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夫君》第34/196页


  顺熙帝闻此望过去,仔细一看,这附近还真没有船只。
  他记得当年建造南苑之时曾说要多造几只小舟,不过当时却被皇后拦下了。她说只需一叶小舟便可,若两人过腻了深宫的生活,何时忆起从前便一起过去看看,用不了那么多船。
  那时候他还开玩笑的问她:“如若哪日朕犯了错,而你一人用这一叶扁舟去了南苑,却让朕如何寻你?”
  记得那时她很认真的与他对视,沉默良久方道:“如若真有那一日,陛下便不必再寻我。”
  他还记得她当时眼神里的那份决绝,刹那间心中慌乱,转而对着旁边的方德宣吼道:“傻愣着做什么,去找船来!”
  方德宣被这突然的一声厉喝惹得身躯一震,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哪里还敢耽搁,应着就去找船了。
  皇宫里什么没有,想要尽快找上一艘船只来倒也不算难事。但南苑此地偏僻,将别处的船弄到这儿来也是要花费时间的。在这期间,顺熙帝站在岸边静静眺望远处日光缥缈中的南苑,一时间五味杂陈,心上莫名一阵慌乱。
  以前的过往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渐渐从脑海中浮现,由模模糊糊的影子变得越发清晰……
  当初太后为躲避松原县县太爷公子的强取豪夺,带着他和萧景旗逃往黎县,刚在黎县安家之时日子并不安稳。
  他们是外乡人,又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因着母亲的容貌更是没少被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惦记。
  好在那时候他和萧景旗开始去武馆拜师,勤加习武,练就了一身本事,这才使得那些个登徒子不敢上门闹事。而他们一家三口,也才得以在黎县扎稳脚跟。
  皇后楚媛出生于书香世家,在黎县也是响当当的大户,又才情远博,容貌出众,和她们隔壁的宁家姑娘宁姝被誉为黎县二美,自是被上门求亲之人跨破了门槛儿。
  那个时候的楚媛对于岑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就像那天上皎洁的月亮,而他,不过是尘世间一?g黄土,卑微到骨子里。
  三月三上巳节的一场初遇,她婀娜的身姿深刻烙印在他心上,久久挥之不去。他也曾以为,那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子,这辈子自己只配远远的望着,永远无法近身。
  她是他心上的欢喜,他却从不敢肖想半分。
  直到那日夜里,他无意间听到母亲在父亲灵位前的喃喃低语,他才晓得自己居然有如斯不同寻常的身份。
  他的父亲,是文睿太子嫡子,正新帝与淑慧皇后嫡孙。而他自己,身上淌着的也是皇室血脉。
  他忽然忆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时而有神秘的贵客到他家中拜访,言谈之间对父亲恭恭敬敬,他们促膝长谈之时也总是神神秘秘,一聊便是许久。
  他也突然明白,为何父亲从来不允许自己喊他阿爹,执意让他以“父亲”相称,还说这是规矩。
  素来体弱的父亲临终前还曾握着他的手,十分郑重的与他说:“阿禹,父亲无用,为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定要奋发图强,莫要让祖上蒙羞。”
  等所有的困惑和母亲的话联系在一起,真相曾让他震惊得将自己反锁在房里关了一天一夜。
  从那时起,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曾经他所有的奋斗只是希望母亲不再受苦,不再遭受欺凌,而自那日开始,他有了更远大的目标和抱负。或者说,是野心。
  他想站在高处,让曾经所有欺凌过他们的人匍匐脚下,更想让自己配得上心尖上的那个人。
  那几日恰逢楚家的姑娘楚媛文武招亲,他原本逡巡不前的一颗心仿若突然找到了方向般,居然撞着胆子去参加了。
  记得当时的招亲分两天进行,一日文试,一日武试。
  文试的结果他屈居第三,获得头名的是个姓冯的秀才,人长得斯斯文文,看起来倒是个谦谦君子。
  在第二日的武试中,他却侥幸拔得头筹,将那位冯秀才远远甩在后面。
  当时按照比赛的规矩,他文试和武试的结果最为优异,理应为楚家女婿。可楚家老爷嫌弃他母亲是个卖包子的,不肯将女儿下嫁,只说冯秀才在文试中得了头名,并不比他弱上几分。为示公允,冯秀才和他两人最终谁能做楚家的女婿,决定权在他女儿楚媛的手上。
  那个时候他心上一凉,觉得自己八成是没机会了。
  这楚家姑娘才情了得,坊间倒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据说这冯秀才也是没落的士族大家,其父和楚家老爷也算世交。冯秀才和楚媛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有人说,这次的文武招亲不过是个噱头,两家其实早在暗地里联了姻亲,只是想传为佳话而已。
  听到这样的流言,他心上自然是失望的。
  翌日楚家女择婿,他也曾为此在家中踟蹰,心事重重。是母亲和景旗劝他莫要半途而废,他这才鼓足勇气迈进了楚家大门。
  还记得那一日,他和冯秀才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少女的阁楼之下,楚媛一袭大红色的嫁衣灿若昭华,水红色的幕离遮了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却掩不尽绰约的风姿,娉婷的风华。
  他呆呆矗立在那儿,仰面望着她,只觉得那样的女子依旧离自己遥不可及。
  他的手心上不知何时浸染汗水,驻足的双腿竟也隐隐发颤。
  去的那日,他本早做好了扑空的准备,只是想近距离的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直到那精致小巧的绣球落在他眼前,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当时恰有暖风吹拂,刮起她头顶的幕离,他恍惚间似乎看到她轻扬的唇角,还有眼底涌现出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娇羞。
  洞房之夜,他挑开她的盖头时,终于问出了久久都想不明白的疑惑:“为什么选我?”
  她望着他,笑语嫣然:“宁妹妹说她瞧上了你家兄弟萧景旗,我若嫁给了你,我们二人便可以做个妯娌。”
  他听后傻傻当了真,欢喜之余又不免觉得些情绪低落。真相,居然只是这样吗……
  不过纵然是这样也好,至少,他真的把她娶回来了。自今而后,她是他岑禹的妻。
  后来二人有了阿宝,动情之余她倚在他怀里悠悠启唇:“那年上巳节,我与宁妹妹一起踏青游玩,她总时不时往后面瞥,说有个愣头小子在往我们这边看,也不知是在瞧哪一个。我心下好奇,下意识回头去看,便撞见你傻傻的站在那儿,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回头,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被石化了一般。傻傻的,竟觉得有些可爱。”
  ……
  顺熙帝还在想着从前,方德宣已经寻了艘船只过来。
  顺熙帝带着漪宁乘船去往对面,离南苑越近,他这一颗心便莫名觉得紧张,竟好像许久不曾见过她的面儿了一般。
  漪宁则是折了一片荷叶玩上面晶莹通透的水滴,觉得水滴晃来晃去的很有意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顺熙帝,然后好奇的望着他:“岑伯父,你怎么了?”
  顺熙帝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没事,你自己玩儿吧。”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继续玩着手里的荷叶。
  等船上了岸,顺熙帝仰面望着宫门口自己亲笔书写的“南苑”二字,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了。
  见他不走,漪宁便伸手拽着他:“岑伯父,你快点啊,我肚子都饿了。好香啊,我闻到饭的味道了,岑伯母肯定在吃饭。”
  顺熙帝无奈,只得任由小姑娘拽着自己往前走。
  进了南苑,里面简单朴素,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南苑地方不大,但因为堆放的杂物较少,倒还显得宽敞。院中东面种了两棵槐树,两树中间用扯了麻绳,是用来晾晒衣物的。
  因为顺熙帝和皇后甚少来此,而且从不在此地留宿,当初他并未让人扯这绳子。如今瞧那绳子是崭新的,而且看上去结实有力,想来是今早上刚捆绑上去的。
  看这这样子,倒是真做好了要在此久住的打算。
  院子东面是一间简易的灶房,灶房外用几根竹竿打成花架,其上爬满了花藤,淡紫色的花娇嫩柔弱,绿叶做衬,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精美华丽的彩缎。。
  金嬷嬷刚端了菜送进屋,一出来瞧见顺熙帝和安福郡主过来,整个人惊愕了一下,忙上前行礼:“奴婢给陛下请安,给安福郡主请安。”
  不等顺熙帝问话,漪宁已经迫不及待了:“岑伯母呢,我和岑伯父来找她的。”
  金嬷嬷恭敬回着话:“回郡主,娘娘此刻在屋里呢,正要用膳。”
  漪宁听罢也不管顺熙帝了,松开他的手自己迈着小短腿往正屋里跑。
  屋子里更是简简单单,窗边靠墙的地方是一架竹床,床尾的柜子同样用竹子编制而成,外面罩了一层淡蓝色的幔帐,像是衣柜的形样。
  正中央摆了一张红漆方桌,周围摆着四个小杌子,桌上如今摆着简简单单的菜肴,热气蹭蹭往上冒,明显还热乎着。
  皇后穿了件素净的碎花衫子,头上墨发用一支白玉簪绾起着,细碎的发丝垂落在鬓前两侧,是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美。
  她此刻拿了筷子在桌边坐着,瞧见漪宁有些意外,忙将筷子放下:“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欢欢喜喜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皇后:“岑伯母,今天岑伯父送我回椒房殿跟你住,结果你没在。你怎么一声不响跑这里来了啊?”
  皇后还未答话,外面的顺熙帝已经挑开帘子进来了。
  皇后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忙起身上前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顺熙帝被问得莫名心虚,瞥了眼阿宁:“这小丫头说想你了,非要找你,朕便带她过来了。皇后怎么突然想来这儿了,也不跟朕说一声,朕可以陪你一起过来。”说着握住了皇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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