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心做鸳鸯》第46/47页


  “描描并不是,有多优秀的女子,容貌也并不是顶顶出众!”她轻轻叹息。
  姬无凤始觉心惊。
  就算心存犹疑,还是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姬无凤原本对这些女儿家的梳妆打扮并不憝练,自掌了谢家生意,四处应酬,也学得一些皮毛,此时替女儿上妆,禁不住眼眶微湿。强忍泪意,替她将凤冠霞帔一一上身。只等吉时一到,便要拜别爹娘,嫁作他人妇。
  这边厢,秦渠眉一早起身,便呆坐院内,听得谷中笑语喧哗,只觉手足俱寒,犹如跌落深潭,不见天日。近些时日他求见谢描描,终是未果。周新见得他这般难过之意,劝慰道:“庄主,不如今日等新人拜堂之时前去决断,属下就不信见不了少夫人?!”
  他连日来陪伴秦渠眉在谢家院门外守候,心内含怨,自然盼着秦渠眉早早与之决断。只可惜秦渠眉被他这话提醒,倒不曾留意他后半句决断之语,只一心系挂今日与谢描描见面之事。
  “你说的也对。今日描描定然避之不及!”
  再候得两个时辰,等他主仆两个到达谷中会客大厅,厅中已挤满观礼之人,正门铺着红毡。他二人就立定在门口,只听得司仪洪声唱道:“新郎新娘拜天地――”便有一对璧人身上喜服映霞,联袂而来。男子长身玉立,飘逸出尘,女子虽被鸳鸯喜帕所罩,教人难窥其颜,亦不掩其柳娜之态。
  秦渠眉瞧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着喜堂走去,堂上毡毯红得刺目,那女子行走间,脚步犹如重重踩在他心上一般,令他快要透不过气来,几乎是同时,他高声叫道:“描描,我有话说――”
  满堂宾客尽皆惊呆,闻蝶谷虽算不得军机要塞,但放眼天下,到如今叶初尘三个字也算闻达朝庭,震慑江湖,敢在谷主大婚之时当众拦截新娘,可不是自找死路么?
  新郎新娘吃他这一吓,皆停下了脚步。新娘不见其面,但新郎长眉微蹙,已极是不悦:“秦兄,今日叶某大婚,你这般不依不饶,可是自找不痛快么?”
  秦渠眉苦笑道:“叶贤弟,你我也算相识,今日且容某与描描说几句话,定然耽误不了你……你二人吉时!”后来几字,简直含着无尽艰辛。
  叶初尘微微一笑,侧首向身旁新娘子看去,见她不言不动,直如木塑泥雕,当下干脆道:“秦兄,想要与描描说几句话,却也不难,只要你不还手不挪步,立在当地接我三掌,那愚弟便依了你!不要说三句话,便是你跟描描说三十句话,也无人敢拦你!”
  秦渠眉应得极为干脆:“好!”大步向前,已立定在他面前。
  厅中众人也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眼前这幕好戏。自叶初尘即位,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位新任的年轻谷主,后来江湖上的几次风波,叶初尘未必没有做戏给谷中一班元老看戏的心思。唯独秦渠眉身后的周新伸出手去,已拦他不住。他心道要糟,这般白挨别人三掌,哪有不毙命的道理?抢上前去,挡在秦渠眉面前,反被秦渠眉轻轻推开,极坚定道:“周新,站到一边去!”
  周新大怒,伸手指着那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吼道:“谢描描,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难道眼看着庄主死在你面前你才开心?”那鸳鸯喜帕已是连着颤抖了几下,似摇摇欲坠,却不闻一声。
  秦渠眉一掌将周新推开,见得那个跌倒在地,冷冷道:“周新,你逾矩了!”说话当间,叶初尘已步伐飘逸,掌出如风,连连三掌结结实实拍在秦渠眉胸口,低低一笑,后退了一步,挽了喜绸立定在当地。
  众人听得这结结实实三声,怕是这姓秦的胸骨都要被打断了,都不由替他耽着心。岂知那人身形虽略动得一动,但面上却微微一笑,缓缓道:“叶贤弟,这下可容得某与描描说几句话了?”
  周新仆倒在地,目中含泪,哽咽道:“庄主……”不觉已身之痛,反倒为秦渠眉这般作践自己而心疼。他自小与秦渠眉形同兄弟,自己母亲恰是他奶娘,何曾见过他这般由得别人欺上头来?当下又是难过又是愤恨。
  叶初尘亦颇为诧异,面上笑意有些僵住,复又笑道:“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回避?”
  秦渠眉方要张口,已听得一道女声低低道:“夫君,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自然不用回避。”
  这句话仿如重雷立劈在他胸口一般,顿教秦渠眉胸中气血翻腾,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将前襟都溅了点点梅花,他失魂落魄一般道:“描描……你当真不肯再认我?”
  全场诸人都亲见他为了这女子受了叶初尘重重三掌,见此情景,虽说此姝目下贵为谷主夫人,也都心下恻隐。众人虽不知前因后果,但见得他情深义重,也觉此女铁石心肠,不似一般人物。
  那鸳鸯喜帕之上的流苏似被风吹得轻动,帕下女子长长叹息一声,道:“秦大哥,你我今生缘份已尽,自此别过,描描言尽于此!”说着转身向着喜堂背身而立,似在等着拜堂一般。
  秦渠眉唇角血迹未干,柔声道:“描描,你是不是觉得……”抬眼见得大厅之中诸人正眼巴巴瞧过来,此时也顾不得了,咬牙道:“我已知道你与叶谷主之事,你大可不必因此事抱愧,终是因我之故才令你受了此辱……我若早点来寻你,哪会有此事端?描描,我不在乎这件事,你……也切莫记在心上!跟大哥回紫竹山庄吧?”
  那鸳鸯喜帕迎风抖得几抖,险从凤冠之上掉下来,良久,才听得那女子冷冷道:“秦庄主,你今日当众提及此事,是嫌我夫君打你三掌打得轻了么?他就应该将你当场打死才对,也省得你当众辱我!――你快走吧,我今生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你,也但愿从来不曾认识过你!”
  秦渠眉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叶初尘似笑非笑,道:“秦兄请吧!本来兄弟还想着请你参加我与描描的喜宴,哪知道描描不想再见到你,这却也怪不得兄弟了。――来人哪,送秦庄主立时出谷,吉时已到,别误了拜堂!”
  关斐从人群之中挤出来,挽了秦渠眉的手臂,劝道:“秦庄主,既然谷主夫人不喜见到你,你还是走吧!”他与叶初尘曾留宿紫竹山庄,与秦渠眉也算得有几分交情,凡事自然会也多照顾他一点。
  他甫一扶定了秦渠眉,只觉他半边身子立时靠了过来,几乎压在他身上,周新已爬将起来,从另一旁搀住了秦渠眉,也不敢再出声,扶着他缓缓向外走去。
  只听得大厅内那赞礼者高声续道:“新郎新娘拜天地――”一双璧人并肩而行,新娘的鸳鸯喜帕之下,有晶莹水珠悄无声息落下,转瞬便洇进了那红色的毡毯之上,踪迹不见,更无人瞧见。
  紫竹山庄另三名侍卫在道上等待,见得秦渠眉面惨然,身受重伤而来,大吃一惊,又不敢出声询问,随了关斐护送秦渠眉出谷。

  大结局

  ˇ大结局ˇ
  赞礼者高唱:“一拜天地!”
  满堂宾客喧哗之声顿止,皆目注新人。虽然之前发生了那一幕,倒也不曾妨碍一众人等观礼的兴致。
  岂料,新郎已转身跪拜,新娘却岿然不动,身旁喜娘急得在她耳边小声催促:“谢小姐,该跪拜了!”
  堂上宾客不乏武学大家,耳力尤为灵敏,已听到了喜娘这几句话,正在诧异之间,鸳鸯喜帕却被新娘子一把掀起,盖头之下是一张素颜,丁点胭脂不染,水汪汪的杏核眼微微有点红,当堂扫视一圈,鸳鸯喜帕无声掉落在脚下红毡之上,慌得喜娘忙忙蹲下身去,捡了起来,口中直埋怨:“小姐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盖头掉下来不吉利啊……”又抬眼偷偷向着谷主瞧去。
  叶初尘不防有此一节,立起身来笑道:“描描,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已向前踏了一步,二人相距已不过两步而已。
  新娘子一把除下头上凤冠,固定凤冠的金钗叮的一声掉落在青砖地上,她将凤冠整个的塞进身旁喜娘的怀中,一头青丝瀑布一般缓缓垂落,衬着她雪也似的肌肤,平常道袍加身的小丫头竟然有了几分夺人丽色。
  叶初尘嘴角虽仍挂着一抹笑意,但眼神已经冷厉,堂上面向他的宾客皆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唯有新娘子容色不变,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闪电般抵在了自己颈上,细白的肌肤之上顿时染了胭脂之色。
  这下不但是看戏的诸人,便是连新郎嘴边的笑意,一时之间也挂不住了。他似责备似劝慰道:“描描,你这是做什么?”
  谢描描笑得凄凉:“你不就想看着我将秦渠眉逼走吗?这下如了你的意了!”匕首再抵进去一点,那血珠立时汩汩,她却浑不在意,笑道:“叶初尘,从一开始你逼我回闻蝶谷,就是有计谋的吧?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全盘计划,但定然是我越痛苦你越开怀!”
  叶初尘板起脸来,怒道:“描描,你瞎说什么?”狠狠向堂上宾客瞧了一眼。闻蝶谷中人虽然从来不吝花费时间看戏,但更擅长的却是察颜观色,一看谷主面色不对,立时静悄悄撤退。一时堂上只余了新娘与新郎。
  谢描描后退一步,手上刀尖依然抵在伤处,忍着痛意道:“叶初尘,今日你想娶我是不能了,若是想娶一具尸体大概还有可能!只是有一言我想问个清楚,你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初尘从来姿仪如仙,今日却已被连番变故惊得极是不豫,当下喝道:“谢描描,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看中了你,愿意娶你,你应该偷笑了!还敢大闹喜堂,莫非真是嫌你的命长?”
  谢描描那抵在脖颈处的刀锋无一刻放松,玉色的颈子上血迹蜿蜒,顺着胸口缓缓滑落,滴在红色的喜服之上,只留下一抹深色的湿印,似不小心滴上去的水珠一般,根本看不出触目惊心的红色。她再朝后大大退了一步,不依不饶道:“叶初尘,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我如有仇怨也定然是上一代人留下的宿怨,你若也想算在我头上,我谢描描自认到霉!但别拿这些情情爱爱来作借口了,假的很!”
  眼瞧着叶初尘的面色已越来越不好看,她又退了几步,离他愈远,似追忆道:“你别拿我当傻丫头,我知道心里面钟情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种时候心心念念是他,他体贴你是好的,不曾将你照顾周全也是好的,分开了是想念,在一起更是想念,自己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他的身上……这些感觉,岂是想装就装得出来的?”
  叶初尘面色铁青,怒极反笑,喝道:“谢描描,说得好!你既然一心牵挂他,为何不肯追随他而去呢?他被我打了三掌,也不知道震断了心脉没有?你若是再不追出去,万一来不及,可是连哭的地儿都没了!”
  谢描描闻听此言,面上珠泪顿时滚滚。她反手抹一把泪,挺直了脊背,缓缓道:“就当……我对不住他了!我今日既然不能活着走出这喜堂,还请叶谷主让我死也死个明白――你为何一定要与我成亲?”如细雨洗过的眸子一瞬不瞬紧盯着他。
  今日乃叶初尘平生未有的狼狈。他心中有无数个念头转过,终是笑道:“好,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从小就看见我爹让我娘独守空房,暗自垂泪。他自己去的最多的,却是你娘现今所住的院子……甚直在我娘临终之前,也盼不到我爹回头一顾……”
  谢描描呆了一瞬,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今日既然存了必死之心,倒放开了胸怀,去了往日畏缩怯惧之意,以从未有过的狂放之态笑了出来:“叶初尘,你不会幼稚到认为你娘的不幸是因为我娘的存在吧?所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我娘来,如果能逼得她女儿尝尽你娘婚姻之中的苦楚,也算报了你娘的仇吧?”
  叶初尘恼羞成怒,狡诈辩道:“我爹临终之时也狠狠念着你娘的名字,他定然也是这个意思,要我将你娘挖出来,以报当年被辱之仇!”
  谢描描手中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下,反问道:“就是这样?难道你没想过,你爹只是想临终见一面我娘?也许他只是想见一面这一生念念不忘的女儿,可是又见不着,所以才咬牙切齿?”
  叶初尘自小心性多疑,遇事从不会往好的一面去想。此时被谢描描点破,连自己也不禁有些茫然。他努力回想,叶西池临终之时虽一再念着姬无凤的名字,但话音之中并无杀伐之意,他当时只以为父亲定然是年老体衰,气力不继之故,如今细想,倒是也是谢描描说的这种可能……
  诸事一但回想,总有无数种可能。心底更有一种无法扼制的声音蠢蠢欲动,无可否认的是,与这个小丫头相伴的无数个日子是快乐轻松的。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自然有她体贴人意令人心神愉悦的一面……若真逼死了她,可真是失去了大大的一个乐趣……
  厅中二人俱各陷入沉默之际,忽听得院内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姬无凤的嗓音已响了起来:“描描,姓叶的小子在耍什么把戏?”谢无涯的声音紧随其后:“无凤,你先搞清楚始末再说!”
  二人对望一眼,已有一团身影跃了进来,气呼呼举着一把大刀,不分清红皂白,兜头兜脑向着叶初尘砍了下来。谢描描惊呼一声,一把拦在了叶初尘面前,喊道:“娘,娘,你停下手来!怎么莫名其妙乱砍人啊?!”
  姬无凤叉着腰,扛着把大刀气喘吁吁指着谢描描背后的叶初尘道:“你还护着这小子?观礼的人都说了,这小子没安着好心呐!枉我还将闺女嫁给他!你看看你这脖子,定然是这小子胁迫于你的!若不是娘来得及时,还不定怎么着呢.你别拦着娘!”大手一扒拉,就要将挡在叶初尘面前的谢描描拖开。
  谢描描与姬无凤身后紧跟着的谢无涯父女俩合力,方才拉住了将要咆哮的姬无凤。姬无凤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指着叶初尘道:“描描,莫非你还想嫁给这小子?”
  谢无涯拦住了她,道:“你总得容描描把话讲完嘛!老毛病又犯了!”此言一出,姬无凤立时敛了全身怒气,将大刀拄在地上,连连点头:“我听女儿说,我听女儿说。”
  谢描描对这一幕颇感奇怪,只不知父母之间发生了何事,目光在二人面上巡梭,竟意外的瞧见了母亲面上赧色。她心中明了,父母怕是已合好如初,心中一喜,已笑了出来:“娘啊,叶谷主与我商议了一番,也觉得我二人成婚颇不合适,怕婚后成了一对怨偶,所以这亲事也作罢了!不信,你问问谷主?”
  叶初尘眸光极是复杂,在她那笑意盈盈的面上留恋不去,良久,轻点了下头。
  姬无凤张大了嘴,惊道:“可是,描描……你跟他……肌肤之亲……”眼瞧着女儿沉下脸来,一张小脸已是黑了半面,直吓得姬无凤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喃喃道:“不成亲,也好。也好。娘的婚事也是自己做主的,倒也不是父母之命。”见得女儿的目光已不止遣责,简直是不胜恼火,连忙陪着笑追加了一句:“主要是娘想也没父母,没人作主不是?”
  谢描描闻听此言,心下一软,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姬无凤自嫁进谢家,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言九鼎,今日被丈夫与女儿目光约束行止,竟也不恼,只觉心中蜜样般甜,一手扶定了女儿,将手中大刀递了给丈夫,拿帕子给女儿包扎了颈上伤处。
  叶初尘见得她一家三口相亲相爱,一时倒颇为感慨,淡淡道:“谢副使,今日大婚被令爱大闹一场,如何是好?”
  谢无涯从来脾气极好,微微一笑道:“谷主若高抬贵手放我一家三口离开此地,谢某感激不尽!若谷主一意阻拦,那我一家三口今日葬身此谷,谢某也决无怨言!”与妻子女儿目光相接,二人均微微一笑,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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