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42/72页
82 肚兜
小莫子陪着龙天奕到了琴奏的房门口后便犹豫着不肯进去。龙天奕倒也不同他一般见识，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小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子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后，便又无可奈何地将门给带上。
虽然说有了父母之命，但怎么说还没有媒妁之言。主子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情急……不拘小节呢！小莫子哀怨地瞪了一眼房门，然后认命地踱到长廊上坐下来等。至于里头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想担心。
其实，真正比起来，小莫子比琴奏要幸福很多了。当年小莫子也是个弃儿，成天同那些比自己大许多的少年争抢那么点吃食，只为了一个馊掉的馒头，小莫子曾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又怎么样？他为了那个馒头，足足跟了那个乞儿一个月，然后寻到个机会，将那人推下护城河。
等到河里泛上来一具泡肿的尸身时，根本不会有人去关心那人活着时是谁。死在护城河里的人，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人是怎么死的。小莫子躲在人群后冷冷地笑着，明明那个馒头是丢给他的，可那乞儿仗着自己厉害，用石头将他脑袋砸出个窟窿，他迷迷糊糊地抓着石灰往那窟窿里堵，只怕死的人就是他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被人给盯上了，然后就被带进了一个庄子，庄子里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有百来个，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的。主事教他们拳脚本事，有些人学得认真，有的人却是漫不经心，只是为每天那些精致的吃食而兴奋。
小莫子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就会给你的。他没有那个命，所以他比谁都用功，师傅教过的招式，他总是第一个学会的。半年后，他们被带到了一间空间子里，饿了他们足足两天后，有人丢进来一百个馒头。小莫子抢了两个，不是他不能够再多抢几个，但这会儿要是没抢到的人太多，全都对付他一个的话，他肯定吃不消。
等小莫子将其中一个馒头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肚后，那些个没抢到馒头的人慢慢倒了下去。小莫子才知道馒头里头被下了药，然后就有人进来将那些倒下去的人抬走。小莫子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人收养这么大群的孤儿，肯定是要他们做什么，至于该培养哪些人，就各凭本事了。
然后一回又一回的筛选，直到剩下最后五个人。他们五个人就被带到了师傅跟前授业，直到主子来挑人，他才第一次知道，收养他们的人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宋将军府的人。那时候小莫子才十岁，而小主子比他还小，才八岁。
但当小主子挑中他时，他兴奋不已，虽然不明所以。可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体某一处却是疼得要死。等他能从床上下地时，他被带到了八皇子跟前。而小莫子这名儿也是他赐给他的。
他其实很清楚，如果不给将军府的人带回去，他或许哪一天就饿死在街上，或者被哪个厉害点的乞丐给打死了。现在的他，要什么没有？他跟着八皇子同进出，连这世上最尊贵的宫阙，他也是常去的，可比当初做乞儿时要幸福太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子是个好主子，是个叫人有盼头的主子。这一点，小莫子从没看错过。八皇子龙天奕天时地利人和，那位置，若不是他来做，他小莫子可以赌上自己一条命！所以当年主子进军营，而他也跟了去，不顾不管便扑了上去，救下主子。
也就是那一次起，主子对他才是真正的好，甚至很多时候愿意纵容他。小莫子当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开玩笑也会有个度。只要在尺度内，主子愿意给他的，他便通通受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小莫子是八皇子的宠奴，然后拼命巴结他。他得了当初想也不敢想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主子给他的，所以对小莫子来说，主子便是他的一切。
一切的利用，从一开始就表明得一清二楚，他也是心甘情愿跟人走的。但琴奏却不一样，他是被人骗的，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欷华设好的局里，只有将她彻底毁掉，他才能心想事成，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对琴奏来说，的确是很不公平。
更何况这琴奏名义上可是他主子龙天奕的未婚妻，被人坑骗得这么彻底，小莫子倒真是有些不服气了，毕竟这一巴掌是甩在了龙天奕的脸上，也就是同他小莫子过不去了。不行，得找点事情去给寐宇阁的人添点堵。
小莫子其实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想到这一茬，立马噌地从走廊上跳出去，招来下人，如是这般吩咐了一顿后，嘴角那笑是怎么也止不住了。之前派出去刺杀沈钟铉的人没人回来，既然这沈钟铉将计就计，将黑衣人都扮成了寐宇阁的人，那么他们就是寐宇阁的人了。
龙天奕走进来的时候，琴奏已经醒了。睁开眼，扭过头看了一下，好一会儿迷糊才算是看清眼前之人。琴奏也不起身，只是眨了眨眼，什么话也没说。龙天奕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倒了杯茶坐下来饮，倒是不急。
“八皇子府的下人实在不够贴心，竟没帮我制备件合身的衣裳。”女子毕竟是女子，这般躺在床上任由男子盯着看，果真还是受不住的。琴奏开口时的语气有些冲，倒是直接朝着八皇子龙天奕去的。哪里想到龙天奕也不觉得羞愧，“八皇子府的人伺候的是本王，可不是你。”
琴奏气结，只能瞪了他一眼后，“那我原来穿的呢？”
八皇子龙天奕拧着眉想了想，“你是谁原来那身男装？本王让人给丢了，都是酒气，闻着难受死了。”琴奏愈发气结，不给新衣服，还把她本来穿的给丢了，这八皇子想要故意气人，也用不着这样吧。
脾气有些上来的琴奏这么一会儿倒也不怕春光乍泄，甩了被子就这么下了地，然后往门外冲。果然，等人送衣裳来这样的念头还是要不得的。龙天奕微愣后，忽然大笑起来。
琴奏只觉得身前空空的，一低头，才发现肚兜的带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松了，薄薄的一片就这么飘荡在腰上，也难怪龙天奕晓得这般开怀了！恼羞成怒的琴奏一把扯下肚兜，朝着龙天奕那边丢了过去，然后脚下一蹬，却是继续往外跑。
她就不信，堂堂八皇子府里连件能穿的衣裳都没有！
83 斯文败类
果真是八皇子府，琴奏穿着中衣，遮遮掩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侍女的衣裳套上后，那端龙天奕已经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饶是琴奏再怎么不拘小节，也禁不住脸上一热，然后立马沉下脸来，“你站那儿，很久了？”
琴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昨晚醉酒之后，只觉得自己好像武功全失了一般，就是一般人靠近，她也很难察觉得出来。之前琴奏也没觉得，毕竟龙天奕安置她的这个院落很是安静，除了小莫子来过两趟，别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但现在，琴奏却觉得没了武功，很糟，尤其当你遇上一个在你更衣也不知道避避的男人时。
可不是么！琴奏面沉如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而他却是半点也不觉得羞愧，接着琴奏的话往下说，“是啊 ，有一会儿，正巧看见，你肩膀上还有朵花儿。”
琴奏牙关咬得死紧，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肩膀上有朵花儿？琴奏这会儿真有个念头，想把他揍得像朵花儿！琴奏从来都觉得自己脾气还算不错，可这会儿她是真恼了。哪有遇上过这样没皮没脸的人过？偷看就偷看吧，还当着面把话给说了出来，这让琴奏怎么也不能平静！
“男女大防，这样的事，琴奏不说，八皇子饱读诗书，总是知道的吧？”琴奏冷着脸看着眼前皮相上层，但却极无半点好品性的八皇子龙天奕说话。只是这话说出口，琴奏再看着眼前那人似笑非笑的脸后，琴奏明白，她算是自讨没趣了。
这人，明摆着毫无羞耻心，更叫琴奏觉得憋屈的是，像他这般地位身份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哪里错了。
“多谢八皇子收留，琴奏这就离开，也不多打扰八皇子休息了。”琴奏懒得理会这人，只当是被一条高贵的狗给看去了，她并没少点什么。琴奏努力用这个念头说服自己后，便转过身要走，却没想到龙天奕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眸子漆黑，眼角的笑意却是假的不行，“不管你到底叫什么，琴奏也好，还是乔素秋也好，你现在都不能走。”
琴奏从没听过这什么乔素秋，也不明白八皇子龙天奕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名字来，但对琴奏来说，龙天奕这么一句话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被软禁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不晓得八皇子听没听过！”琴奏有些气馁地发现，刚才她试图用力的时候，体内的寒毒似乎发作了，四肢百骸都被冻住，别说是同龙天奕交手了，她现在就是想动一下都不能够。
她是不是该庆幸一下，起码这一次她还没晕倒，是吗？琴奏脸上挂出一抹嘲讽的笑，却叫龙天奕不悦地拧眉。果真是乡野之地养大的姑娘，一颦一笑哪里有豪门淑女们的端庄高贵？他龙天奕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为妻？
“你就不想弄明白乔素秋是谁，还有乔之行和常月儿是谁吗？最重要的是，即便这张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你连自己究竟叫什么也不愿去弄明白了吗？琴奏，你外公要见你！”龙天奕知道，这话搁一般人身上的确有些惊悚。
他调查过关于琴奏所有的事。没回寐宇阁之前的她，同父亲乔之行相依为命，过的日子同乞丐一般，艰辛非常。而这乔之行自从妻子去后，整个人便彻底萎靡了。这一点，则叫龙天奕愈发看不惯这人。
他实在想不通，饱读诗书的太师之女，京城典范的名门淑媛，怎么就眼瞎到看上这么个无用的书生呢？古人虽然会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之类的话，可能考取功名，站到金銮殿上受封的还不是书生？
可这乔之行却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受了太师之女常月儿的爱意，拐了她一同夜奔，便要让她过得比谁都幸福才是。或许，这常月儿会说，粗茶淡饭、颠沛流离也都是甜的，但同甘共苦不该用在她这儿。但凡这乔之行真是个男儿，就不能让自己的妻子过得这样辛苦，连月子里都得不到好的调养，不到双十便香消玉殒了。
照理，妻子离去后，他更要好好经营生活，养大他们唯一的女儿乔素秋才是，可乔之行却整日里唉声叹气，不是生产，叫小小年纪的女儿反过来照顾他。稚嫩的孩子家，怎可能担负得起两个人的生活？最后却只能被丢弃在雪地里，这样的父亲，让同为男子的龙天奕深感不耻。
这些过往，或许琴奏不知道会更好。龙天奕也明白，乍听见自己还有家人在世的事，琴奏一定会有些吃不消，但他没想到，一身精湛武功的琴奏却会就这样晕倒了。龙天奕顺手将琴奏扶靠在自己怀里，正好叫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脖颈，龙天奕眉心一跳，手上用力，却是正好将琴奏整个抱在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隐在一边怨念许久的小莫子咬着红红的唇从暗处走出来，他原本等着主子快些打发了这该死的女人，然后他就可以使劲折腾死她了，却没想到主子越逗弄越起劲了，竟然成了戏文里说唱的那种登徒子一般，这让小莫子心底戚戚然，只觉得想要折腾琴奏的念头永远实现不了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这琴奏闹出什么幺蛾子，竟劳驾尊贵无比的主子将她抱着走，小莫子想着，要抱也得叫下人抱才行，主子怎么可以自己动手呢？
哪晓得不等小莫子开口要接过琴奏，却已经听见龙天奕的吩咐，“愣着做什么？去找药老来！”龙天奕朝着小莫子低吼了一句后，便将琴奏抱着往原先她住的小院跑去。小莫子忍不住冷哼一声，然后不甘愿地扭过头往另一头走去。
找就找，等会儿忽悠一下药老，让他使劲给琴奏开那些最苦的药！谁不知道这药老脾气最大，也就给主子一点脸色，别的人，可都是求着他来的。等会儿见到药老，他怂恿上两句，这爆脾气的老头肯定会叫琴奏好受的！
想到这种可能，小莫子脚步愈发轻盈，只觉得一眨眼功夫，小莫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了。
84 疯草阁
八皇子建在凤城的皇子府那是绝对气派的，里头的奴仆也都是极懂规矩的，比如说有些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比如说皇子的书房，比如说疯草阁。
凤城依山伴水，早些年的确贫瘠，但八皇子将那么个不起眼的小镇发展到今天这副局面，的确是能力超群。而当初在选址建皇子府时，他特意找了这么个避开闹市的地方。皇子府建好后没两天，依着后山的这一处院落便给挂上了一块奇怪的木匾额，上头写着“疯草阁”三个字后，府里便给各房下人交代了一句，那便是疯草阁及后山那一块，有事没事都别靠过去。
下人们倒是不敢好奇，只是私底下里对那一处倒也格外留意起来，只是里头除了整天冒着浓浓的药味之外，是不是传出几声尖锐刺耳的嚎叫，让人听不出那是什么之外，这疯草阁倒也一直不知道住着什么人。直到后来有下人不小心撞了进去，差点没丢了那条小命，大伙儿才知道里头住着一个疯老头，养些毒花毒草，整日里琢磨着便是怎么折腾人。从那之后，别说是看看了，八皇子府的人更是连挨边都不愿去了。只觉得多看一眼都会中毒一般。
其实，若不是之前撞进去那小子实在可怜，慌不择路时一脚踩进了疯老头好不容易侍弄大的荅荅草里，老头子也不至于出手这么狠，将那人毒得满身流脓，不抓挠不成，一挠就破，破后便流血水。那惨烈的模样，只看得每个人都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