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爱》第15/63页





☆、2、04―跟着母亲走的蝶尾龙睛

  黑夜里,这么两个人,握着电话,一同沉默。不同的是,虞纾茵躺在床上,苏凉坐在天桥上,任凭风呼呼地灌透他的胸膛。其实,不该冷的,只是他的心自那之后,便再没有暖起来过。
  一个夜里,就在三言两语中过去。
  苏凉望着天际渐渐露白,渐渐泛红,不消一会儿,整个身子就已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他可算苏醒过来,觉得,是时候去面对自己该面对的一切了。
  起了身,脚底下钻心的痛侵蚀而上,苏凉只得扶着栏杆,站了好一会儿,才阔步下了天桥。
  很多天了,是该去看看母亲了。
  苏凉先回了家,开门进去,一切都与母亲再世时无异,甚至,连进门处,母亲的拖鞋还摆在那里。他瞧着那矮凳式的鞋柜,心里发酸。以往母亲总是坐在那里,慢慢地褪去脚上的鞋子,坐上一会儿,才穿了拖鞋到客厅去。苏凉拖着脚,走到鱼缸前,看着那一条翻了肚皮的金鱼,愣愣地再也不想动一下。
  这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蝶尾龙睛是母亲最喜欢的,如今,母亲去了,连这鱼,也跟着去了。许久,他才默不作声地将鱼捞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打电话给已经请辞了的许姨。
  许姨听了,也是一阵叹息,说:“这鱼倒也有点儿人性了,这么快就跟着去了。你妈妈总是不让把死了的鱼丢掉,说那是不敬。每每有鱼死了,她就拿到楼下花园里埋起来。”
  苏凉听着电话里许姨那温温吞吞的话,心里越发难过起来。许姨在他们家也好多年了,比妈妈大了几岁,两人感情特别好,一点不分主仆。那天,许姨听说妈妈去了,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连着躺了好些天才下得床。
  按着许姨的吩咐,苏凉把鱼缸里的水都换了早前晾晒好的有氧水,再下楼去把金鱼埋起来。每一把土洒下去,苏凉都觉得,像是在亲手埋葬自己的母亲一般,浑身都是钝痛。
  之后,苏凉便驱车去了木兰池。这是母亲的意思,将她葬在木兰池,那个她与父亲初识的地方。母亲下葬那天,苏凉没有去,他不过是逃避罢了,逃避这样一个事实。
  木兰池里,有一棵参天的银杏树,母亲就葬在那里。那树,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期间枯死过一次,却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抗战那些年,那么艰难的环境下,它也捱过来了,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好些。那树冠真是大,如一把伞,撑在天地之间。
  再后来,当地的人便将它视作祈愿树,红布条挂满了枝头,满树的绿叶,满树的红布,远远瞧着,甚至会错以为绿树里长出的花。
  苏凉站在树下,抬起头来,便能看见在绿叶和红布之间,散漫下来的日光,通透得不像话。看着看着,苏凉便觉得那漫天的日光好像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水,一股脑儿装进他的眼里,他很累,吃力地睁着眼睛,吃力得承受着那些水的重量。
  就这么些时候,可以了,该停止了。
  下一个瞬间,苏凉便提步离去,不作任何停留。
  木兰池这个地方,他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还被抱在怀里,自然记不得什么。第二次,便是今天。
  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流连风光,还是等下一次,下一个更适合的地点。
  一路下山去,直到坐进了车里,苏凉才放松了自己。在木兰池一刻,他就必须是一副坚强的模样,因为他总觉得,母亲在看着他,每时每刻的。
  他把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手掌撑住自己的额头。良久之后,才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你好,肖小姐,我是苏凉,我们见过的。麻烦你帮我约吕律师,今早十点。对,公司或者事务所都可以。好的,谢谢,再见。”




☆、2、05―父亲与堂哥兵戎相见

  吕律师打开门,一路送苏凉出去。瞧着那套在西装下的身躯,他心里,一阵叹息。一个小时前,苏凉走进他的办公室,只是欠身,微笑,坐在一侧等他忙完了手头上剩余的一点事情,才坐到他的对面。
  苏凉说:“吕律师,抱歉这么急着约见。今天过来,我主要是想与您谈一下,关于我母亲遗产的问题。”
  吕律师是业界出了名的毒嘴,每一宗遗产纠纷的案件到他手里,死的,也活了。他早已见惯了有钱人家形形**的遗产纠纷,是以,这一宗案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不过是略略看了几眼。
  这样必胜的案子,打与不打,实属无异。
  只是,他当真没有料到,受益方会主动放弃他可以继承的一切财富,只要求拿走一个在刘素心去世之后,迅速被瓜分瓦解的公司壳子。
  临走前,苏凉还特地交待说:“只要我叔叔不要这个公司,其余的,他要多少,便给他多少。我,只要公司。”
  那样笃定的神情,倒也让人动容。
  吕律师回过头去,再去翻了一遍苏氏差人送过来的资料,这怎么瞧,也没有苏凉不能继承的道理,只不知那位叔叔来争些什么,又凭些什么来争。而这名正言顺的主子,又为何要放弃该他所得的一切?
  只怕,这当中,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件事情,如果能私底下解决,最好就不要闹到法庭上去。否则,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公司。”
  苏凉想着吕律师的话,便驱车到了叔叔的住处。他站在大院门口,抬头瞧那朱红色的漆牌,不禁莞尔。这叔叔,未免太过喜欢清朝,连住处,都成了清朝官家模样。
  苏府门口那两尊石狮,听说是叔叔花了大价钱特地从北京城里运回来的。少说,也有百几年的历史了。正瞧着,身后便响起了车子熄火的声音,苏凉回头去,看见婶婶正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堂妹苏轻轻。
  “哟,苏凉啊,干站在门口做什么,来了便进去,找你叔叔吗?”婶婶笑着朝他走过去,与他一道往里走去。
  苏凉点头,跟在婶婶身侧,瞧堂妹一眼,见她对自己吐舌头,心里便有了底。叔叔,这会儿子,怕是不肯见自己了。
  “婶婶,近来可好?腿脚可还疼?”苏凉瞧婶婶走得,似乎不太利索,知道应该是风湿病又犯了。
  “不就那样,我这腿脚,比那天气预报还准些,我说明儿下雨,就不会见到日头。这毛病,折磨人呐。”
  苏凉沉默着,想着当年叔叔婶婶都不容易,创下如今的身价,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这世上,叔叔婶婶是他最敬重的人。他小的时候,曾在叔叔家住过两三年,婶婶总说,这辈子没能生个儿子凑个“好”字,就只能把苏凉当成亲生儿子养着,等轻轻出嫁了,也算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这话自然是玩笑,却也有几分情感放在那里。所以到如今,他仍旧敬重他们,即便将来叔叔把所有的一切都拿走,他也仍当他是叔叔。
  送婶婶回了房,苏凉便和堂妹站在院子里。堂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苏凉噙着笑,走近几步,附在苏轻轻耳畔,和声说:“轻轻,看见我,心里有负担是不是?”
  苏轻轻抬头看他一眼,把头埋得更深了。
  “傻丫头,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你担心个什么。你爸爸妈妈对我不也是很好,他们也没把那些恩怨算到我头上来。所以,你见到我,不要有那些负罪感。”
  “堂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会在这个时候去跟你争遗产。我记忆里,明明我们都是一家人,从来也都和和睦睦,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以为,争夺遗产这种事情,是断然不会发生在我们家的,我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明白。”
  苏轻轻眉尖一蹙,泪汪汪地看着苏凉,却不敢近他身。她心底里,觉得是父亲不对,是她的父亲,亏欠了堂哥。
  于理,她该站在堂哥那边。于情,她却又不愿父亲与堂哥兵戎相见。
  “不管这件事情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结局结束,我们都还是一家人。你也毋须对我歉疚,明白吗?”
  这话落在苏轻轻耳里,惹得她更加难过起来。那双眼,雾蒙蒙的,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在看堂哥。明明堂哥这么好,父亲为什么就非得要那些遗产?他们家,母亲做了半辈子官,父亲的生意也发展到了海外,家里,够殷实了,压根里就不差钱。




☆、2、06―你是叫过我妈妈的

  暮色里,江风习习,吹皱了清凌凌的长江水。
  虞纾茵停住脚步,看见几步之外倚在栏杆上的许晗梅,心里不免感叹。当真是有钱了,通身的气质完全不是当年她认识的许晗梅了。
  看了一会儿,虞纾茵拨开额前的刘海,朝着许晗梅走去。
  许晗梅侧过头,看见虞纾茵,微笑着点头,轻声道:“来了。”
  “阿姨。”
  一阵寒暄过后,许晗梅便直率地切入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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