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30/98页


  说什么,那赵家是个开酒楼的,是个商门户,还说家中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了经商的人家,她这个小女儿,是绝对不能再和大女儿一样,也嫁去了经商的门户里。
  于是,就把她许配给了,嵩阳城的读书人,吴德。
  将女儿的衣衫紧紧拢在怀里,小龙氏慢慢闭上眼睛,心中的悔意,如翻滚的潮水,迎面扑来,叫她喘不过气儿。
  她这夫君,说起来是个读书人,却是个读死书的,考中了童生后,便再不曾中过。
  偏他一个大男人,考不中便罢了,也不肯出去谋个旁的出路,却只肯赖在家里头,靠着老娘浆洗的铜板,和媳妇纹绣,变卖嫁妆的银子,艰难度日。
  小龙氏想着自己命运坎坷悲苦,不由得哭得伤心。
  虽说女儿给了姐姐家,是去过好日子的,可到底骨肉分离,以后,也不能叫她娘,只能喊一句姨妈。她这心里,怎么想,都难受得很。
  吴德推开门,便听见屋里头的女人嘤嘤哭个不住,立时眉头皱起,不快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们老宋家的好日子,就是你这丧气娘们儿给哭没了的。”
  小龙氏愤怒地瞪着吴德:“你这没良心的,那送走的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吴德不以为然道:“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罢了,送了就送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龙氏悲愤欲绝地看着吴德,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也算是个男人?这也是为人父的,该说出来的话?
  算了算了,小龙氏用力地喘着气。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将衣服叠好,小龙氏起身打开已然掉了漆的箱子,才把衣服搁进去,就听吴德在后头说道:“要买笔墨纸砚,快拿钱来。”
  小龙氏瞬时间愤怒了,转过身嫌恶地瞪着吴德:“前些日子才给了你五十个铜板,这才几天,你就给花光了?笔墨纸砚?你这月花用在笔墨纸砚上的钱,都足有二百钱了!”
  吴德立时恼了:“无知娘们儿知道什么?少废话,拿钱来!”
  小龙氏冷冷一笑:“没钱!”就要转过身去。
  却被吴德一把揪住了发髻,扯了过来扒拉了两下,骂道:“昨个儿还见你头上插着一根银簪子呢,簪子哪里去了?拿来!”
  小龙氏一面一挣扎,一面愤怒地哭喊:“那是我娘给我的,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拿去典当的。”
  吴德瞬时暴怒,正要提拳打了过去,却听得外头一声人喊:“吴德兄可在?”
  自打吴德考不中秀才,家财又渐次被败光后,吴德自觉脸上无光,便和以前来往的人,都断了联系。听得外头有人喊,不觉眉头一皱,将手里的小龙氏往前推搡了去,满腹疑心地去打开了门。
  见得竟是林榕,吴德先是一怔,然后大笑着就迎了上去。
  “林榕小弟怎么来了?快请进。”吴德一面将林榕请到了屋里,见得小龙氏正披头散发的哭着,不禁眉头一皱,呵斥道:“没眼色的贱人,我林榕小弟来了,还不赶紧出去打了酒肉回来?真是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你父亲连待客之道都不曾教给你吗?”
  小龙氏悲愤交加,拢起散发,哭着就跑了出去。
  吴德还要追上去骂,却被林榕拦了下来,笑道:“嫂夫人操持家务不易,吴德兄又何苦再去责骂?来来来,小弟今日做东,咱们酒楼里去,一面听曲儿,一面喝酒吃菜,岂不是更加快活!”
  这几日吴德正是馋酒,偏小龙氏怎么也不肯给他铜板花销了,听得林榕请客,酒虫上头,于是客气一番后,自然是欣然前往。
  林榕心里,自是看不起吴德如今的行为的。但是此番来寻他,却是因着林榕深知,这吴德正是嵩阳城人,对那号称嵩阳城首富的萧家,心里头又是极多的看不起。
  偏他嘴皮子又毒,若是他肯去,不定萧老爷好面子,不必他出面去求,就逼迫着云娘回林家去了。
  好酒好菜,再招来了几个唱小曲儿的,几番劝酒下来,吴德已是吃酒吃得耳酣脸热,放浪形骸了。林榕便趁机,摆出了一副哭脸来。
  吴德吃人嘴短,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这么一问,林榕趁势,便落出了两滴泪出来。
  在林榕的嘴里,自然是要掩盖去了他那不光彩,负心的一面。故而听在吴德的耳朵里,便是这林榕不过是因着伤到了脑袋后,忘记前事的时候,在外头新娶了一房妻室。
  如今虽是记起前事,可新娶的妻子娘家势力庞大,不好惹,为了不给家中惹来麻烦,他只得忍辱负重,在新娶的妻子家,忍气吞声,不得回家,活得十分憋屈。可他心里,却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家中的发妻。
  可发妻萧氏却是不理解他,知道他另娶后,不但和离回家,还想要另嫁他人,这实在是伤了他的心了。
  吴德一听,这妄图再嫁的不贞妇人,竟是出自萧家,不由得大怒,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双眼圆瞪,怒道:“真真是商门户少廉寡耻,这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连半岁的小儿都知道,那萧家,竟然全都不知道!真真是丟嵩阳城的脸!”
  林榕一面摆手,一面哭丧着脸道:“可不能这么说,总是小弟的过错,在外头另娶了旁人,也难怪她伤心,总也不肯原谅我。”
  吴德一拍桌子:“什么原谅?我说林榕老弟,你也忒是男人气短了些。这自古来,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天经地。别说你是撞到了头,事出有因,便真是在外头看中了旁的女人,要娶了家来,她也该打扫房屋,眉开眼笑地帮你料理了这婚事才是。如此,才称得上是贤良淑惠的女子。似她那般的,不贤不良,还想要另嫁,实在是个不贞的妇人!”
  说着一拍胸膛,吴德喷着酒气,红着脸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必定要给老弟你讨回了公道来。”
  林榕忙陪笑道:“公道就算了,小弟只想着,若是能说动了萧家,让我能和我那结发妻子破镜重圆,小弟宁愿折了二十年的寿,也是甘心情愿的。”
  于是,萧老爷本是在外头酒足饭饱,坐了马车,心情还算不错的往家里回的时候,便被吴德一身酒气的,拦在了大门前头。
  萧老爷认得吴德,这个浑身酸臭不堪,却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可笑男人,一度成为了他教导萧明泽的时候,引以为戒的范例。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是没错,可读书若是读成了这幅死样子,自臭而不自知,反而自命不凡,自命清高,却还不如不读书。
  撩开帘子冷冷瞧了那吴德一眼,萧老爷收回手来,淡淡道:“叫家奴出来,把他赶走,以后再在大门前撒野,放了恶狗去咬他。”
  吴德还在外头洋洋洒洒的说着什么,女子自古便是要从一而终,这再嫁的女人,都是不干不净的贱货,是该塞进了猪笼里头,沉潭的……
  萧老爷本是不欲理会,只是这几句话听进耳里,心中一动,顿时恍然,这宋姓吴的烂人,竟是冲着他闺女来的。只是,他家闺女和离想要再嫁,却和他吴德有什么关系。
  于是萧老爷叫车夫停下马车,撩开帘子冷冷看着吴德,阴笑道:“吴德,你这是哪里灌了马尿,就长了胆子,敢来我萧府门前撒野?”
  吴德一听萧老爷说话毫不客气,竟是如此的放肆,顿时被激怒了,扑将上去,扒住了车窗子,硬声喊道:“你们萧家出身下贱,怪不得生出的女儿也是个心思淫。荡的不贞贱妇。一女想要嫁给两夫,也不怕以后下了十八层地狱,被阎王老爷下令劈成了两半儿,一半儿去陪前夫,一半儿,却要去陪新夫!”
  说萧家下贱萧老爷不恼,他出身本就贫贱,被旁人瞧不起的时候多了去了,这点子难听话,他却是能容得下的。可是后头,却是辱及他闺女的清誉,却是萧老爷不能忍了。
  “来人,把这人给我绑了,送去了官府。”萧老爷转动着指头上的碧玉扳指,唇角勾起,讥讽地冷笑道:“再送去一千两银票,就说是我孝敬给县老爷,喝茶买酒用的。”


第040章 (捉虫)
  吴德哪曾把萧老爷看在眼里, 依他来看, 这萧老爷不过就是个有点子臭钱的下等人, 低贱,卑微,根本就不配和他这样的读书人说话。
  可就是这个下贱人, 竟敢叫他的仆人来抓他,吴德顿时愤怒到了极致, 涨红了脸大骂道:“你敢!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你不要命了!”
  萧老爷轻蔑一笑:“不过就是个童生罢了, 还真当自己是个大爷了不成?可笑!”手一收,那帘子就跟着落了下来。
  林榕不提防吴德竟是如此没用, 也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这萧老爷竟是愈发的气盛了,这吴德也是功名在身的人, 可他竟是半点也不忌讳了,说抓起来就抓起来了。
  因着不想被萧老爷瞧去了踪影,林榕也不上前,只远远看着吴德大呼小叫的被带走后, 把眼睛眯了眯, 便远远地跟着那一行人,往嵩阳城的衙门里去了。
  这吴德虽是没用, 可眼下,却也没有另一个比他更合适和萧老爷打交道的人了, 便先救了他出来又再说。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个童生罢了,刘县令还不放在眼里的。这边儿收了萧老爷的银子,那边儿就把吴德收押进了监牢里。
  这才叫人把那萧家的管家送了出去,便有官差走了过来,小声道:“老爷,外头有个自称是碧溪镇洪县令女婿的人,要面见大人。“刘县令蓦然一震,碧溪镇的洪县令,那可是个惹不得的大人物呢!于是忙说道:“快把人请了进来。”
  于是,林榕以洪初元女婿祁念萧的身份,将被关入监牢,正大喊大闹的吴德给救了出来。
  在监牢里头走了一遭,吴德把萧老爷给恨得要死,见得林榕的面,便先是恶狠狠骂了一句:“我再不能饶了那老狗的性命的。”
  林榕不动声色,只在脸上带着软软的歉笑:“吴德兄休要动怒,这事儿原就不干吴德兄的事,既是吴德兄好容易出来了,还是回家去,好好和嫂夫人过日子才是,至于我这事儿,便不必再管了。”
  想起小龙氏每日里哭哭啼啼满脸哀怨的样子,吴德便气不打一处来,那贱人,便是她不说,他心里却也有数,那贱人是羡慕她那嫁去萧家的姐姐的。嫌贫爱富的贱妇!
  吴德眼睛一翻,满脸煞气:“看林榕小弟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俩还分什么彼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儿啊,我管定了。”
  萧淑云从朝和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在此期间,吴德和萧老爷频频在街道上相见,那吴德每每口出狂言,把个萧老爷气得不行。想要发作,却又心有忌讳,发作不得,于是没过几日,便头风发作,躺在床上,下不得地去。
  而吴德却以为萧老爷是怕了他,于是更加得意猖狂,堵在萧府的门口儿,摆了桌子,放了文房四宝,一面喋喋不休地骂萧家门风差,养的女儿是个朝秦暮楚的杨花性子,一面还要作诗几首,以表心中之愤慨嫌恶。
  萧太太躲在家里耐不住了,这败坏的可都是她女儿的名声,她原本还打算着,给她的云娘再寻一门儿好亲事的,这么一闹,好的人家哪个还能瞧得上云娘去。
  于是,萧太太便在萧老爷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问那萧老爷,不过区区一个童生罢了,往日里那么多银子孝敬上去,为何这时候,便没人愿意为自己家撑腰做主了?
  萧老爷却是有苦难说。
  那吴德前脚出了大牢,后脚,那刘县令就叫人把银子给悄悄儿退了回来。因着素日里萧老爷从来不少刘县令的孝敬,故而刘县令叫人给他捎了一句话,只说,这吴德的背后,有个惹不得的大人物,叫萧老爷忍着点,不过是个只能过点儿嘴皮子瘾的小人罢了,不必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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