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39/72页
琴奏没去管那人眼眸中微闪的神色,只是从他手上拿过那张人皮面具收到袖子里后,琴奏冷着脸对上龙天奕,“八皇子殿下找小女子,可有什么事?”
龙天奕掩下略微的失神,然后背过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着张俏脸的琴奏,“你为何而来?”
琴奏眨了眨眼,看着桌边站起来还没放下酒壶的杏花妈妈一眼,“不是说了嘛,替粉蝶姑娘来赎身的。”
龙天奕掩下眼底的一闪而过的失落,又追着问了一句,“我问你,为何来凤城,琴奏姑娘?”不晓得为什么,琴奏听着最后琴奏姑娘那四个字,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76 八皇子
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是琴奏听见龙天奕喊自己名字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若没有过节,他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对她撒气?
不过龙天奕能叫出她的名字,这让琴奏不得不提高警惕。琴奏即便身在江湖,也听过一些关于龙天奕的事,他可是炙手可热的皇朝权贵,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帝王。琴奏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叫龙天奕记挂上。
但事实就是事实,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八皇子龙天奕嚒?而且还叫出自己的名字,琴奏明白,他就是冲自己来的。若一定要跟皇朝扯上关系的话,琴奏只记得当初同沈钟铉在一起时候遇见的那些黑衣人。难道他们都是龙天奕派来的?
若真是龙天奕的话,那今晚果真是有些危险了。
“八皇子既然知道小女子的身份,那我为何而来,八皇子又怎会真的不知?”琴奏是追着那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来凤城的,若是能查到一些关于萧逸书的事,那自然是更好了。她才没傻到被八皇子一糊弄就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琴奏其实也知道,龙天奕既然能认出自己的乔装打扮,那关于她为何而来也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不晓得为什么,琴奏对着一个明明比自己尊贵太多的人,竟生出半点恭敬与示弱来。虽然龙天奕刚才那一手足够让琴奏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弱。
“是为了江洋大盗张铁而来,还是为了……萧逸书而来?”龙天奕的声音意外地染上一些诱惑味道,可是琴奏却在听见萧逸书名字的那一瞬间便已全身震了一下,哪里听得出龙天奕话语里的那一点特殊意味?
“你知道萧大哥在哪里,是吗?”琴奏不敢直接开口问他,萧逸书那呆子是不是在他龙天奕手上。无论如何,龙天奕都是天朝的八皇子,地位尊荣。这样的男子,容不得旁人对他任何一点的挑衅。琴奏且不管萧逸书是不是真在龙天奕手上,起码对琴奏来说,眼前的龙天奕多少带了点可能。
即便只是那么一点点,但对琴奏来说,便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可怜人一般,足够她欣喜若狂了。她根本不想追究萧逸书究竟是被谁带走了,又是为什么被带走的,她只想找到萧逸书!
龙天奕目光幽深地盯着琴奏,许久之后,才眯着眼,轩昂的身子依靠在亭边的柱子上,神情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味道,“听闻琴奏姑娘琴音动人,就不知道本王可有这个荣幸,听琴奏姑娘弹奏一曲?”
琴奏从最初的激动,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是啊,龙天奕既然知道自己是谁,必定是将她的事查得很清楚了。那么他大可以利用萧逸书来哄骗自己,而她竟也呆呆地显了本性,倒真是不够谨慎了。
“听我弹一曲,可是要点代价才可以的。”琴奏原本学那琴艺就是为了做琴姑娘的替身来着,可学了之后,琴奏才发现,比起那些武功之类的来,琴倒真成了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她不排斥弹琴,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也只有弹琴的时候,她才可以任凭自己将最真的一面融在琴声之中,飞去任何地方。
一个人,若是真心实意喜欢一件事,那么她多半会将那件事做得比常人要好很多。而且琴奏是个聪明极了的人,她的琴技连寐宇阁的人都瞒得过,更何况是天下人呢?只要没有肴师傅,琴奏相信,没人能否认她就是琴姑娘。
如果今天她弹了一曲,能够叫龙天奕说出点什么来,那么她也甘愿。
龙天奕说到琴的时候,提着酒壶站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杏花妈妈搁下酒壶,走到另一边,掀开一张丝绸帕子,下面正摆着一方凤凰木的琴,琴身的纹理很是华美,用黑曜石顶着琴弦,映着正好的月色,更是漂亮极了。
“我还奇怪呢,爷怎么突然要人取这琴出来,原来是想听曲儿了呢。”杏花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琴奏便是再傻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虽说杏花妈妈这年纪是稍稍大了点,但再大也不过是个女人,何况这龙天奕的确有叫女人前仆后继的资本。
想到当年的自己,琴奏忍不住有些可怜这杏花妈妈,至于杏花妈妈对自己的那些个冷嘲她也就不怎么生气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再者说了,这会儿是龙天奕找上她,又不是她自己凑上的,这杏花妈妈何苦在意自己呢?
“杏花妈妈卖笑,也没人瞧不起妈妈,毕竟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不是吗?”琴奏虽不计较,但却不愿再受杏花妈妈的刺。果然,这青楼勾当果真是杏花妈妈介怀的事。龙天奕在一边倒是忽然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闷在胸腔里头,但却叫人知道,他是真的心情不错。
“杏花,你且下去,这儿用不着你伺候!”龙天奕挥了挥手,便要杏花妈妈退下。琴奏顺着龙天奕的手望过去,正好对上杏花妈妈一瞬间苍白的俏脸。说起来,这杏花妈妈的确是漂亮,三十的年纪,但却保养得宜的日子将杏花妈妈酿成了一树风情万种的花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出美来。
若琴奏是个男人,不管几岁,她都会喜欢杏花这样的女人。因为她才是一个真正女人的女人。这龙天奕果真是郎心似铁,能对着这么女人的杏花妈妈不动声色。
杏花妈妈借着月色,敛下脸上的苍白与失落,满脸的妩媚与娇气,不敢太靠近龙天奕,只能撅着嘴,“爷儿,没了杏花在边上照看着,爷怎么能过得舒坦呢。”琴奏听着杏花的话,只觉得可笑,便没忍住,微微抿了抿嘴角,“可不是,我本就是粗鲁惯了的人,八皇子若想叫我来动手伺候,只怕不是饿着就是冷着,到时候可真担待不起呢。”
这话,堵得龙天奕有一瞬间的黑脸,不过很快也就恢复如常,“下去!”
77 美酒
龙天奕显然是极有威信的人。这杏花妈妈定是仗着先前的宠爱,驳了龙天奕一次面子,等龙天奕说第二回后,她确实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腰身款款,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亭子。琴奏背着胳膊,背脊挺得笔直,眯着眼看眼前的龙天奕,“八皇子既然知道琴奏为何而来,那么,我可否知道,这会儿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琴奏自然没想着龙天奕会有这么好,把实话都告诉自己。只是她是真没想到,龙天奕竟真把自己当婢女来使唤了。他像是跟着没听见琴奏说的话,只撩了衣袍便坐了下来,敲了敲茶几面,示意琴奏给她倒茶。
瞄了眼那凤凰木琴,又看了一眼阴沉的龙天奕,琴奏上前两步,索性进到亭子里,然后坐到了龙天奕对面。反正龙天奕也没不乐意,那琴奏索性逾越一些,即便真闹起来了,丢的也是他龙天奕的脸,至于她琴奏,不过是个无名小女子罢了。
龙天奕眯着眼看眼前的琴奏,黑潭般的眸底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只是那傲人的气势半点也不曾收敛。若是别的人,只怕这会儿早就吓到跪地哆嗦了。其实琴奏心底也挺毛的,对着龙天奕这般高深莫测的皇族,有些不安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琴奏算是想通了很多,自从身上染了毒,三不五时会发作后,琴奏想,再不肆意点活,只怕就来不及了。
“除了本王的母后,你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敢这般作为而没有死的人。”一会儿之后,琴奏便听见龙天奕这么说了一句。琴奏有些好笑,托着下巴身子向前一倾,眼珠子转了两圈后,“八皇子,莫不是喜欢我吧?”
若是以前,琴奏可真不是会这样想,这么做的人,但也就是因为身上的毒,琴奏变了太多。冷漠也好,肆意而为也好,总之,想怎么活,她便怎么活。这样子,挺好。
龙天奕嗤笑了一下,这女人,果真是该死!琴奏没有错过龙天奕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忽然心底便觉得酸了一把。她这几年来的境遇也算是奇了,可不管怎么样,除了一个萧逸书,她遇上的人对她总是怀着各种目的,利用她或者毁灭她,却很少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琴奏不是不自量力的那种人。她晓得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从不奢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说成为琴姑娘,比如说欷华公子。可即便就是这样安分守己了,老天也不肯让她过得舒坦一点,先是沈钟铉,现在又多了一个八皇子。
她闹不明白,这些厉害人物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如果说沈钟铉是自己去招惹的,那么八皇子呢?这般尊贵的人,该是全身心地在宫阙的权势倾轧里殚精竭虑,可偏偏又找上她来。琴奏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不得不认识这群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谁都不要认识。她明明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若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除了这条命,可真没什么可以拿走了。
琴奏微微笑了一下,也不觉得这般被人冷笑,对姑娘家来说是件很叫人觉得难堪的事,“既然八皇子对琴奏没有这样的心思,那琴奏也就放心了。”
“本王若是如你所愿,对你有些意思,想要收了你,如何?”龙天奕抱着胳膊,神态懒懒的,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眼神却锐利得好似一把钢刀,将琴奏全身凌迟,仿若浸在冰水里,凉寒刺骨。
若真要收了她,不是收尸那便是成了。琴奏知道,一个人是怎么也不能够同一个王朝想抗衡的。何况她只是个不够聪明的女人,如果龙天奕真想要收了她,她要么死,或许连求死也不能够,要么便只能屈服。
“也不知道八皇子府上妻妾的月俸是多少,到时候也好早作点打算。”琴奏顺着龙天奕的意思,把话接了过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龙天奕这样骄傲惯了的男子,顺毛捋的人太多了,偶尔见着一个两个有胆子同他对着干的人,便真就成了那人的保命符。
琴奏仗着这么一点,也就彻底肆无忌惮起来。情情爱爱这一回事,放在月下朦胧处那便是风花浪漫极了,可若是黏在嘴巴上每没日没夜地念叨,那这情爱也就成了叫人作恶的脓包。
“杀了欷华,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琴奏强压住心底的震惊,也不知道龙天奕怎么会突然从男欢女爱的事转到生杀予夺的狠绝,可就是因为这样,琴奏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是不是跟欷华公子有关?”琴奏问这话的时候声音缓缓的,可怎么也藏不住心底那一丝恐慌。龙天奕冷冷地看着琴奏,嘴角不屑地勾了起来,“怎么,难不成你一直以为他会是个好人?”
寐宇阁,但凡能坐上家主之位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哪有那么厉害的人家,百年来都是独子单传?是的,阁主夫人只生一个儿子,若他有本事,便将阁主外头养着的那些个儿子统给杀了,否则就是被他们给杀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才能成为下一任家主。
百年来的传承,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对龙天奕来说,第一次听见时却是真的震撼到了。父子兄弟间,他本以为自己见过了最狠绝的,可他们龙家自从坐稳天下后还未曾有谁下手这么狠绝。而这般长成的寐宇阁家主,自然也成了天家最介怀的那股势力了。
他的确是父皇看中的大位之人,他也从没怀疑过自己。
“琴奏,你杀人不眨眼,本王不信你连这也想不到。”龙天奕说完这话,也不要琴奏服侍了,自己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没等他放下,酒壶就被对面的琴奏给一把夺了过去。琴奏恶狠狠地瞪着龙天奕,然后丢开酒壶上的盖子,就着壶口直接将整壶酒给灌了下去,温好的酒液顺着喉滚进肚里,琴奏只觉得眼眶酸得厉害。
“你什么都知道,再叫你看些笑话,也没事吧?”琴奏的声音熏染上一点酒气,抓着酒壶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才轻轻的,像是怕吓坏了谁一般,琴奏问龙天奕。
“萧逸书那呆子,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