在理。只是,那要成亲的,并不是我,师伯不去劝说崇哥哥,却在我这里白费口舌,似乎颠倒了对象,有些本末倒置了。”苏思曼平声静气,随意地拨弄着烛芯。
  皇甫钺被她抢白一通,只觉胸中有口闷气发泄不出,憋着难受。这个师侄女,不但脸皮厚,说话也牙尖嘴利!虽不明着顶撞,却是暗暗下了逐客令,果然是颐指气使惯了么?!
  “要我怎样说,你才明白,小曼,不是师伯对你有偏见,不待见你,实在是你跟崇儿他不般配,也绝没可能!”皇甫钺耐着性子,寒着脸,语气冷硬。
  “我知道,我是个有妇之夫,哪里配得上他。师伯您放心,我明天就下山。不会再回尧云山庄了,也不会再打搅你们。提前祝福他和林姑娘白头偕老,终生幸福。这些日蒙师伯厚待,我感激不尽。至于这些日给尧云山庄添的乱子,我万分抱歉,还望师伯原谅。”苏思曼神色微黯,语调平淡得如一碗端平的水,不露丝毫波澜起伏。从起身去取蜡烛,到开口的前一秒,她一直在酝酿着怎样将这番话不屈不折地说出来,不伤自尊,不委曲求全,她做到了。
  这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调里,让皇甫崇甚至听出了反抗的意味。这一点,倒是同当年的赵蝶飞一样,骄傲而自尊。
  这个答案,他很满意,他的目的达到了。虽说做得狠绝了点,可只要能达到目的,也就不算枉做小人了。只要她离开尧云山庄,儿子找不见她,过个三年五载的,自然会将她忘了,到那时候,也就会心甘情愿娶林夭夭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林家也不是好惹的,因为这件事两家闹不痛快,划不来。
  了却了一桩心事,皇甫钺松了口气。
  但是苏思曼说完那番话,心中却并不轻松,反而有些失落。她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丢下皇甫崇离开尧云山庄,连她自己都起了一丝怀疑,难道她对他的情,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连同自尊心抗衡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么?她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他,虽然有点不甘不愿,却是她亲口答应了要放手。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林夭夭,明明知道他不会答应同林夭夭成亲……
  自己这是何其狠心,分明是亲手要将他往痛苦的深渊里推去。自己怎么能够说出那番冷血的话来……
  可是……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呵,算了吧,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拖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
  可终究……
  还有什么可挽回的么?

  第五十七章 别了
  送走皇甫钺,苏思曼一直在不停地拨弄着烛芯,一会将火焰拨弄到左边,一会拨弄到右边,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茫然地拨弄着那根脆弱的烛芯,烛火险些被她弄熄灭,她才猛地省起什么,终于停了手。
  皇甫钺临走前说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是绝没可能同皇甫崇在一起了,最近这些日的困惑,终于解开了。
  原来真的是嗜血蛊作怪。
  难怪皇甫钺要反对,如果娶了个媳妇,既不能为皇甫家生儿育女,又不能真正一心一意待丈夫,这样的媳妇娶了又有何用?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如果说上天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让她遇见他呢?老天爷这样爱捉弄人。
  如果说她注定了只能跟梁少钧在一起,那为什么他要那么狠地伤害她呢?发生了那么多惨烈的事,还回得去么?
  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若说先前答应离开尧云山庄,多少有负气任性的成分在,而现在,却成了心甘情愿的选择。
  既然同皇甫崇这一场相识,并不能给他带来幸福,那她应该离他离得远远地,远到让他找不到。
  也许为了她的离开,他会痛苦,会难过,可是没有关系,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个道理她懂。
  再无谓地纠缠下去,只能对彼此伤害更深,更彻底。选择在适当的时机放手,未尝不是两全之法。
  林夭夭是个好姑娘,最重要的她喜欢他,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下,娶妻子就该娶爱自己的。何况她家世也同他很匹配,他们两人成婚,才是门当户对的良配。
  她终于不用再做夹心饼里那层被挤压的薄馅了。
  这个决定让她一面觉得释然,一面又觉得若有所失。终究她还是没自己想的那么潇洒豁达。
  当碧玺端着刚刚熬好的清粥进来时,发现主子正在叠衣服。
  “小姐,你在做什么呀?”碧玺将粥搁在小几上,惊诧地凑过来。
  苏思曼没回头,依旧微低着头收拾东西,“碧玺,你来得正好,帮我收拾行李。”
  “小姐,都这么晚了,收拾行李干嘛呀?”碧玺越发惊讶了。
  “别问那么多,今晚收拾好,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苏思曼头也不抬一下,就好像平日里说“哦,粥好了啊,搁哪儿吧”的口气一模一样。
  碧玺呆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才讷讷地道:“知道了,小姐,你晚上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去把那碗粥喝了吧,这些粗活我来。小姐说走,那就走,天大地大,总有咱们能落脚的地方。”
  苏思曼停了手,默然起身,碧玺赶紧将小几上青花瓷碗盛的大半碗清粥递给她。苏思曼接在手上,低头闻了闻,似有所感,一阵热泪盈上眼眶,轻声道:“碧玺,你待我真好。”
  碧玺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似未发现异常,只娇憨地一笑,头也没回:“那是因为小姐待我也好,若是我忘恩负义,那就猪狗不如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苏思曼缓缓踱步到窗前,仰头望着当空那轮皓月。
  月明星稀鸦雀啼,乾坤昭彰,何处是故乡。
  斜倚着雕花木的窗棂,苏思曼静静望着白玉如盘的圆月,心潮澎湃。低头看,窗外那棵老柳树焕发着勃勃生机,生长着满树的嫩芽,柳条在夜风里微微摇曳。她轻叹了口气,低头几乎是一口气喝完了大半碗粥。
  碧玺手脚很麻利,不多时便将两人衣物都已收拾好。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碧玺打地铺,就睡在苏思曼房间,她一直听到小姐在翻身,显然没睡着。她不是傻子,小姐突然做出决定要离开尧云山庄,肯定跟今夜皇甫庄主到访有关。可是看小姐的样子,显然并不想再提这件事,所以她也不好多问,以免又惹小姐伤心。
  第二日,苏思曼早早地起了身,因为皇甫老爷子还未回来,所以便只向皇甫钺道了别,也没惊动旁的人,带着碧玺静静地离开了尧云山庄。
  路上时,碧玺忆及皇甫钺拿腔拿调地挽留,便觉气闷,终于忍不住问:“昨晚皇甫庄主是不是对小姐说了什么不客气的话?”
  苏思曼只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碧玺愤愤不已:“我最见不得小姐受委屈,跟那种人,何必讲什么情面礼貌,不若直接一走了之来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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