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3/98页


  等着萧淑云再次醒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条案上,也只点了一盏昏暗的青瓷油灯,而她,手脚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她扯着嗓子叫人来,可是,喊了半晌也没有人进来理会她。便连林娇和绿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004章
  窗外,黑色渐渐掩盖住了一切,萧淑云攒了一会儿劲儿,正要再次挣扎着起身,却听屋门“咯吱”一响,进来了许多的人。领头的,正是她的婆婆,二太太祁氏。
  萧淑云一见得祁氏,立时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便喊了一声:“母亲,我听说――”
  话未完,祁氏已经走到了她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往日里的慈爱悉数不见踪迹,截断了她的话,冷冷笑道:“我来亲自送你一程,算是你这十几年来,对我孝敬有加,额外给你的体面吧!”
  萧淑云被这话惊住了,可是容不得她有所反应,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来,一个跳跃上床,去到了床里面,和外头立着的婆子一起,将她的左右两臂死死按在了床上。而祁氏,则接过了婆子递来的一个青瓷小碗,冷漠讥诮的笑着,就走了过来。
  萧淑云挣扎起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变故:“不,母亲,你――”
  祁氏狞笑着,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苦涩的药汁顺着唇角流了下来,瞬间就湿透了今晨时候才换上的,崭新的石青色锦缎绣枕。
  萧淑云奋力扭动着,可两个婆子死死按住了她,她的挣扎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祁氏狰狞的脸还在眼前晃动着,咬牙切齿地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快给我喝下去,你放心,你死后,我必定为你风光大葬,不会叫你吃亏的。”
  下巴被人用力的捏着,疼得钻心入骨,萧淑云扭曲着表情,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正拼命往她嘴里灌毒。药的恶毒妇人。
  便是这个人,就在昨个儿,还一脸悦色地坐在她的病床前,同她说道:“咱们林家能有你这样守贞如玉的儿媳妇,当真是家门有幸呐!”
  真是,真是可笑至极!若不是林娇晚上哭着跑来,偷偷儿把她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哪里会知道,她的夫婿林榕根本就没有死,而她付出了十八年大好年华挣来的那贞节牌坊,不过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嫂子,嫂子……你们不能这样对她,不可以……”林娇忽然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得里头的情形,立时凄厉大叫着就扑了过来。却是被一边儿守着的婆子们,一下子就拉住了。
  她太弱小了,被两个婆子死死拉住,就算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母亲把那碗毒。药,一点一点的,都灌进了嫂子的嘴里。
  那碗药并不多,很快便喂完了,眼见着母亲将那空碗扔在了地上,“当啷”一声,碎了一地的瓷渣,林娇终于崩溃了,大声悲哭:“你们这些狠毒的人,你们不得好死!”
  祁氏转过身便打了她一巴掌,恶毒地瞪着眼,指着她咒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若非瞧着你是我亲生的,还有点用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舌头。”
  林娇愤怒地喊道:“你扒啊,你割啊,我还有点用处?是呀,扔给别人做了填房,为你的好儿子搭桥铺路!”
  祁氏怒极,反手又给了林娇一巴掌:“能为你哥哥铺路搭桥,也是你的福气!”
  林娇的头歪在了一边儿,苍白的唇角,一缕淡不可见的血丝若隐若现。
  她忽而桀桀冷笑起来,转过头悲愤地看着,自己母亲那张狠毒阴恶的脸,吼道:“究竟是我的福气,还是我的苦难!”
  见得林娇吃了亏,萧淑云又一次憋足了劲儿,开始挣扎起来。脖颈上,额角处,青筋直蹦。她想要去护着林娇,抱着她,和她说一声,不要哭了,她这般哭泣,把她的心都哭碎了,可她却是无能为力,两个婆子死死按着她,力气之大,根本就挣不开。
  不同于祁氏对林娇的刻薄绝情,林娇之于萧淑云,却好似心尖上的肉,手掌心的宝。见林娇被打,萧淑云的心里,比她更痛。
  “娇娇。”萧淑云虚弱地喊了一声,可这时候药劲儿发作了,她只觉肚里的肠子绞着疼,疼得她大汗淋漓,身子情不自禁就要往一处缩去。
  按着萧淑云的人放开了手,可她犹如一只虾子一般,顷刻间便弓起了腰身。可即便这样,她泪眼朦胧的一双眼睛,却还死死看着那个小姑娘。
  “娇娇。”萧淑云剧烈地喘息:“听嫂子的话,不要闹,不要哭,过几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你要听话,要乖乖的出嫁。”
  虽然是做填房,可那人年纪不算大,做生意的,自然家境富裕,私底下她已经打听过了,那人并非目不识丁,也是个有学识的,听说为人正派,只要林娇嫁过去好生过日子,日子必定能和和美美的。
  “那家的长子已经大了,你去了,莫要同他过不去,好生待他,不论你生了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要生出旁的心思来――啊――”
  祁氏便是这时候对着她的腹部狠狠的一捶,怒火冲天地指着她骂:“你给我闭嘴,就是你这个贱人,教坏了我的女儿。”
  转头瞪着林娇,厉声道;“她说的话你不许听!”用劲儿在林娇额头上点了几下,大声道:“你给我听好了,等你嫁去周家,你年轻貌美,那周庆元必定会宠你如珠似宝,到时候,你一定要收拢家中大权,周家的家财,你务必要牢牢握在手里。”
  不,不能这样,那个周庆元已经三十有三,家里的生意又做的那么大,依着她打听来的,那人必定不是个昏聩的角色,林娇若真个儿依从了那毒妇所言,藏了坏心,想要霸揽家财,必定为夫君所厌恶,到那时候,又何谈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娇,娇娇……”剧烈的疼意叫萧淑云喘不过气来,她的眼前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楚林娇的脸庞。
  此时此刻,萧淑云的心里只有这个,被她一点一点亲手照看大的小姑娘。她不能眼看着她叫人摆布,然后和她一样,落得个凄惨悲苦的下场!
  绝不!
  萧淑云挣扎着,拼命地想要看清楚林娇的脸,她有话要说,有话要交代她啊……
  “你在做什么……娇儿!”
  是祁氏的声音,她在发怒,她在震惊,出了什么事情?
  浓稠的血液从萧淑云的口中不断涌出,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虽然心里焦急,可也只能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眼见着就要死去。
  “嫂嫂……”一声近乎低喃的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
  是林娇!萧淑云大喜过望,伸出手去,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就是这时候,柔软的,浸满了湿意的手握住了她的。
  是林娇的手!是林娇的手!萧淑云如获至宝,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是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射了出来。
  “嫂嫂,我来陪你。”耳边,林娇这样低声说道。
  萧淑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犹如一团破布一般,被林娇死死搂在了怀里,可她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接着一股的湿润液体,带着铁腥味儿,慢慢地落在了她的唇角,她的脸颊,还有她的脖颈上……
  不!
  林娇!


第005章
  萧淑云蓦然惊醒,黑漆的帐子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不绝。她慢慢揪住了被褥,想着梦中的场景,不觉生出了一身的湿凉冷汗来。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她之后到底该怎么办才是。漆黑的夜,狭窄的幔帐里,萧淑云瞪圆了眼睛,再没有半丝的睡意。
  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照得整个天边都是鲜红一片。
  菊英打开妆匣盒子,和往常一样,拿起了萧淑云惯常用的那根云纹素银长簪。
  萧淑云瞥见那根银簪,眼角就不受控制地一阵剧烈跳动。
  这簪子是林榕成亲后送给她的,也是他送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梦里头被她珍重再三,每日都簪着这根素银发簪,直到死前,也不曾摘落。
  想着她一片痴情却是都喂给了那等没有心肝的人,萧淑云心中登时一阵愤恨,面无表情地指着首饰匣子里头的另一根簪子,坚定道:“不要那个,用这个。”
  她想好了,祁氏那么的恶毒可恶,是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的。虽然现在,她还不能彻底的和她撕破脸,可在此之前,她也要不着痕迹的,恶心恶心她,叫她心里也不得好过。
  菊英有些呆怔,手里拿着素银簪子,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根簪子在大奶奶的头上都簪了七八年了,怎的说不带就不带了?
  萧淑云瞟见了铜镜里头菊英的迟疑,眼神一凉,探手拿了两根赤金桃枝攒心的翡翠长钗,往妆台上重重一放,说道:“就用这个。”
  菊英一见主子发火,忙把手里的银簪搁下,拿起那两根翡翠钗,比划着就簪到了头上去。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的,眼睛珠子,不时地就要往那镜面上瞄了过去。
  萧淑云只稳稳坐好,勉强按捺着心中纷迭的思绪,也没心思去理会那菊英的无礼。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那林榕是铁定没死的,萧淑云起先还存了想要去亲口质问的念头,可看了半夜的帐顶子,却是想通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缘故,于她而言,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既是负心汉,就配不得她忠贞不嫁的感情。
  想她梦里头守贞如玉做了一辈子的贞节妇,最后却是被人灌了毒。药而死,想想实在可笑。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做什么贞节妇了,至于妇德什么的,也都死去一边儿去。她要好好活着,活得舒心如意,子孙绕膝。
  可是这世道,一个没了娘家做倚仗的女人,想要和婆家硬对硬的闹,实在是不易。萧淑云眉头蹙起,她要捎信回那个家,寻求帮助吗?想到此处,萧淑云的心里立时翻滚起了剧烈的厌恨来。
  那个家,打从她坐上花轿出门儿的那一刻起,便没想着再回去。如今她已经离家八载有余,期间不曾写过半封信回去,家中的人,起先还有书信捎来,后来也是断了音讯,她猜着,他们许是当她已经死了吧!
  默默地叹气,萧淑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结。不管是和娘家失了联系,还是她心甘情愿的在这林家做寡妇熬日子,所有的一切,都由这个心结而起。
  她无法原谅他们,也无法原谅自己,自己这个,生来就带着原罪的孽子!
  铜镜里,菊英的眼中渐渐盈满了讶异的神色。这位大奶奶今个儿可是奇怪了,一起床便板着张脸,如今又瞧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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