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89/98页


  “庆王爷叫咱们家把这丫头给养了。”孔辙叹气道:“这还不算,说是以后这丫头嫁的人,得他说了算。”
  萧淑云拧眉道:“这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惹了上头猜忌,不定就要大祸临头了。”
  孔辙连连叹气:“可不是说的,只是这庆王爷也不是个好惹的,如今他又是孑然一身,我也不敢招惹他,怕是要闹腾出来,终归还是咱们家吃亏。”
  等着萧淑云抱了孔如慧去见柴宁,柴宁失而复得,自然欣喜万分。她也不是个不通道理的,心里一转便知道孔家却是因着她,被迫和庆王爷有了牵连。若是以后不曾闹出来自然无事平安,若是闹出来,便是抄家灭族的祸端。
  “你们放心,若是有一日露出了风声去,我自当出去解释个明白。孔家从来都是被我蒙蔽的,至于如慧,她的生父我并不知道是谁。当日大婚在即,我为保自身,只得忍气吞声。”柴宁一面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一面说道:“至于后来种种,你们只不认便是。到时候我以死明志,孔家也能脱了干系。”
  这话也只能听听,若是真闹出来,圣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只是如今,萧淑云也只能说道:“三奶奶也莫要多想,当下既是孩子回来了,母女团圆,也是个大喜事。”
  家里出了这事儿,因着都是私密的,除了萧淑云几个当事人心下揣着不安,一家子其他的人,都蒙在鼓里,依旧过着寻常的日子。
  只是林娇最近添了一桩烦心事,不是旁的,便是那个方宁,隔三差五就要来寻她说话聊诗的,可是把她烦透了。只是姐姐却是看这个方宁百般顺眼,竟是毫不阻拦,每每还要做了好吃的,给那方宁美得不行。
  “我说你也脸皮厚了点,昨个儿不是同你说了,以后无事莫要总来,你怎的今个儿又来了?”这日方宁又来拜访,林娇耐不住性子,当下当着萧淑云的面,就发作起来。
  萧淑云一听立时呵斥:“娇儿休要无礼,今个儿是我下了帖子,请了方家六爷来做客的,你再浑说,小心我家法伺候。”
  林娇憋屈得不行,干脆一甩袖子,不伺候了,就掀开帘子走了。
  眼见林娇如此模样,萧淑云再是欢喜方家这小子,也是能罢休,陪笑道:“原是这丫头野惯了,方少爷莫要见怪。”
  都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方宁却只觉得林娇娇憨可爱,是个直性子。他是见惯了家里头姐姐妹妹说话轻言细语,行事再不曾踏错过半点的,如今见着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倒是欢喜的不得了,忙说道:“无事无事,娇儿妹妹这是率直,有什么话就直说,比那些扭捏着明着说东,暗着说西的,强了太多了。”
  孔月梅一听就笑了,捂着唇直乐。萧淑云也只觉满心无奈,心说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笑道:“既是方少爷不怪罪,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着在萧淑云这儿又消磨了一阵子,方宁便借口要去瞧瞧后院儿的那花圃,就出门去了。孔月梅抬脚跟了出去,趁着无人,就竖起指头刮脸,笑话方宁:“你脸皮可真厚!”
  方宁来的多了,自然和孔月梅也见得多,孔月梅跟着林娇每日里东逛西逛的,性子也开朗了不少,两下凑在一处,孔月梅忍着不去追林娇,就是为着出门来臊方宁这一句。如今说完了话,拍拍手,就要走。
  “你且等着。”方宁紧跟上去,一面扯拉着微皱的衣摆,一面道:“晓得你必定是知道你娇娇姐姐在哪里,快带了我去寻她。”
  孔月梅虽是嘴上骂着方宁,心里却也欢喜这人以后做了自己的姐夫,于是竖起指头又刮了刮脸,却是听话的带着方宁去寻林娇。
  只是两人寻了好久,也没瞧见林娇的影子,倒是孔月梅心细,抽了空去问角门的婆子,果然林娇又换了衣服,偷偷出门去了。
  “周大哥,你说这碗怎的做得这般好看,花样儿也新鲜。”
  此时此刻,林娇正坐在一间茶馆里,对面坐着个蓄着胡子的年轻男子,正笑盈盈看着她。
  见男人不吭声,林娇把手里的瓷碗放下,笑道:“周大哥,今个儿下午,你还要带我去见识什么好东西?”
  男人笑道:“下午啊,我就该坐了车,家去了。”
  林娇一惊:“周大哥要走了?”
  被林娇称呼为周大哥的人,正是周庆元,机缘巧合和女扮男装出门嬉闹的林娇认识了,又被林娇搭手,戏弄了要坑他的人,于是两人就熟了。
  周庆元笑道:“是呀,货办完了,自然是要走了。”
  林娇不舍道:“这里山清水秀,不如再多玩儿几日?”
  周庆元哈哈笑道:“得了,你这丫头不用忧愁生计,自然好山好水每日里闲逛。可我是个男人,养家糊口做生意,可是不能耽搁的。”
  林娇一听,脸上“呼”的就热了起来,含含糊糊半晌,小声哼唧道:“你瞧出来我是个女的?”
  周庆元先是一怔,后头笑得愈发大声起来:“头一日我就知道了。”笑完了,却又殷切劝道:“我瞧你和我闺女年纪相差不多,这几日带着你,就是怕你自己个儿出去,再碰上了坏人。想来这些天,该逛的也逛了,玩儿也玩儿够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就再不许自己个儿私自出门了。”说着眉头皱巴起来:“说起来你小姑娘家家的,总是晃荡出来,家里人竟也不知道,着实不该。莫不是家人待你不好?”
  林娇见周庆元误会,忙说道:“并非家人待我不好,实在是这几日大人们忙碌,无暇理会我。我又是素来性子欢实的,大约以为我躲在哪处犄角旮旯自己个儿玩儿呢!”
  而此时此刻,孔月梅正立在萧淑云跟前,垂着脑袋抿着唇,半句话也不肯说。
  萧淑云见这丫头为了维护林娇那死妮子,竟是不言不语,半个字也不肯吐露,不觉头疼起来,说道:“你当这是待你娇娇姐好吗?你都不曾想过,她自己个儿出门去了,到底去了哪里,跟谁在一处,做了些什么,万一那人是个坏的,装了好人骗了你娇娇姐,如今你娇娇姐,不定就被人抓起来卖了去呢!”
  孔月梅心里一揪,又听头顶上她那二嫂子说道:“你是个大家出身,知道这姑娘家若是没了名声,一辈子就都毁了。”说着眼睛往窗子外头看去,见窗外依旧站着不曾离去的方宁,愈发头疼起来:“如今方少爷都知道了,你还不说出来,可是要叫人家方家以为,咱们孔家,就是这等没规矩的人家吗?”
  “说是,说是有个周大哥一起的。”孔月梅终于还是说了:“娇娇姐说那个周大哥人很好,不是坏人。”
  周大哥?萧淑云先是头一昏,而后就立时怒了起来。这丫头素来胆子大,可她却不曾想过,竟是大到私跑出去,和个外男整日搅在一处。萧淑云已然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做了。
  “你且细细说来,那周大哥,叫什么,哪里人士?他和你娇娇姐,都每日里去干什么?”
  孔月梅不曾见过这位二嫂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记忆里,她一向都是稳重安然的,不由得心里也跟着慌乱起来。
  “说是,说是徐州人士,叫,叫,周庆元――”
  萧淑云扶着椅子把手就站了起来,脸上是再也无法按捺的震惊。周庆元,徐州人士,林娇上辈子,上辈子要嫁的人,不就是这个人吗?
  “二,二嫂子?”孔月梅被萧淑云的脸色吓住了,由不得落起泪来:“不是我不说,是娇娇姐不让说,她说那个姓周的是个好人,她――”
  “不要害怕。”萧淑云缓过神来,忙拉住孔月梅细声安慰道:“他的确是个好人,你娇娇姐没骗你。”
  孔月梅奇怪地看着萧淑云:“二嫂子认识那个姓周的?”
  萧淑云摇摇头,苦笑着在座椅上坐好。她不认识周庆元,但是当初却是托了好几个人去打听过的。几个人都说,那个周庆元,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当初除了年纪大了些,是个鳏夫,其他的,其实都是配得上林娇的。
  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这都能叫他们碰上?
  萧淑云一面嘱咐孔月梅不要声张,打发了她自家院子里去乖乖呆着。一面叫绿莺三朵几个,偷偷儿出去找,自己个儿却是坐在窗下,心里一片乱麻。
  因着她的重生,林娇也跟着她离开了朝和县,千里迢迢来了这清河县的乡下。按理说,他们是再不可能有交集的,只是如今,却是叫她心里不安起来。如今没了祁氏这个母亲的撮合,也没了林松这个哥哥,需要钱财铺陈官路,可是林娇,却依然和周庆元相遇了。
  这太巧合了,可是萧淑云却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周庆元,就是上辈子那个周庆元。同名同姓,还都是徐州人士,这真是叫她毛骨悚然了。
  “嫂子?”有人在门处低声呼唤。
  萧淑云扭头一看,正是方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哦,是方少爷啊!”萧淑云稳下心神,慢慢笑道:“这个时辰了,我叫人送方少爷回府吧!”
  方宁不肯,说道:“娇娇姑娘不见了,我得等着找到了她,才能安心回去。”
  萧淑云叹气道:“已经找到了,叫方少爷跟着操心了。”
  方宁一愣:“哪里找到了,我并不曾看见娇娇姑娘回家来。”
  萧淑云笑道:“原是我才想起来,前几日她说过的,今个儿想去外头胭脂铺子逛逛。我这儿一慌,就给忘了。”
  方宁才不信,若是真的,那丫头不会不带了孔月梅,孔月梅也不可能不知道。再者,那婆子说得清楚明白,分明就是林娇那丫头换了男人的装束,自己个儿跑出门去的。
  萧淑云晓得他不信,于是笑道:“我才生了孩子,脑子有些不管用,这几日家里又出了些事,我就给忘了。”
  这话方宁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他家里的嫂子生了孩子,的确是有阵子糊里糊涂的,总是忘东忘西,叫人啼笑皆非。然而这事儿不对头,孔月梅这里不该不知道啊?
  “总是我没事,我还是要看看娇娇姑娘回家来,才能心安。”方宁迟疑片刻,仍旧坚持不肯家去。
  等着林娇被寻了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彼时天色渐暗,夕阳西落,方宁远远瞧见林娇,就快步迎上前去。
  林娇心情不好,见着方宁更加不耐:“你怎的还不走,这是赖到我家了不成?”
  方宁并不生气林娇的恶言恶语,只关切道:“你哪儿去了?月梅那丫头都不知道呢!”
  林娇没好气道:“她自然不知道,过几日她的生辰,我出去给她选些胭脂水粉的做贺礼,自然不能叫她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这就对上了,方宁这才信了萧淑云的话,笑了笑,就转身告辞了。
  等着方宁去了,萧淑云立时拉下脸来,冷冷瞪了林娇一眼,喝道:“还不跟我去屋子里。”
  “说吧,你一共偷跑出去几回,每日里都和那姓周的干什么去了?”萧淑云气不打一处来,便是那姓周的和这死丫头有宿世的因缘,可这丫头也是她请了先生家来,好生教过规矩的,怎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就不知道避嫌呢?
  林娇跪在地上,先是闷不吭声,后头却是忽然嚎啕起来,扑进萧淑云怀里放声大哭:“他走了,他走了――”竟是说个不住。
  三朵已经打听了清楚,那个周庆元,下午时候就已经带了自家的商队,往徐州去了,走之前,把林娇亲自送到了角门那里。可惜他前脚走,后脚林娇就跟着他,一路送到了城门口。
  怀里林娇哭得可怜,萧淑云却只想叹气,上辈子她要死要活不愿意嫁给人家,最后还跟着她一道儿死了,这辈子却是奇了,自己个儿找回了这姻缘来。
  只是时至今日,萧淑云却不愿意林娇嫁给了那周庆元。不管他那妻室如今是生是死,只是林娇这孩子,她不舍得把她嫁出去做了填房。不过一个小丫头,就要当人家的晚娘,这晚娘是好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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