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第8/71页


“原因一点也不复杂,四爷是我自己选择的男人,而爹爹和哥哥为我选择的男人却是他!”

  ☆、第二个承诺

“六小姐,奴婢的院落还没有打扫干净,要不,你找凝眉陪你玩?”我叹了口气,看着腻在我身边的展若离,一脸无奈。
她偏偏枕着我的腿,躺在院子里的长石椅上,看着头顶上略显阴霾的天空,微微眯着双眼,细而软的长发如瀑般流泻在石椅之上。
“云笙,你说过沙漠的上空经常可以看到飞鹰盘旋,为甚么我在这里躺了这么久,连只鸟都没有飞过?”淡淡阳光打在她脸上,透过薄薄的皮肤,可以看到白皙的面颊上淡蓝色的血管。
“沙漠里的飞鹰盘旋并不是甚么好事情,它们聚拢围绕的时候只有两个原因,除了要捕捉活着的猎物,再者就是……”我顿了顿,她的眸光追逐着我,“它发现了死去的人和动物。”
她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我的话,她继承了展家人清丽的五官,凝神专注的样子很像展若寒,她是展家唯一的女儿,母亲是老将军的妾侍,过世很早,由展老夫人一手拉扯长大,老夫人对她很是溺爱。
年近十五,她已过了豆蔻,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听说展老夫人也为她物色了一门婚事,但是毕竟庶出,嫁入皇室已是不可能,按照大唐律法,妾本贱流,可以和货物一样交换,所以庶出的子女在身份上就是低了嫡出一等。
“沙漠里为甚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呢?”她蹙起了眉头,俊俏的脸庞满是不解,稚子无心,我的心中却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疼痛开始沿着心房蔓延。
猛地站起身,她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石椅上,恍然坐起来,揉着后脑勺嚷着,“你是怎么了,云笙,你撞痛我了!”
“举目不尽的荒芜,沙祸,贫穷,饥饿,酷热,严寒……还有为了生存无休无止的战争,那种苦楚又岂是你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能晓得的。”提及西域,我的声音就不可抑制的冷硬起来。
可是她偏偏就喜欢缠着我,每天在我的身边腻着,就是捡着西域的风土习俗问个不休,偶尔对她谈及一些,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那一下撞得很痛,她不满的嘟着嘴,小姐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什么稀罕!我为什么就不晓得?你不喜欢说,玉蔻也是带答不理,可是四哥五哥都与我讲过西域的故事,四哥虽然回来了,五哥还在那里,等我五哥回来我让他讲给我听!”
说着,她气呼呼瞪了我一眼,扭着身子走开,怒冲冲的样子让院子里的人忍俊不禁,凝眉抿着嘴笑,神情却有点落寞。
这段日子,夫人让陪嫁丫头绿柳代替流苏住了前厢房,一贯喜欢耍点小脾气,恃宠而骄的流苏从将军正院缀锦阁搬了出去,调给老夫人跟前做事,她一时气苦,整日在延寿堂偷偷以泪洗面。
将军府缀锦阁的通房丫头就是剩下我和凝眉,外加一个过了明路的绿柳,听说邱蔚还要将她的陪嫁丫头选了好的进来,风声放出去,就连最是温婉和顺的凝眉也觉得惴惴不安。
嫁入将军府半年有余,那个曾经笑语嫣然,波澜不惊的新妇变得端庄雅重,气度从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老夫人渐渐把府中的家常事务交给她管理,府中上下百余人的生活起居也打理得明明白白。
展若寒在很多时候对她更是容让,包括她调出了自幼就跟着他的流苏,我曾不止一次见过流苏在他的面前委屈得泪水涟涟,但是他都没有干预。
薄情如斯,就如同古人说过的,女子如衣服,如敝履。于流苏,凝眉和我,仿佛都是如此,只是对于玉蔻,却永远是个例外。
“原因一点也不复杂,四爷是我自己选择的男人,而爹爹和哥哥为我选择的男人却是他!”那个清冷月夜,我笑着对他这样说,他那渐渐冷凝的神情曾经一度让我认为,他还在意我。
可是他接着说出的话语,却让我深深沉溺在绝望的冰水里,“云笙,我只怕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自由。”
清冷月色下,那温和的语声如刀刃一样割破空气,御风袭来,让人遍体鳞伤。
我返身走回去,拿起他的手,轻轻击了掌,月下,他的目光清清浅浅流连在我的脸上,看着那张让我魂牵梦绕一朝沦陷的面庞,轻轻踮起了脚,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幽邃的凝视下,抬首吻上了他的唇。
微冷的唇,雪莲般清新的味道,他瞳孔中的我,面色苍白胜过皎洁月光,却依旧浮动着朦胧的笑意,我的唇缓缓滑过他的面颊,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这是爷给云笙的第二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云笙想要离开了,希望爷能信守承诺。”
那时,东小院的箜篌声已戛然而止,他好似蓦然警醒,放下了环着我腰肢的手,回首望去,院门口那抹水蓝色人影迎风而立,久久看他,好似临水盛放的玉簪花,只是默默凝伫,便已吸引了他全部的眸华……
“禀告夫人,将军让我传个话过来。”突兀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遐思,跟随将军的一个贴身小厮进了院子,立在门前讲话,邱蔚正在房间内和管家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小厮恭恭敬敬立在门前,隔着水晶帘子,“将军说,今儿怀化大将军在府中设宴,请了左龙武军的一干将领并家眷赴宴,申时将军着人来接,让夫人准备着,带着六小姐一并过去,其余跟随的人夫人自己拿主意,只是不要请动老夫人和东院的玉蔻姑娘。”
房间内沉默半晌,才传出话来,“回将军的话,就说我这里先行打点着,过府赴宴没有空手去的礼儿,再者既是将军们的家宴,除却玉蔻姑娘,我带着绿柳,凝眉和云笙几个通房丫头,席间也好照应着。”
小厮领命离去,绿柳出来按照邱蔚的吩咐知会各人,看着院中的我和凝眉,吩咐了几句,不知何时眉眼神情之间已经是平添了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
中朝的皇族与官宦人家的女子并非足不出户,官员们往来应酬频繁,如果在各自府中设宴的时候通常会带着娇妻美妾出席,女眷们彼此熟识,席间安排各种助兴节目,莺声燕舞,乐意融融,在盛唐时期蔚然成风。
凝眉微微叹息,“看来流苏这回是彻底不入夫人法眼了,夫人忌讳着东小院那位,却把气都撒在她的身上,说来也是可叹。”
听着她的话,我悄悄打量着她,她低垂着头,脸上一丝淡淡的惆怅,凝眉那一针扎不出血的好脾气在府中是出了名的,不像流苏伶牙俐齿的,多少依仗展若寒的宠溺有些乖张,正因为如此邱蔚才能容得下她。
展若寒心里只有东小院,那么夫人就开始打发他身边的人,夫人貌似与展若寒相敬如宾,其实也在和夫君暗暗较着劲。
“以前你和四爷去赴过这样的家宴吗,有甚么需要在意的?”我收拾好手头的活计,最近正和凝眉学习描绣花样子,久握飞刀的手捏起画笔和绣花针,还是颇为吃力,不过好歹可以打发时间。
“夫人过门之前,倒是去过几次,多数是陪着老夫人去的,我们这些没有名分的丫头无非就是在宴席旁伺候着,添酒布菜,热了宽衣,冷了加衫,伺候好主子就行了,倒是家眷里那些有名分的姨娘们,都是有席位的。”她淡淡道。
抬头看看我,又加了句,“换件鲜艳的衣裳,好好妆扮一下,这样的家宴主子们都要脸面,就是添水递茶的丫头也需上得台面,内宅寂寞,女子们也大都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不仅仅是赴宴而已,文的有歌有舞,饮酒斗诗,搭了台子唱戏,武的弓马骑射,舞刀弄剑,还有马上击鞠,很是热闹,素日流苏总是心心念念的,只可惜……”
她偷偷瞥了一眼正房,正巧余妈得到讯息匆匆赶来,进入房间和邱蔚商量准备过府礼,她咽下了后面的话,转身回房拾掇去了,
选了件天青色的窄袖束腰襦裙,云白色披帛,材质清透,飘逸轻盈,像是天上的云朵,绾了青丝堆雪,头上不带任何花饰,只戴了一枝金步摇,画蛾眉,点绛唇,镜中的女子清姿落落,眸光清冷如天山飞雪。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妆容,和车辇中花枝招展的女眷们比起来也实在是太过清淡,一行人在皇城的怀德将军府下车辇的时候,展若寒已经候在那里,小厮们挑了帘子,他亲自上来,扶着邱蔚的胳膊下了车子。
入府半年尚算得新妇,邱蔚的打扮得十分出挑,樱红色低胸宫锦裙,绯色烟罗衫轻似雾,裙裾曳地纱薄如云,珠翠满头,妩媚桃花妆,眉心贴了花钿,轻颦浅笑,明艳不可方物,就连展若寒扶着她下车的时候,对上她的目光,也是赞许的微微一笑。
京城驻防左龙武军怀化大将军祝旺带着家眷在门口迎接,怀化大将军统领着两位将军,除了展若寒还有一位归德将军,我们到达的同时,归德将军匡煜的家眷也乘着一行车辇到来。
女眷们多是相熟,莺声燕语打着招呼,彼此见礼,偌大的怀化大将军府门口顿时显得挨挨挤挤,热闹非凡。
“匡明玥!”六小姐展若离忽然一指人群中一个粉色衫子的少女,高叫一声,那女子回过头来,容色秀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炯炯有神,虽不是国色亦颇引人注目。

  ☆、第12章 角逐将军府

“看见了?匡煜将军的女儿,就是我五哥未过门的妻子!”展若离仿佛还在生着我的气,偏着头斜睇着我,口气中不无炫耀。
暗自好笑,展若离口中的五哥在将军府很少有人提及,展若寒下面有个弟弟,将军府人称五爷,听说自幼便过继给了老将军的好友,现在估计也在藩镇驻守。
他和展若离是一母所生,离开将军府很久,母亲又早亡,其实兄妹两个根本也就没见过几面,但是血统所系,展若离口中时常不断的五哥长,五哥短,听得久了,更是无人和她计较,任她画饼充饥。
晚宴设在酉时,怀化大将军祝旺先是让夫人带着将领们的家眷逛园子,大将军府的府邸比起有云麾将军府大出两倍不止,恢弘朗阔,气势不凡。
亭台楼榭,水岸花汀,红檐琉璃瓦的府宅林立,巍峨峻逸处富丽堂皇,娴雅僻静处曲径通幽,栽了满宅的桂花树,影影绰绰,玉立亭亭,秋季正是盛放时节,微风扶摇便是满园流香。
祝旺不仅请了麾下的两位三品将军,连带左龙武军的长史、录事参军总管,负责俸禄、给养、考绩、宿卫、马匹、兵械等事务的仓、兵、骑、胄四曹管事等十余人,外带家眷并府中陪同家眷一起,近二百余人,看上去满眼是乌乌泱泱的人群,异常热闹。
游了园子,便来到将军府的校场,宽广的校场周遭是高高的玉石台,搭了遮阳的华盖长棚,设有桌椅座位,大家在祝旺的引导下依次落座。
展若寒与祝旺和匡煜一席,旁侧是三府的家眷,其他人亦按照品级坐满席位,邱蔚的这一桌紧邻着展若寒的主席,祝旺的夫人与几个爱妾陪着云麾将军和归德将军家眷。
归德将军匡煜年逾五十,夫人带着两个年轻妾侍过府,妾侍也在匡夫人下脚落了座,绿柳和凝眉尚没有妾侍名分,只是一左一右站在邱蔚的身后伺候着。
展若寒回头看见在凝眉身后站立的我,招招手,让我过他那一席伺候,我请示邱蔚,她只低低说了句,“多几分眼色,小心伺候着。”
站到展若寒身后,祝旺将军和匡煜将军身边也各有府中的人服侍,看见我,祝旺对着展若寒微笑点头,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将领,瘦长身材,肤色黝黑,几缕长髯,常年的戎马生涯历练得生性十分豁达。
“自古英雄爱风流,展将军府中的女眷果然不同凡响,就连个丫头也是绝色。”说罢捏须而笑,匡煜更是莽夫出身,曾经在漠北的北庭军驻防,高大魁梧,说话粗声大气隐隐有雷霆之音,斜斜瞥着我时也是一脸促狭。
“蒲柳之质而已,祝将军府中才是佳丽成群,匡将军好美姬朝中驰名,别的且不说,单是将军四处寻觅了来的那些美貌胡姬,就让大家望而兴叹了。”展若寒啜了口茶,淡淡调侃。
匡煜抚掌大笑,不无得意,细看他身后服侍的女倌,果然是发色略浅,高鼻深目,肌肤雪腻的番邦女子,看来这位六小姐口中五哥的岳父也是个好色将军。
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大家在将军府的校场看台落座,观看校场内安排的助兴活动,婢女们流水般穿梭,不多时已摆上了各色精致的茶果点心,将领们交头接耳谈着朝中的事情,女眷们津津有味居高临下看着校场内的蹴鞠表演。
场下各出了一队衣着光鲜的小厮和婢女,俱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手灵活矫健,显是特意挑选出来逐日训练进行蹴鞠表演的。
中朝的蹴鞠改进了西域番邦的工艺,用八块小牛皮拼接缝制成圆形的球体,球的空囊之中不再塞棉花毛发,而是吹起一个公牛的尿泡扎得严实了,纳入其中再细细缝合,这蹴鞠就更加浑圆,落地可弹,也可踢得更高。
校场内横着两根两三长高的长长竹竿,结了网子当做球门,小厮们分列在横杆两侧,各自踢着蹴鞠入网门,一盏茶的时间,看哪一队进得多,家眷们也可应景赌个彩头,一时哄叫声,吆喝声,喝彩声响彻校场。
婢女们另外在另一侧场地踢蹴鞠,只不过不用球门,而是矫如飞燕,翩若游龙,用脚尖,脚背,脚跟和腿部乃至双肩脊背,玩出各式的花样,隐映罗衫薄,轻盈玉踝转,一时间娇喘微微,香汗淋漓,比起小厮们的表演更是别有一番风韵,更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又有喜爱蹴鞠的家眷更衣下了场,女眷们纷纷一试身手,中朝的女子多数喜爱这项活动,颇有一些耍得相当娴熟精彩,看台上的人们击掌应和,人身鼎沸。
六小姐展若离拉着匡煜的女儿匡明玥下了场,混在女眷之中凑热闹,奈何技逊一筹,总是不及周围的人踢得好,不免脸色怏怏。
大将军祝旺看着展若离的身影,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着展若寒犹自叹了口气,“听说秦翰林近日身子不好,前儿我和内子过府探望,我瞧着气色不好,听御医说左右不过这几日了,只可惜公子远在边陲,只怕不能赶回来见上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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