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错换人生》第130/334页


  所以,当时听说工会副主席要退休了,大家伙还私底下商量,如果搞选举的话,他们绝对要把票投给安干事。足以想见,当时大家有多爱戴这个小女同志。
  可当时有多爱戴,现在就有多愤怒。
  很多人,都有一种被深深欺骗了的感觉。
  “安干事,咱们做人说话要有良心,我在车间这么久,一天假没请,一天休没调,我怎么没看见那个叫‘什么艾’的同志?”
  “就是,我们也没看见。”
  有人带头,大部分工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当然,也有人还是相信安然的,忙着替她解释:“大家先别急,先听听安干事怎么说吧,她不会害咱们,我家那口子糊火柴盒就是她找的,我娃以前不听话,也是她帮着……”
  “得了吧,她那是收买人心。”顾慎言胜券在握,“安然同志,你今儿要是能把李小艾叫出来,她要是真在上班,我不仅给你赔礼道歉,我这工会主席还能立马让给你,怎么样?”
  他面对所有人,高声得仿佛在做什么入派仪式的宣誓:“我不当了我。”
  “对!要能叫出来,咱们顾主席就不当了!”有人起哄道。
  安然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是你自己不当的,不关我事啊。
  只见她缓缓走出两步,站到工人跟前,“同志们,谁说上班就一定要在自个儿厂里上的?李小艾明明在市拖拉机厂上了六个月零二十一天的班,在那儿她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她的工作态度比起天天往市里开会实则是回家睡大觉的顾慎言顾主席那是认真多了。”
  “你什么意思?”顾慎言也顾不上她戳破他假开会真睡觉的事了,“什么市拖拉机厂,那跟咱们阳钢二分厂有什么关系?”
  安然笑眯眯的,“顾主席别急啊,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第一,上个月二十号,请问顾主席去了哪里?”那天是顾母生日,他直接单位都没来,有人来找他办事来了两趟没见人,埋怨几句让安然听见了,最后是安然替他盖的章。
  结果好心没好报,第二天他来了还怪她多管闲事,那是下头车间一个小组长,他平时几乎不接触的人,想摆点架子让他多跑两趟呢,或者多少给点好处的。可安然上辈子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对这种找领导盖章跑了几次都找不着人的感觉,那是感同身受。反正也不是什么要害事儿,就有个过场戳个章子的事儿。
  顾慎言一愣,“开会,我去总厂开会,倪厂长可以作证。”
  安然那小暴脾气,其实当天就去打听顾主席昨天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来上班。“我听你家邻居说,那天是你母亲生日,你回去给老人家做寿了,对吗?开会开到家里去,合适吗?”
  顾慎言一听有邻居作证,立马换个说法,一拍脑门,“哎哟我想起来了,二十号确实是,忘记给厂里请个假了,是我不对,下次不能再这么干了,但安然同志你……”
  话未说完就被安然抢过去,“那这个月三号那天呢?那天机修车间有人找你办事,你也不在。”
  顾慎言不敢再随便乱说了,但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想起来那天干啥了,又怕说错话被她揪住小辫子,只能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好,记不清那咱们就来说说前天,前天顾主席应该还记得吧?”
  顾慎言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不是他不想狡辩,是他发现,跟安然这个女同志说话得小心,她说你干过什么那就一定是有证据才说的,你服个软可能事情就揭过去了,可要是硬刚的话,她能让人求锤得锤,刘小华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可安然是那种被人欺负了还默不作声的人吗?他不说话她就会放过他吗?
  安然还是笑模样:“要是顾主席想不起来,那咱们帮你回忆回忆,前天你是不是借着开会的名义回家休息了啊?你跟咱们说你去市委开会,可市委开会点名却没你的名字,签到也没你名字,反倒是你们家邻居看见你在家待了一整天。”
  顾慎言撒的谎,连倪晓丽都不知道。他因为总觉着自己寄人篱下不舒服,经常翘班回顾家,所以就连妻子也一直以为他贵人事忙,不是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工人们生气了,“顾主席有你这样上班的吗?你在市里到底有多少会要开?”
  有个老工人哼一声:“文山会海。”
  安然真想给他竖大拇指,她两辈子加一起,最讨厌的就是开会,哪怕当了企业老板她也讨厌,有什么都是长话短说,说完就干。
  可顾慎言却似乎很喜欢这种场合,以前在厂办天天去,现在来了工会他更积极,基本是安然都还不知道有这消息,他就半路截胡,去了。刚开始还会给同事们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没来上班,干什么去了,可后来就越来越过分,一个礼拜得有四天都不在单位。
  不在也就罢了,谁都有有事来不了的时候,只要不耽误工作,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像牛正刚,人家不来可有什么事人家也做,有时候安然帮他把事儿做了,他还会说几句好听话送条鱼。
  顾慎言是别人帮他做事还帮出错了,当安然要夺他权似的,明里暗里让人不要越俎代庖。
  安然能受得了?这不一打听,就知道他干嘛去了嘛!
  顾慎言没想到,本来是要让安然丢个大脸,逼她从工人们心目中的神坛走下来的,怎么说着说着变成批斗他了,赶紧稳了稳心神,“咱们一码归一码,跟安副主席拉人来吃空饷比起来,我这缺几次勤又算得了什么呢?”
  “谁说李小艾吃空饷的,她在市拖拉机厂好好上着班呢,有那边的同事作证,还有签到表和会议记录可以证明,需要看看吗?”
  说着,就从人群里进来一个独臂老头,高声道:“我可以证明。”
  这老头儿他黑梭梭的,又干又瘦,脸跟老核桃皮似的,顾慎言嗤笑:“老汉你不好好种地,来这儿瞎掺和什么?”
  柳福安眼睛一瞪,忽然就从他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让顾慎言有种错觉,这老汉怕是不简单。
  可他话已经说出来了,想收回可能吗?
  柳福安看了看他,冷哼道:“我是阳城市拖拉机厂的党组书记柳福安,我可以证明李小艾同志于今年年初参加工作,将劳动关系转入贵单位,但因工作研发需要被借调至我单位,一直从事拖拉机研发改进的技术工作。她在我厂借调期间,工作认真负责,无迟到早退旷工等现象,未请过一天假,未多拿一分工资,她一直拿的都是贵单位管理人员的工资。”
  顾慎言傻眼了,这就是市拖拉机厂的独臂书记?就是他苦苦相求想让老丈人帮他转去却一直转不过去的市拖拉机厂?哪怕是借调,先把组织关系留在二分厂,人先过去也不行,听说这位独臂书记那是相当强势一位领导,有事说事,没事不准别人哔哔的类型……他心心念念的拖拉机厂,怎么就不是借调他,而是借调李小艾那个长什么鬼样子都没见过的人呢?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柳福安继续说:“李小艾同志在我们厂里表现特别优秀,她埋头苦干,乐于钻研,已经帮我们厂研发出一机三用的大马力拖拉机,下个月就能量产了,我还舍不得放这样的人才回来呢。小安你可是帮我大忙了,现场的各位同志,委屈你们了。”
  他大手一挥,“我柳福安代表拖拉机厂,给你们每个车间捐赠一台手扶式拖拉机,这台拖拉机不归厂里所有,而是归车间所有劳动者所有,由你们自由使用,自己维护修理,有问题只管来拖拉机厂。”
  工人们沸腾了,“真的吗独臂书记?”这可是市里的大名人,铁腕手段雷厉风行,外单位的只知道叫独臂书记,具体名字却不详。
  “我柳福安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你们明儿早上八点就来厂里挑,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还热乎着呢,看中哪辆开走哪辆。”
  呕吼,这下子,工人们可就乐疯了,一个车间拥有一台拖拉机是啥概念,大家想象不出来,反正他们只知道一台新的手扶式拖拉机要七千块钱,近郊很多农村生产队举全村之力至今还没有拖拉机呢,能买得起拖拉机的那都是大生产队,有钱的生产队。可他们一个车间才几十个人,最多的也就一百六十个人,居然能拥有一台拖拉机?!
  以前,就是做梦他们也不敢做这种美梦,毕竟哪怕是全市效益最好的大厂也没这个福利。
  柳福安抬起一只独手,让大家静一静,“对亏了李小艾同志的帮助,也多亏安然同志慧眼识珠给咱们找到这么个能人,你们要感谢就感谢她吧,捐赠拖拉机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她一小女同志为了大家的利益,来我单位堵我堵了半个月呐,堵得我头都大了,非得答应她给你们弄拖拉机才行。”
  研发难关确实是李小艾攻克的,她也不要独臂书记给的钱,她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送几辆拖拉机给二分厂?
  如此数额巨大,要是别的领导肯定不会同意,可柳福安,那是看出来李小艾才能,打算跟她长期合作的。他坚信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跟今后源源不断的新品比起来,现在的几台拖拉机又算得了什么?
  他力排众议,拍板了。
  工人们沉默了,为他们刚才的怀疑和不信任,是啊,安干事自从来到单位兢兢业业,虽说没跟他们一样干苦力,可她的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居然从福利最差的单位成了福利最好的,走出去都得让其他厂的工人羡慕死,就这份全心全意给大家谋福利的努力,他们就不应该怀疑她。
  “对不住安干事,是咱们误会你了。”
  “对对对,对不住,我们错了。”
  “安干事您别生气,我们不该误会您,刚才太着急了。”
  大家红着脸,七嘴八舌,纷纷争着表达他们的歉意,安然居然有点眼热。
  怎么说呢,刚开始她被顾慎言当众发难的时候,虽然有工人中了圈套对她产生怀疑,但这都是人之常情,换她她心里肯定也会别扭,但关键是替她说公道话的人也不少,不止是王文海徐建东等人,看她被人误会比她这正主还着急,还有许多她压根叫不上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工人,他们或许连住大院的资格也没有,或许只是远远的隔着人海见过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五十年后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现在,他们的道歉是真心的,羞愧也是真心的,安然忽然间身上充满了力量,本来因为职务被截胡后对这个社会和用人体系的失望,一瞬间就没了。像顾慎言这种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任何单位都有,可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心怀正义和希望的普通人,他们平时会为了少发几角钱工资郁闷,会为谁多用点自来水而吵吵嚷嚷,可真正工作中最用心,最怕出错,最不敢偷懒的也是他们。
  他们或许来自农村,或许是城里小市民家庭出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着不同的性格和名字,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劳动者!他们清洁的每一块废钢,锻造的每一根钢筋,轧出来的每一根钢条,都化成国家的汽车、飞机、坦克,化成以后的钢铁长城!
  安然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伟大的劳动者,伟大的钢铁工人。她为自己能重回这个世界,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结识这群被她忽略的劳动者而感到自豪,幸运。
  “大家这么客气把我整不好意思了,没事儿,有误会咱们解开就是,赶紧的,咱们统计一下,各个车间会开拖拉机的人有多少?明儿柳书记不开门,咱们就去抢,好不好?”
  “好嘞!”所有工人振臂高呼,赶紧各自车间报各自的,二分厂现在一共八个车间,每个车间少的三十几人,多的一百六十几人,这就是要挖走八辆拖拉机啊,也就是柳福安这样的铁腕领导,能管得下来,要是其他人,自个儿工人就得先心疼得造反了。
  而柳福安敢答应安然这个要求,并不是单纯的被她堵怕了,而是他也被李小艾和宋致远的工作精神打动了。本来三机一体是宋致远在研发,提前预支的设计费还买成了裙子给妻女,但后来实验室出事儿,他无暇多顾,事情就只能暂停下来,柳福安也不忍心催他,就这么中途放着。
  李小艾有一次看见宋致远放在操作台的图纸,忽然就好奇地问是不是在设计拖拉机。反正也不是涉密的事,宋致远就实话实说了,正巧有个地方没理顺,费脑壳,谁知道李小艾居然说她可以试一试。
  原来,她父亲当年在旧社会是留过洋的,在德国学的就是机械制造,毕业后还在德国最著名的机械制造厂工作过两年,后来因为父母年纪大了催他回国结婚,顺便接手家族企业,这才放弃老本行的。但他生怕自己荒废所学,把自己认为重要的知识都给记录在本子上。
  小艾从小在父亲膝头长大,是看着这些东西长大的,不说很精但至少也能看出点门道来,看见宋致远图纸的一瞬间,她脑袋就成了开放式的图书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他曾经画过的图纸,随她调用。
  就连宋致远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明才智,他纠结了一段时间的难题,居然被她半小时就解开了,当然第一时间引荐给柳福安:下次要改进什么设计什么别找我了,找她。
  安然其实一直发愁李小艾的背景问题,担心她的成分在脱帽前会一直是定时炸弹,到时候不仅她本人有危险,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实验室项目组,所以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给她“洗白”。谁知道她自个儿功夫过硬,一下就被独臂书记看中,说等宋致远的项目结束就把她调拖拉机厂去,现在当众表扬她,其实也是在给她后期的身份转变做铺垫。
  自己一个人想不出法子,可有铁腕手段的独臂书记出手,安然觉着自己就不用费心了,人是谁啊,斗天会都能让他一出手就给扳倒的,一个拖拉机厂未来愣是让他做成了闻名遐迩的重卡大厂,对标欧美的那种。跟真大佬在一起,就没她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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