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38/72页
琴奏算是看明白了,这粉蝶也算是人情练达的一个妙人儿了,就算打探不到多少她想知道的事情,但她今天也是真打算替粉蝶赎身了。
被杏花选中的男人们自然乐呵呵地去过他们的“洞房之夜”了,琴奏起身,随着粉蝶往厢房那边走,至于那一篮子的白玉兰也被粉蝶给跨在胳膊上一同带走。一路上众人眸光各异。琴奏也不去理会,只求送花之人不要莫名其妙地跳出来。
粉蝶的厢房不算大,脂粉味儿很浓,艳红的床褥罗帐,倒是四处满溢着一种甜腻腻的味道。琴奏有些不大习惯,粉蝶倒也爽落,脱去撑开窗沿,一股微凉的晚风灌了进来,散开一些香味后,琴奏这才好过一点。
“说吧,姑娘为何而来?”粉蝶进了厢房后,褪了鞋袜,倒也自在地斜靠在软榻上,身段馥郁妖娆,举止间满是勾人味道。琴奏坐下后掐了篮子里一朵白玉兰,指尖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才笑了起来,“不过是偶尔路过,当真是被粉蝶姑娘也拽进来的。”这话也不算假,她出来打探消息,本就不是冲这家杏花楼来的,只是正好被粉蝶相中,也就顺水推舟了一把。粉蝶想着原先的情形,跟着点了点头。
“姑娘身上带了多少银子?我虽不是杏花楼的招牌,但杏花妈妈临了定是要捞上一笔才成,没个几千两,也是不会放人的。”这一点,粉蝶绝对是心知肚明的。别看杏花妈妈人生得美艳,但那心肠倒是绝对的黑。雁过都要拔毛,更何况是她楼里的姑娘。
说起来杏花妈妈也是真有本事。但凡是进了她杏花楼的姑娘,落到杏花妈妈手上调教个一两个月,定是能生钱的。若琴奏想要替她赎身,倒真是会被狠狠宰上一笔再说。
“不够,只有一千两,若依粉蝶姑娘这么说,暂时还不够。”琴奏倒也不怕粉蝶算计她,毕竟能从她手上抢走东西的人有是有,但肯定不是粉蝶。
粉蝶打量了琴奏一眼,然后抱出一只匣子,里头厚厚一叠银票,“这几年,我也多少存了些私房钱,统共五千两,你若真肯替我赎身,我便都给了你。”琴奏看着匣子里的一叠银票有些哑然。
这粉蝶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替自己赎身?
粉蝶大约也看出了琴奏的意思,无力地挑挑眉,“你当我没试着过吗?两年前我遇见个肮脏货,骗了身与心不说,还卷跑了我所有的积蓄。”
琴奏了然,心底对她也更是多了一丝同情,哪晓得粉蝶挥了挥手,“奴家不求人同情,谁让自己眼睛没长好,瞧上那不入流的东西了。”琴奏反问,“若你这次还看走眼呢?”
“那就再攒上两年,大不了就老死在这儿,总归也算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琴奏点点头,对粉蝶多了丝佩服。粉蝶将匣子摊开放到茶几上,然后又问琴奏,“赎身之后带我走吗?”
琴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粉蝶倒真有意思,“赎身之后你就自己走,去哪儿都好,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若是那种能安分过日子的人,现在会同你在一起么?”琴奏自己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为杀人而生,但却也知道,杀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杀了。她朝不虑夕,又怎么会将粉蝶从火坑拉回来后又卷进坟墓里来?
她或许还能仗着一身本领负隅顽抗一下,可粉蝶什么也不会,不说自保了,甚至还要拖累她。琴奏是对粉蝶有些好感,但却绝不允许她拖累自己,这一点上,琴奏还是自私自利的,从未改变过。
粉蝶认真地盯着琴奏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我能看看你本来的样子吗?”粉蝶直觉的,眼前的人绝不会生得难看,甚至可能绝美。粉蝶有认真看过她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而且一个人美不美,只看她通身的气派也总不会出错的。琴奏从一开始就显得落落大方,自然是美的。粉蝶相信,她一定很美。
琴奏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用指尖沾了沾杯盏里的茶水,沿着脸部的轮廓抹了一圈后,琴奏便从脸上撕下薄薄的一层,只一下,便足够粉蝶惊艳非常了。
“你……”粉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又变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要是来我们杏花楼,别说是那些个杏花娘了,就是杏花妈妈都得靠边站了。”粉蝶说这话,倒没什么恭维的意识,也没什么诋毁琴奏的意思,这让琴奏听过也就算了。
将面具戴回去后,琴奏托着下巴就盯着粉蝶看了一会儿,“你也算是个奇葩了,可不能在青楼里这么过一辈子。走吧,带我去替你赎身。”
粉蝶倒是不急,“反正我今晚就伺候你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没等粉蝶问琴奏她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才找到青楼来的,门就被人敲了两下。粉蝶有些奇怪,她带琴奏回来时候,可是在门上插上绢花过的,这就表示里头有人办事,来杏花楼的人也都是懂规矩的,怎么会来扰人好事?
“粉蝶姑娘?”
琴奏听见外头那人叫唤粉蝶,想着对方是来找粉蝶的,她也就没怎么多想。走到帘子后看见那儿摆着一架琴,也就坐下随手拨了两下,只等粉蝶完事后回来。
75 杏林深处
琴奏端坐在帘子后头,也懒得去理外头是谁来找粉蝶。却没想到粉蝶很快就转过身来找她,“杏花妈妈派人请你。”粉蝶有些狐疑地看着琴奏,明明刚才开杏花会时,她对这一切都不认识,可杏花妈妈为什么会派人来请她?
莫非……是为了这一篮子的白玉兰?粉蝶想起这一篮子莫名其妙的兰花,或许,杏花妈妈是因为这个而来。
琴奏手放在琴上,稍稍勾出两股弦音,倒也动听极了。粉蝶眼眸闪了一下,“你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呢。”琴奏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置可否。倒是粉蝶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要是真来了杏花楼,只怕这儿也留不住你几日,真是……太美了。”
粉蝶抿了抿唇,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眉眼处倒是真没了最初见时的那一抹妖娆的魅色。“走吧,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客人,杏花妈妈找你过去,我自然也得跟着。”琴奏点点头,站起身,捞过匣子里的那一叠银票,看也不看就踹到怀里,“那是自然,顺道还要同杏花妈妈要回你的卖身契呢。”
粉蝶身为杏花楼的人,从来没到过这处杏林深处。
杏林深处是杏花楼后头的一间清幽小院,是杏花妈妈的住所。除非杏花妈妈请你过去,否则平常时候是不能过去的。粉蝶从进到杏花楼后,从没有进去过杏花深处。楼里的人都说,只有八皇子凤城城主龙天奕进去过杏林深处。她在杏花楼里这么久,倒是真没见过有谁能进去杏林深处。忍不住偏过头去又看了一眼琴奏,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头,生得这么漂亮,一来便能被请到杏林深处。
琴奏倒是想过很多种可能。来人既然是冲着她来的,琴奏又忍不住想起二楼正中的那间厢房,只是不知道厢房里的人是谁了。她是带了面具,但遇上真有本事的人也是认得出来的,如果这样的话,她倒想知道,这杏花楼究竟是谁的地方了。
寐宇阁还是沈门?寐宇阁应该是不会,公子既然叫她离开,那么即便这儿是寐宇阁的势力,他也不会出面的。莫非是沈门?琴奏跟着粉蝶走到杏林深处。
这杏花楼可真是不同于一般的青楼,谁家青楼的老鸨会住在这么清幽雅致的地方,而且美艳到动人?琴奏勾了勾嘴,“你在外头等我,我保证把你的卖身契给要来。”、
到了里头,也就没人引路了。她是真不想粉蝶卷进是非里。而不卷进是非的唯一办法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杏林深处倒真像这个名字起的一般,大片的杏花林。因着是晚上,若不然倒能见着这片林子的全貌了。琴奏慢悠悠地踱步而行,倒是像极了风度翩翩的男人一般。直到林子那边传来一阵勾人的酒香。
杏林煮酒,倒真是个风趣秒人!
琴奏脚尖轻点,便移了个方向,朝着酒香散出的方向走去。琴奏不常喝酒,但酒量却是不错的。在寐宇阁的时候,琴姑娘为养身,倒是常会暖些酒来喝。就因为这样,小厨房里总会弄些顶香的酒来。
而她那时候为了照顾琴姑娘,也陪着常喝些酒。端上来给琴姑娘喝的,自然都是好酒,甚至连猴儿酒都有。那酒后劲绵密,也就是上来给琴姑娘尝尝,欷华公子看到琴姑娘大醉后伤身,倒是再没弄过了。不过这会儿的酒香,倒是比琴姑娘那儿尝过的都要醇香,也不知道什么酒,起码从未喝过。
光是闻着这酒香,琴奏便觉得身子有些轻悠悠的,像是快醉了一般。这杏花林虽未开花,但酒香透过这朦胧的夜色,润进了凉寒味儿,倒是愈发香浓起来。绕过这片林子,琴奏便看见了一座凉亭,建在一面盈盈小湖之上。
这开妓院果真是个肥活儿。琴奏想着,若是哪天不用杀人了,她是不是也可以去开个杏花楼,然后给自己弄个这么清幽雅致的院落来住。对了,还得带上萧逸书那呆子,他爱医术草药,那就弄个小山,山上只管给他折腾,爱种什么都可以。
琴奏想到这儿,便轻轻地抿了下唇角笑了起来,然后就见到了被晚风拂起的纱帐后见到了那人轩昂而立的背影。
“总算是走过来了,奴家早就说要去接你,可爷儿就是不许。”娇媚到仿佛能滴出蜜儿来的声音让琴奏倒是忍不住偏过头去看那人,可不就是适才台上才见过的那风华绝代的杏花妈妈嚒?
也是,杏花妈妈派人来请她,她自然也是在的。可背对着她站着的那个黑衣华服男子倒更像是掌控一切的主人。琴奏微微笑了一下,倒也不回杏花妈妈的话,只是扫了一眼炉上热着的酒壶一眼,然后才淡淡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好气势!
琴奏行走江湖,各样的人都见过,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人有着绝佳的气度,那是久居上位者才会养成的一种。只是琴奏惯来不先开口,也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人,这或许跟她寡言的性子有关。任凭谁像她一般经历,也都不会喜欢说话的。
那人优雅地转过身,朗目星眉,果真是个相貌极佳的男子。欷华公子是俊美的,沈钟铉阴柔无边,而眼前这个,那便是真的英俊了。
眉眼唇鼻组在一起,整个人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味道来。琴奏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她晓得,这样的人会出现在杏花楼里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如果他是杏花楼背后真正的主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茶肆酒楼都能打探到许多消息,但却没有一处比青楼来得更有用。眼前这个人若真是主人的话,那他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不晓得怎么的,琴奏想起了之前粉蝶同她提起过的那个人,八皇子龙天奕。
无风不起浪,龙天奕或许的确来过杏花楼。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那锐利的眸光刷过琴奏全身,让琴奏有些不悦起来。是的,不悦。这人的眸光实在太过犀利,就像是被剥光了曝露在人前。这种感觉叫琴奏很不自在。这人就像一把剑般让人觉得可怕。
琴奏倒也不退缩,刚才杏花妈妈的话让琴奏意识到了一点,若没有那阵酒香,她或许真就在杏花林里迷路了。这片林子果然存着玄妙,她对奇门遁甲之术没什么研究,所以这会儿便是想走也不能够了。
“瞧,都站着做什么?爷,让杏花替你斟酒暖暖身子。”杏花妈妈姿态妖娆地取下暖炉上的酒壶,清凉的酒液散着热气倒入酒杯之中,那股香味更浓。琴奏颇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殷勤的杏花妈妈,只觉得现下真是有意思极了。
这杏花妈妈将一个杏花楼打点得这么好,又怎么可能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么一个妙人,只说倒酒给这位爷儿暖身,但却连招呼她一声都没有,厚此薄彼得太明显了。不过那男人倒也什么也没说,优雅地坐下后,端起那杯酒抿了一口。
“杏花妈妈,我想同你要个人,粉蝶这姑娘,我喜欢,想替她赎身。”琴奏只觉得那酒香把她的馋虫给勾出来了,不过她也还算明白,这越是美的香的多是不怎么好的东西。
杏花妈妈提着酒壶,偏过头来时候倒是微微呀了一声。“粉蝶?你看上粉蝶了?”琴奏还没继续问杏花妈妈要多少银子才能替粉蝶赎身时,喝了口酒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把你那脸上的玩意摘了,从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骗我。”
男人说话的声音缓缓的,只是言语里的厌恶口吻却如同冰锥一般叫人心底生寒。琴奏挑眉,“即便公子真是八皇子龙天奕,我不偷不抢,爱长什么样谁也管不着。”
琴奏听见杏花妈妈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时,她已经肯定眼前这人是谁了,果真是八皇子龙天奕。只是为什么龙天奕会在杏花楼?而他找上自己,就仅仅是因为她是个易了容的女人吗?打死琴奏她也不信!
“本王就是八皇子龙天奕,你在我凤城的地上,便只能听我的!”龙天奕眯着眼说这话时,人已经从亭里一跃而起,落到琴奏身侧,骨节分明的手触上琴奏脸颊下一侧,然后一个用力便将琴奏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好在琴奏先前用茶水润过一回,若不是就他这力气,别说撕下人皮面具了,就她本来的这张脸都要给撕下来了。这人,果真是久居高位,杀伐之间唯我独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