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第106/167页
吾翠芝听了事情原委,暗暗踢了段汁桃的小腿肚子一下,微微提高音量说:“以前觉得你气性大,在犯倔这事儿上不输慧兰妹子,这回你哥都骑在你头上拉屎屙尿了,你慈悲个什么劲儿啊?不是说星回都上救护车了?段汁桃,你瞧瞧,你亲儿子,差点儿都遭了殃,你还搁这你哥长你哥短呢?他配你叫他哥吗?”
徐慧兰也说:“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儿。占了你房子这么多年不说,让他搬走,他还干脆放火把你房子烧了!现在是什么社会啊?杀人放火这么明目张胆,他有什么理儿?不怕,段大姐,你有什么需要法律上的援助,我好几个同学都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有一两个打官司都打出了名气,人称法外狂徒,就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段汁桃苦恼地说:“谁同情他呀!我是恼自己去报了警,会害了我侄子……”眼睛默默瞟向吾翠芝。
吾翠芝一下就懂了,就跟她在意准儿媳舒北北的身世那样,档案上的直系亲属有污点,造孽造到了孩子身上。这对孩子往后的人生,无论升学、就业或者找对象,影响实在太大了。
吾翠芝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自己孬就别祸害下一代!”
徐慧兰也深谙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一个有前科的父亲,几乎就断送了孩子在这社会上的一半可能。不说铁饭碗,就连一些稍微大型一点的央企、国企,政审这一关,基本过不了。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梅姐在边上开腔:“呀,小吾,你儿子快结婚啦?准备什么时候办呀?”
说起这个,吾翠芝面子上其实是有些挂不住的。
因为儿子之前和舒北北也曾谈婚论嫁过,吾翠芝都专程请人挑了日子,还和老张在北京定好了酒店,甚至请帖都印好了,谁知强子却打电话回来,说和舒北北分手了。
吾翠芝心焦的吃不下饭,着急上火的马上买了车票去上海,结果扑了个空。她打了电话给老张,才知道强子回北京了,娘俩刚好错过。
有了前车之鉴,吾翠芝对儿子这回的具体婚期,口风就紧了很多。
“可能定在年底吧。不过他们年轻人工作忙,强子现在自己开了个电脑销售公司,今年又跟大学实验室合作了个软件开发工作,成宿成宿地忙。小舒在强子的公司管财务这块儿,强子出差多,小两口这两年忙的经常十天半月才见上一面。本来说今年暑假,我领着老张去上海照顾他俩,但我家老张把我拦了下来。老张叫我别去打扰他们小两口了,这两年拼事业,他们本来相处的时间就不多,我们两个老的说不定是去讨嫌,妨碍他俩过小日子。”
梅姐说:“你家张老师真是头一号体贴人呢。只有上赶着去给小两口帮衬的长辈,没见过说怕打扰小两口,不乐意上儿子儿媳家里叨扰的。”
吾翠芝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是不是犯懒,不愿意去上海折腾。他就喜欢在家窝着,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强子在上海的新房子,装修的特别好,是小舒他舅舅找人帮忙装的。小舒之前在她舅舅的厂里上班,她舅舅挺宠她的,知道强子和小舒的婚房要装修,二话不说就帮着联系了装修队,装修了三个月,装好后还给小舒送了一套进口家具。”
段汁桃:“呀,那正好,吾大姐你之前还操心强子他们在上海没人照应。小舒有亲戚在上海,那可太好了。”
吾翠芝点头说:“之前小舒他们家条件好的时候,小舒她舅舅跟着小舒她爸闯过一阵。这几年她舅舅在上海的厂子效益好,强子有时候公司的账太紧了,小舒她舅舅也会帮一把周转。”
段汁桃笑她:“你之前还为着张强找了小舒愁的不行,现在放心了吧?”
吾翠芝满意地笑笑,笑而不语。
沈岁进见大人们在院子里聊着,想去单星回的书房转转,以前她经常和他在书房玩儿。
点开书房的灯,发现书房的格局真是一点儿没变,有些书,甚至还摆在几年前的位置不曾动过。
沈岁进在书桌前坐下。
以前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小说和练习本,现在桌子被清理了一番,桌面只有一台电脑。
段扬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路过走廊,惊奇地发现书房的灯亮着,窗影上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影子。
段扬一面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面往书房的方向走。
迈进书房的门槛,和扭过头来的沈岁进,撞了个正面。
段扬略微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二嫂?”
沈岁进涨红着脸说:“别乱叫,我和你二哥只是同学。”
段扬人小鬼大,开始疯狂彩虹屁:“二嫂,你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天啊,你瞧上我哥什么了?!”
沈岁进赶紧起身把他扯到身边来:“嘘——!小声点儿,院子里都是大人呢。”
段扬明白了,缓缓地大力点头:“我擦,我二哥这是见不了光啊?”
沈岁进问他:“你二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听段阿姨说,他好像没多大事儿?”
段扬:“是没多大事儿,就是听说他的头发……”
沈岁进:“头发怎么了?被火烧没啦?”
段扬坏坏一笑:“那倒不至于。明天他就出院了,哈哈哈,到时候你自己瞧。明天你来看他吧?”
沈岁进想起来在院子里听段汁桃说,单星回在医院里大发脾气,嚷着要把他舅舅送进监狱,可她好像记得,段扬就是他大舅舅的孩子吧?
可段扬看起来,怎么还和单星回关系很好的样子?沈岁进想不明白,可是一看段扬这孩子好像又有点儿明白过来了。他的身上,有一些单星回的影子,都是那种没心没肺又疯玩疯闹的性格,眼神里透着一股聪明和机灵。
沈岁进说:“明天他什么时候出院呀?”
段扬:“听我姑说呆一晚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一大早就回来了。嘿嘿嘿,你想他啦?”
沈岁进想海扁一顿这小屁孩儿,他那张嘴,怎么不学点好?简直和他二哥一样欠。
“明天你什么时候来看他呀?等他回来我就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做好准备。”
沈岁进:“谁说要专程来看他了?我从国外回来,给他带了点东西,明天把东西带给他,顺道路过而已。”
段扬:“哦~~~晓得啦,‘顺道’嘛!~”顺道两个字,尤为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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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星回在医院待了一晚,身上待的都长出了虱子似的,浑身不对劲。
大活人进一趟医院,别提多遭罪了。他妈非得摁着他在医院住一晚才放心,事实是,他有手有脚骑了两三天路,累到极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急诊室昨晚来了好几个骨折的病人,那个鬼哭狼嚎,一茬儿接一茬儿,简直快把单星回闹疯了,根本没有睡眠质量可言。
早上八点半医院的医生护士开始上班,单星回第一个冲到护士台,要求护士去给自己办出院。
绝了,同病房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哀嚎就是□□,大半夜成宿成宿地闹,天微微亮,有的人却已经叮铃当啷地起来洗漱吃早饭。
经此一遭,单星回是打死再也不想去医院了。
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家还不到九点。
客厅和饭厅连着的地方被烧了一段,段汁桃就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的露天下。
昨晚和吾翠芝徐慧兰她们聊的晚,快十一点,人才全散了。洗洗收收,躺下都快一点了。
快九点,她和单琮容才起来,眼下在院子里喝稀饭就小菜。
段汁桃抬腕看了眼手表,惊道:“儿子,你这么早就出院了?”
单星回进门把下巴往天上一横:“人在医院都快待疯了。这地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根本没法休息。让你报案报了吗?别跟我说你没报,你再护着段志强,”
单星回小心眼的不得了。一想起来自己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小干花束,还没送给沈岁进,就差点儿被段志强给毁了,火气蹭蹭地上头。加上以前段汁桃有时候会在他耳边念叨,姥爷怎么偏心大舅二舅,不让段汁桃继续上学,新仇旧恨加一起,让单星回简直克制不住地想亲手撕了他!
段汁桃百口莫辩,什么叫她护着段志强?她也想治他呀!
单琮容问他:“吃早饭了吗?”
单星回睨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段汁桃,以为她还在保段志强,怒火中烧地说:“妈,你没事儿吧你?段志强就差亲手把你儿子送走了!这房子借他住几年,已经跟他够客气了,结果咱们家的这场火,还是他放的,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吗?”
单星回公报私仇,不怕再给段志强的身上的旺火,再多添两把柴,将他的罪行,一桩一件数落出来。
单琮容让他注意一下措辞,段扬还在家里住着呢,家里隔音差,一口一句段志强,让段扬伤心了啊?
“没大没小,再混蛋也是你亲舅舅,血缘关系跑不了。没吃早饭,先去洗个手坐下车,我去给你盛稀饭。”
单星回不依不饶:“管我吃没吃呢,我现在问你们,这案子你们去派出所报了吗?!”
段汁桃又气又怕,怕他再和昨天在医院里发疯一样,自己治不住他:“报了报了。你这孩子,从小就犟,有什么事儿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让我在你和你舅中间选,你妈又不傻,肯定选你啊!”
真是被这逆子气死,想做什么就必须得给他办到。段汁桃知道的,若不依着他的性子来,单星回恐怕能把家里闹个底朝天。
单琮容有心想压制一下儿子的冲脾气,无奈单星回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多头,自己的气势无形中就矮了一大截。
单星回这才肯松口:“早饭没吃呢,我自己去盛。”
他进厨房去盛饭,段汁桃吓得半死,还以为他又要无法无天地闹起来,心有余悸地对单琮容压低声音说:“你儿子现在脾气可真臭!这脾气,随了谁啊?”
单琮容在心里腹诽:还能随谁?你年轻的时候,不就这个样儿吗?
这会儿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渐猛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吃饭,拨几口稀饭到嘴里,身上就热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