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78/98页


  孔辙愣怔片刻,才恍然这林娇说的是什么事,脑子里头又是一阵蒙,摆摆手,苦笑道:“你原是为着你姐姐不平,你姐姐受了委屈,我都是知道的。”
  林娇心中顿时大喜,只是脸上楚楚更胜,垂了两滴泪出来,泣声道:“姐夫不怪罪,我心中实在感激。当时也是听他们出言辱没我姐姐,我心中实在愤恨,才没忍住,推了三太太一把。我自然不对,可我姐姐向来柔顺平和,再不曾主动寻衅。便是被人欺负了,也总说不过口上的输赢,不必放在心里。只是姐姐到底是一府的主母,原是大家都心存敬畏,这些日子下来,下人里头嚼舌根的愈发多了起来。便是有时候姐姐叫人去做些什么,竟也有人敢推三阻四的。姐姐怀着身子,原是该金贵些的,前几日不过想吃个芙蓉豆腐,厨房竟说三太太要吃佛跳墙,手续忙得很,叫姐姐择日再吃,只给些简单易做的吃食,真真是欺人太甚了!”
  孔辙出门在外,自然不知道这等小事,萧淑云又不爱向他吐苦水,便是下人,也都嘱咐再三,如今听林娇这么一说,心里登时酸涩难忍。他当初娶她,原是叫她跟着自己好好过日子,舒心安稳,再不要委屈难受。可如今看来,却是他辜负了她。
  林娇见孔辙不说话,眼睛一转,继续凄楚了声音羞恼道:“姐夫今日归来,还不知道,三朵那丫头被三太太打得浑身是伤,几乎要断送了一条性命。原是姐姐叫我去给三太太赔不是,我不肯,姐姐本是想要亲自去的,可是被我气得动了肝火,身子不爽,就叫三朵去了。没想到,三朵好好儿的去了,却是叫抬了回来。我瞧着怕极了,心想若是我去了,三太太是不是就要害了我的性命才能出了那口气。若是我姐姐去了,三太太本就恨极了我姐姐,是不是更要手段狠辣。那此时此刻,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还保得住?”
  “这些,这些我都不知道。”孔辙慢慢站起身,他的身子有些抖,有什么念头,恍如一柄利刃,割得他心里生疼。
  林娇见他面露苦楚,心中又是欢喜,又禁不住生出了些同情来。
  这个姐夫待她实在好,然则思及前头那两个妇人,林娇狠了狠心,继续佯装着恼怒不甘:“姐夫是不知道,那一日虽是娇儿无礼,可也是三太太说话着实难听在先,还有那个女人,她摆明了——”声音戛然而止,林娇瞪着孔辙,一副强忍着恼怒伤心的模样,说道:“我姐姐如今有着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瞧着肚子里的孩子,姐夫也不能负了我姐姐,叫她此时还要因着姐夫的三心二意伤心难受。她已经受了许多的委屈了,姐夫你,你不能再叫我姐姐忍气吞声了。”
  一阵凉风卷来,吹散了浑身上下唯剩的热气儿,孔辙猛地一颤,张口说道:“我不会叫她伤心的。”说着,似是自语一般:“我怎么会让她伤心呢?”
  林娇眼见着孔辙失魂落魄而去,伸手弹掉了颊面上的泪珠,眼睛往前院儿那里一看,冷冷笑了一声。老虔婆儿,骚狐狸,看你们还有好日子过!
  前院儿的屋子里,小龙氏坐在凳子上,满心不耐地听着面前这蠢妇一叠声的数落着她那不孝子。左一句原是及其孝顺的,右一句必定是狐狸精迷惑的,骂了半日,也没个新意。
  她心里熬油似的翻腾着,眼见着原先的打算落了空,小龙氏心知,这蠢妇原是个没用的。可如今若是舍弃了她,只怕她的念想也是愈发的难以实现了。
  夏氏骂了半晌,见得小龙氏也不说话,也不似往日一般,顺着她说些她想听的话儿,于是不高兴了,一甩帕子恼道:“你这是什么模样,莫不是见我儿子不肯纳你为二房,你便开始敷衍于我!”
  小龙氏心里一惊,这个老贼妇,这般糊涂蠢笨的性子,怎的这会子竟变得这般机敏聪慧?忙露出笑来,说道:“这是哪儿的话,我和太太原是性情相投,这才结出的情谊,和孔家二爷又有什么相干。”
  见夏氏面上仍有不悦,小龙氏笑道:“依我说,太太实在不必动气。二爷的性子再是纯良孝顺不过,如今忤逆太太的意思,不过就是萧氏之错。有道是妻贤夫祸少,二爷枕边人如此心如蛇蝎,自然也要教唆了二爷不孝。”
  这话正合了夏氏的心思,立时拍了手说道:“正是这个理,偏辙哥儿恍如得了失心疯,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去,一门儿心思,就只恋着那个萧氏。”
  小龙氏哪里看不出来,只是她如今也不敢去细想这事儿,当务之急,是先进了孔家门儿再说,若是嫁不进孔家,便是有万千心思,也都只能做流水,付诸东流罢了!
  于是,小龙氏眉心轻蹙,心里就渐渐有了盘算。
  等着孔辙找去前院儿的时候,小龙氏已然叫夏氏摒退了所有下人,和夏氏一阵私语,将心里的盘算细细说给了夏氏听。
  夏氏实则是个没成算的,一听这话,只觉得这事儿若是成了,后院儿的那个萧狐狸必定是要心里难受的,若能瞧得她伤心,岂不是大快人心?
  虽则这事儿不够磊落,有些算计了她儿子的嫌疑,可到底最后,得了好处的还是她那不孝的儿子。到那时候,有了小龙氏这个如花美眷在旁,不怕她儿子埋怨记恨了她。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正待要商谈该如何运作,孔辙便一推屋门,走了进来。


第090章
  孔辙一瞧见小龙氏, 便是浑身不自在。
  他原是疑惑不解, 不知这小龙氏如何就出现在了他母亲的院子里, 和他母亲处在了一起。后头见他母亲那般胡说八道,当是只觉气血上涌,愤怒非常, 如今心平气和了,再来瞧那小龙氏一副含羞答答, 欲语还休的模样, 心里倒是有所了悟了。
  “二哥哥。”小龙氏到底还是心急了, 一瞧见孔辙,满腔的情谊情不自禁就都涌了出来。
  可瞧在孔辙眼里, 那含情脉脉似水如丝的媚眼儿却是叫他禁不住浑身一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一句不知廉耻。只是到底还是压在了心里,孔辙回避了小龙氏看过来的那道黏糊糊的视线,只对着夏氏作揖, 然后说道:“我和我娘有话要说,还请龙家小姐自便。”
  小龙氏白抛了媚眼儿,见得孔辙面有不耐,似有厌恶, 先是心里一颤一疼, 再就是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也不敢继续留下, 忙笑道:“如此,我这就先去了。”说着, 眼睛却往夏氏那里一瞟。
  夏氏却只顾着给孔辙摆脸色,哪里瞧得见小龙氏瞟去的眼神儿,小龙氏气得腹疼,又不敢在孔辙跟前耍心眼儿,也只得不甘不愿转过身去了。
  等着小龙氏离去,孔辙闭了房门,也不搭理夏氏的一张臭脸,站在门口前,只说道:“我在外头十三栏买了一套一进的小院子,娘若是不愿意回家去,就去十三栏住下。”
  夏氏一听,哪里还能忍,立时就骂了起来,左不过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忘恩负义没良心之类的。
  孔辙只板着脸听,等着夏氏一通发泄,累得直喘气儿的时候,又张口说道:“娘不肯,那便家去吧!”说完不等夏氏反应,就转过身推门离开。
  夏氏只觉兜头一盆冷水,冻得她浑身只打寒战,可眼下儿子已然匆然而去,她情不自禁,就追了出去。
  等着夏氏哭喊着追跑出去,孔辙早就小跑儿出了大门,夏氏追不上,就立在廊下拍着大腿直哭。小龙氏问讯赶来,想要问出个究竟,可夏氏却只哭骂不休,甚个也说不清楚。没法子,小龙氏只得耐着性子规劝,只劝得口干舌燥,才知道了原委。
  然则小龙氏却是一听就大喜过望,立时拉着夏氏笑道:“太太先莫伤心,且听我说上一嘴,依我看去了十三栏倒是更好,且不说一院子里都听太太指派,便是那下人,太太若是不高兴,也可买了新的来。到时候,不论做什么说什么,岂不是比这里更自在更方便。”
  这却是为着爬床之事做计较,夏氏一听,倒也在理,只是想起儿子的府衙,最后她这个当娘的,却是被逼着出府另过,那骚狐狸却是稳坐后院,心中还是大为不甘。
  可再一想,若是这小龙氏的计策可行,到那时候,儿子一颗心分成两瓣儿,再不偏向那女人,那女人还不要悲痛欲绝。只要一想起那萧氏要过苦日子,夏氏心里立觉大畅起来。
  孔辙还以为搬家之事还要再闹腾一回,却不料夏氏这回难得的爽快,这事儿传到了后院儿,林娇自是拍手叫好,只说这两个是非头子出了大门去,家里头可算是清净了。然则萧淑云眉心却是缓缓蹙起,心里渐生不快来。
  林娇不知缘故,可朱嬷嬷却是猜到了一二,那个小龙氏也跟着去了,既是三太太在,少不得,二爷要去那里常坐坐,一来二去的,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萧淑云慢慢品着汤羹,眼睫一抬,问道:“可有家中捎来的消息?”
  朱嬷嬷忙道:“这一来一回的,也需要时日,奶奶莫急,且先等等。”
  这主仆两个一问一答的,林娇也渐渐有些明白了,往桌子上一拍,立起身大骂道:“不要脸!”
  “呦,这又是在发什么脾气呢!”孔辙手持一束鲜花,正是满面笑脸从外头走了进来。
  孔辙因着夏氏离了府衙,家里头终于清静,心里头倍感舒爽。虽是老娘出了府,到底还在凤凰县,没远离了身边,只要之后常去探望,这日子,正是要过得舒心如意。
  林娇正要张口说话,却被萧淑云狠狠喊了一句娇儿,只得闭上嘴巴,心里诸多不快,一甩袖子,就奔出了房门去。
  萧淑云这才看向孔辙,见得孔辙一脸莫名不安,笑道:“没事,这丫头最近规矩太过松散,待我寻了她的老师来,必定要再严苛些才是。”
  孔辙忙将鲜花送给萧淑云看,笑道:“小孩子天真浪漫,不必过于束缚,眼见着她一日大似一日,等着之后议了亲事,嫁了人,哪里还能寻得这般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说着歉然一笑:“似是你这般,就跟我受了好多的委屈闲气。”
  萧淑云莞尔轻笑:“相公这是哪里的话,自打跟了相公,这日子再是恬淡不过,并没有委屈和闲气。”拿起花搁在了鼻端嗅了嗅,笑道:“相公虽是爱护娇儿,可此时若是不教,只一味的宠溺,等着嫁了人,可怎么办?那时候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界儿,规矩不好,婆母势必要不悦,与其叫人挑刺儿来教训,还不如我自己来。教得她一身好规矩,也不怕以后嫁去了别人家再去受苦挨罚的。”
  孔辙这么一听,笑道:“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果然我是个书呆子,不比娘子天然的聪慧精明。”
  萧淑云笑嗔道:“油嘴滑舌。”将花给了一旁的碧儿:“把我陪嫁的那尊玲珑水晶花瓶拿出来,放了清水进去,好好养着。”
  见萧淑云欢喜,孔辙心里也跟着喜欢起来,左右一番探顾,拿了棋盘过来:“今日天气正好,不若娘子和我下盘儿棋,也好解解困乏。我听嬷嬷讲,你今日睡得多了些。”
  萧淑云撇嘴笑道:“明明是夫君闲得无聊,要找人下棋解闷儿,偏拿了我多睡做筏子,真是讨人嫌得很。”
  孔辙只觉萧淑云亦嗔亦喜的模样实在惹人怜,于是只咧了嘴巴温柔笑道:“我也晓得我讨人嫌,好在娘子是个有度量,又心善之人,这才容下了我来。”
  萧淑云见那孔辙如此贬低自己来讨她的欢喜,不觉抿唇一笑:“啰嗦鬼,还不赶紧的,你不是要下棋吗?”
  这厢光景正好,可那林娇回了屋里却只觉肚里气得生疼,只是这事儿她也晓得,是再不好说出口来的。然则如今只能干巴巴等着别人出招儿,林娇又觉得憋屈,只恨得牙根儿发痒,在屋子里头来回的走个不停。
  比之林娇这里气得要死,萧淑云却是看得很淡。这事儿说起来急人,可是,若真是孔辙那里动了心思,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是挡不住的。若是他不想,便是日日都在眼前晃,也都是白搭。
  这般想着,萧淑云的眼睛就禁不住看向了窗外,长廊拐角处,只瞧见孔辙一片一角,略微一晃,就没了踪迹。
  夏氏住去了十三栏后,自然和林娇见不得面,如此便少了许多闲气。
  萧淑云眼见着要生了,愈发放宽了心,甚个也不搁在心上,只一门心思想着生孩子的事情。每日里一定要在院子里溜上十几圈儿,朱嬷嬷说,多走走,生的时候能容易些。
  只是家里头安生了,孔辙这里却是添了一份心事。
  那个小龙氏,每回他去十三栏看他娘,都要在跟前晃。声音娇嗲,双目流光,行动间皆是风情,着实叫人看不进眼去。眼下,门外头正候着夏氏新买来的婆子,说是夏氏那里十分思念他,想要他晚上去用饭。
  孔辙不愿意去,且不说昨个儿才去瞧过她,就说那个小龙氏,一瞅见她他就心里头犯恶心。他并非懵懂无知,这女人分明就是对自己有所企图,如此的不知羞耻,当真是不要脸得很。
  “和外头那婆子说,云娘眼见着要生产了,我这里抽不出空来,等着隔些日子,再去看望她老人家。”孔辙沉思半晌,总觉得此时去了十三栏,有种唐僧去了盘丝洞的感觉,倒不如不去来得心里踏实。
  小龙氏坐在廊下,听里头夏氏又骂个不休,心里厌恶至极,又想起孔辙不肯来,心里又添了几分焦灼。
  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的日子,家里头如何能不得了她的消息去。如今那萧氏也知道她在此处,她的心思,那女人也未尝没有察觉一二,只怕她的爹娘姐姐,如今正在来寻她的路上。
  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恐慌忧虑,小龙氏起身往屋里去了。
  夏氏正在喝茶润嘴,见得小龙氏面露怏怏,将茶碗一搁,说道:“你不必灰心丧气,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拖过来。我就不信,那女人还没生孩子呢,就成了皇帝菩萨了不成!”
  小龙氏却只奄奄坐在椅子上,半晌,说道:“我爹娘要来了。”
  夏氏先是一怔,而后一喜,笑道:“这正是好良缘呢,你爹娘来了,我就去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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