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第105/167页
徐慧兰迎上前,询问段汁桃:“听海森说,你们这院下午起火,是因为烟头没摁灭,不小心着起来的。家里东西清点过了吗?损失大吗?”
临近傍晚,段汁桃和单琮容一行,高高兴兴地从动物园玩好回来,还在芝麻巷吃了一顿西北菜。脚还没踏进巷子呢,就有人迎上来说:“单老师,你怎么从香港回来了呀?你们家下午起火了,你们知道吗?”
边上的段汁桃蒙了一下:“起火?”
院里的邻居重重点头说:“哎呀!你们回来了……那下午上救护车的,不会是你们家星回吧?老天爷……”
段汁桃险些被吓得晕死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问:“什么?有人被救护车带走了?”
那人注意到段汁桃脸上的血色一下被抽干,忙安慰说:“听别人说没什么大事,人还是自己跳上车的。真是你家星回的话,估计问题也不大的。”
段汁桃听了这句,才稍稍找回了点呼吸的章法,胸口不再那么气不顺了。
“噢……我家星回去夏令营了呀,可能还没到家吧。”
段汁桃急匆匆地赶回家,看见院子里窝棚下停靠的一辆公路赛车,眼里一下溢出了好大的泪花,急都急死了,死死抓着单琮容的衬衫短袖,声音都紧张到变形:“琮容,完了,星回的车……”
单琮容心里也没底,但仍旧表面镇定地安慰她说:“没事儿,刚刚在路口,人家不说了吗,上救护车的人能蹦能跳的,你别紧张。要是真是星回,我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的。”
段汁桃嚎叫说:“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少一根头发都是要我的命!怎么办呀……这客厅怎么烧成这样了,不幸中的万幸,两边的房间没受影响,不然咱们今晚,连睡哪儿都得犯愁。”
见他们家终于有人回来了,坐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志愿者,赶紧上前说清楚情况:“是单老师一家吗?你们家下午起火了,联系不上你们,民警让你们回来后,上派出所做个笔录。他们下午来看过了,说是因为一个烟头引起的火灾。”
段汁桃马上拿眼睛瞪单琮容,意思是:你又瞒着我抽烟了?都怪沈海森,教你点什么不好,非得把你带的也抽起大烟!
单琮容马上双手立起来,自证清白地说:“真戒了,真不抽了!没了沈海森,我抽个什么劲儿啊。还有,下午我不是一直跟你和爸妈段扬他们在一块儿吗?火是下午起的,我得有分身术,才能从动物园原地分裂出另一个我,来这儿放火呀!”
段汁桃被他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是急得乱了分寸,才错怪了他。
单琮容虽然有偷偷抽烟的嫌疑,但他一下午都和自己在一起呢,有不在场证明。
住这间房子的,剩下的烟鬼,除了她爹之外,就只有段志强。
她爹不喜欢抽旱烟,走到哪儿都带着他的水烟枪。
所以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段志强了。而且中午他们一行出门的时候,段志强何秀琴夫妇明显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好,那些东西基本要收拾到下午,才可能收拾的完。
段志强平时抽烟就跟长了七八个肺似的,死命抽,仿佛买烟不要钱一样。这家里,到处都有段志强摁烟头时候,留下的黑洞。
段汁桃一想到这些,心梗极了,马上怒火冲天地说:“狗东西段志强,这是得不到的就要毁灭啊?他妈的,他还是我哥呢!居然还放火烧我家?我要报警!走,单琮容,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身后的老段吓了一大跳,出去一下午,怎么回来这院子就烧得黢黑了?
听女儿的口气,这好像还是大儿子的干的好事?老段慌了,连忙过来捧起段汁桃,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居然还真把段汁桃一下从地上腾抱了起来。
死命抱着段汁桃,不让她上派出所。
老段仰高了脖子招呼老伴儿:“你傻啊?你闺女要去报案抓你儿子,你真由着她胡来啊?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手足相残啊!”
段汁桃被他那句“手足相残”弄得啼笑皆非,唱大戏呢这是!
扑腾着双腿,喊她爹把她放下:“爹,你再护着段志强,你再不把我放下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律师告他坐牢啊?!”
老段被她唬的立马松开了手。
段汁桃真是服了她爹,都这时候了,面前的满目疮痍,都震撼不了她爹那颗护大哥的心。
不要眼下段汁桃虽然嚷叫着要去报案,但第一件要紧的事,还是先赶去医院,看看儿子伤的怎么样了。
怎么那么不赶巧呢?他偏偏这时候回来,赶上家里着大火。
段汁桃心急呀,就差一口气儿上不来,把自己捂死过去。
段汁桃心急火燎地打了出租车去医院,结果在急诊病房看见,那个正和病友嘻嘻哈哈,但头发被火燎得像烫了天然卷儿一样的单星回,哭笑不得地说:“儿子,你这头,烫的还挺好。”
第59章
段汁桃搬来椅子,招呼徐慧兰他们坐。
梅姐把手上拎着的几袋水果,递给段汁桃,“你家星回呢?”
段汁桃低头一看,徐慧兰他们买了这么多的水果呢,喊单琮容把水果洗了切一点出来。
“他住院呢。”
徐慧兰惊诧道:“下午上救护车的人,真是星回这孩子啊?”
段汁桃:“我也被他吓了一跳,不过没大事儿,呛了点烟灰,做了鼻道冲洗。医生说可以马上出院,我和他爸不放心,让他留医院观察一晚,万一夜里呛进去的东西夜里咳起来了呢?”
沈岁进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真是无语至极。他们全家都出门了,怎么就他这么寸,单独在家啊?还有这着火怎么回事,烟头没摁灭导致的火灾,单星回还背着她抽烟了?
真这样的话,沈岁进决定要制裁一下他了。
她可不希望他抽烟,就像她讨厌爸爸抽烟一样。爸爸也是差不多单星回这样的年纪,开始学会抽烟的,从此之后,再也戒不掉了。
沈海森听着是烟头的原因而起的火,钻进厨房问单琮容:“老单,这火,不会是你自作孽吧?”
单琮容举起水果刀,对着他磨刀霍霍:“我是那种蠢驴蛋子吗?没事我放火烧自己家干什么啊?是我大舅子,临走的时候烟头没摁干净,现在警察满大街找人呢。”
沈海森:“你刨你大舅子家的祖坟了啊?他干啥这么对你啊!警察?……你报警了?”
单琮容脖子往外伸了伸,见段汁桃和徐慧兰她们在院儿里唠的正起劲,才稍放大了点音量说:“不报警不行,我儿子气得都在医院都砸吊瓶了。我老丈人,一个心眼子只想着护着我大舅子,之前……唉,之前我这房子这几年不是空着吗?我大舅子两口子上北京打工,都没知会我们一声,老丈人让他俩撬了锁进来住。我们昨天才回来,我媳妇儿知道了这件事,气得让他们马上搬走,这不,大舅子心里有气……”
沈海森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忍辱负重啊?人家都放火烧到你根据地了,你还在这装缩头鳖。”
单琮容苦笑了下,嘲讽他:“等你摊上了,你就明白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女婿有那么好当吗?哄媳妇、哄老丈人、哄大舅子、哄大侄儿……总之,哪个都不要轻易得罪。不过这回,是真彻底得罪光了。我老丈人死活不让汁桃报警,汁桃去了医院,儿子死活非得逼着她去报警。也不知道这孩子跟这犯什么犟,可能他舅舅点的火,差点儿烧了他的新自行车吧。国际订单,在法国排队了三个月才拿到手的,估计是这个彻底让他炸毛了。”
一想到儿子在医院的那股果决狠劲儿,单琮容忽然发觉,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并且朝着他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儿子不再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了。
沈海森:“好样儿的哈哈哈。恶人就得有恶人磨。咱们家属院,没有火情的记录,可是保持了快三十年了。你家这么一搞,校办和后勤保卫处的人,可就有的忙活了,防火工作又得紧锣密鼓地抓起来。”
单琮容用刀尖扎起一瓣苹果,堵住他的嘴,“甭提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事儿啊。眼下还有更头疼的事儿,汁桃被儿子逼得去报警,报完警又后悔了。她侄子,就是我大舅子的小儿子,她有点儿于心不忍。万一真坐实了纵火罪,大舅子进去了,那可不就是给汁桃的侄子档案抹黑吗?大人混蛋,但不至于累及孩子,汁桃出了派出所,就有点儿后悔。可不报警,儿子闹的又凶,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舅舅。”
沈海森干笑两声,提醒他:“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你家和你大舅子家是亲属关系啊,家务事警察一般不给轻易下定论。你们是一家人,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谁知道你们倒头来会不会就和解了,人家也怕给自己招麻烦。还坐牢?你简直想的太多了,能帮着教育几句你大舅子,就算这块儿的警察比较好的了。”
单琮容:“……”
沈海森:“锦澜院的房子翻修好了,不过没来得及晾,你要是现在搬进去,学校也能给你安排。”
单琮容:“不急,就客厅几平米过了火,其他地方还能接着使。就是平时进出膈应了一点,汁桃说房间能住人就行。老丈人知道她报了警,闹着要回老家,不愿意在这待着了。我都快笑死了,老丈人以为这是威胁呢,结果汁桃满嘴应下,还问他老人家要明天几点的火车票。”
沈海森一边听腔,一边指指砧板上他切的苹果:“这苹果味道不错,多切点哈。”
单琮容让他快滚。这人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爱怼他啊?
院子里聊的正欢,单琮容还特地点了一盘蚊香,在院子里赶蚊子。
吾翠芝一来,大喉咙高嗓门一亮相,单琮容顿觉一盘蚊香不够用了,于是很自觉的,又去煤气灶那儿再点了一盘蚊香出来。
吾翠芝听说段汁桃家起火了,好久没踏进这一块儿的地界了,犹豫再三,还是赶了来。
段汁桃从板凳上渐渐直起了身,饱含情绪地喊了声:“吾大姐!”
这一声亲切的呼喊,叫的吾翠芝心头都热了,甚至有那么一点久别重逢后的泫然欲泣。
“怎么回事儿啊?我才知道你回来了,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家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段汁桃见到了家属院里的老大姐,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直问:“我刚刚还和慧兰念叨你呢,你上哪儿去了啊?平时这院里有点风吹草动,就数你消息最灵通。”
吾翠芝不好意思地哀叹了一声:“唉……我都搬走好几年啦。这边的房子卖了,给强子在上海买了新房。不过我现在住的也近,就在后三四巷的筒子楼里,你要想找我说话,咱们隔的不远。”
段汁桃:“我说呢!我昨天回来,夜里这院子搬家具的动静可大了,我说没道理呀,左邻右舍都出来张望了,就是没你的踪影。”
吾翠芝拣了张空椅子,挨着段汁桃坐了下来,徐慧兰也好久没见吾翠芝了,三人坐下便很有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