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50/72页
琴奏心底倒是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常家小姐的女儿，可她真不打算认祖归宗，偏这回又是同琴奏不对路的龙天奕凑了上来，在琴奏这里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常太师是常太师，我是我，我既不知道祖父是谁，但却肯定常太师不会是我的祖父。”因为对面坐着的是没心没肺的八皇子，琴奏倒也不用担心把话说得太直白了，惹他伤心。这一点，龙天奕也明白。琴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龙天奕绝了想娶她的心思。
“倒真是个心狠手辣的，难怪江湖上传你冷血无情。”龙天奕根本不在乎琴奏是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就他自己来说就不是个好人。上位者势必不会是个好人，因为他们总要牺牲一些人，然后成全自己。他这么说，甚至还带了一些赞赏的意味在里头。只是这会子琴奏恼龙天奕，自然也就没听出来。
琴奏认真地看着龙天奕，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生得真漂亮，骨节分明，只是掌心满是老茧，那是她握着剑杀人留下的。琴奏知道，每杀一个人，她都要用尽浑身力气才行，然后那力气磨过剑柄，让她的掌心一阵热麻，然后那里便多了一道茧子。
是啊，杀人如麻。她追着那些恶人，明明是特天行道，但到了最后，她还是落得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名。谁家的女孩子不是拈着绣花针，娇娇俏俏地扑蝶弄琴？也只有她，为了活，只是为了活，却要杀更多的人。
“我杀那些该杀的人，因为他们全都作恶多端，试问八皇子殿下，你是不是能正大光明地说自己双手干净，不沾鲜血了？”琴奏说到这里，倒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龙天奕一眼，然后眼底一冷，“只怕你手上染上的那些血都是干净无比，都是本不该死的吧！”
琴奏虽然没同什么当官的人打过交道，可是她见识过官场的黑暗，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骸骨往上爬的？琴奏甚至可以这样说，越是往上，那些人越脏。琴奏虽然没听说过常太师是谁，但大名鼎鼎的八皇子却是早有耳闻。不管是战场还是朝堂，八皇子龙天奕都是厉害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双手干净，怎么可能没杀过无辜的人？
龙天奕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天家的子嗣，只要能活着，便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们不折手段，只为能活下去。而若他想活下去，那么死的人便是他了。龙天奕从小就明白这道理，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双手脏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谁都知道的理。他龙天奕生来就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的，所以死再多的人，他都不会可惜。至于别的龙天奕根本不想管，至于琴奏怎么说，龙天奕也不在乎。
“琴奏，本王忽然觉得，娶你做王妃也不是件很难受的事，毕竟大家都是冷血无情的。”龙天奕轻笑着说出这话，却是让琴奏面色有些冷，只觉得先前碧云说的那件事恐怕是真的了。这龙天奕，果然想来招惹她了。
之前琴奏一个人休息的时候，碧云进来伺候她，问她要不要过去主院用膳，那会儿琴奏便察觉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来。琴奏从来就不是个懂得委婉的人，她直接问碧云。那会儿的碧云显得格外好看，琴奏清楚地看见，碧云娟美的脸上浮出一片桃花般好看的颜色，然后害羞地低下头，声音如同蚊子般细微，“奴婢是皇后娘娘赐给主子的，一辈子都是主子的人，琴奏姑娘可不要乱想。”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乱想？”琴奏似笑非笑地看着碧云，只看见碧云脸上呆呆的，却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姑娘身份金贵，日后自然同主子在一起，奴婢只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说着，碧云便跪了下来，冲琴奏不停地磕头。
100 真相
“你跪我，可是担当不起啊。”琴奏说这话的时候，直起身来，目光安静地盯着碧云，却也没有扶她。对琴奏来说，并没有所谓的当不起或者当得起，对琴奏来说，长者之礼才是唯一受不起的。
而面前的碧云，是她自己要跪的，琴奏并不觉得自己逼迫了她什么，若不这样，琴奏或许就不能听见碧云真正想说的话了。
“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知道错了。”碧云磕着头，却是不停地说着知道错了，琴奏听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听见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未免有些烦躁，只能弯下腰，一把拉住碧云的胳膊，止住她的举动，“碧云，你同八皇子，是什么关系？”
琴奏死死盯着碧云的眼。同为女子，琴奏明白，若是心底没有那个人，她又怎么会将自己放在尘埃里？
碧云的身子一哆嗦，却是死死咬着唇，什么话都不说。那神情，却足够告诉琴奏一切了。琴奏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轻巧地松开碧云的胳膊，冷眼看着碧云整个人摔到地上，“不过是上不去台面的通房，即便是皇后娘娘赐给八皇子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他将来娶谁，是不是娶我？”
琴奏的确是聪明的人，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无止尽地利用。她这辈子只心甘情愿被一个男人一次次伤害，别的人，她却绝不允许自己被人利用。碧云是八皇子的女人，会为了私心来她这里煽风点火也无可厚非，但她不该故意挑起事端。
“碧云，人活着，必须知道自己的本分，且不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在我心底有没有那个分量，我愿不愿嫁他，就说你的身份地位，八皇子会给你什么正大光明的地位？还是你以为，自己能左右得了皇后娘娘，赐你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琴奏第一次用悲悯的眸光看一个人，而摔倒在地上的碧云同当年的自己多么的像。
当年的琴奏不也同她一样，对着不该的人，生出不能有的心思，然后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琴奏虽然算是才认识的八皇子，但就凭两眼印象也就能猜出他的性子如何了。若是碧云这般的人都能将他把玩在股掌间，那他想要登上那大宝之位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了。
“我从未对八皇子生出怎样的心思，也不会贪那荣华富贵，随了常太师回京。你只需老实告诉我，知不知道萧逸书这人便好。”琴奏本没想从碧云口中听见萧逸书的消息，毕竟碧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罢了，只是刚才听见这碧云说自己是皇后娘娘赐来的，又被龙天奕带在身边，琴奏便想着能不能有那运气知道一点罢了。
碧云根本没想到琴奏根本就没受她那一套，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将她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曝露出来，叫碧云怎么也不能接受。听见琴奏问起萧逸书时，碧云整个人却是彻底安静下来，整了整弄乱的发髻，然后面容平顺地看着琴奏，“我若告诉你他的下落，你预备怎么做？”碧云有些疯狂得看着面前的琴奏，这个女人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不喜欢主子？碧云有些痴狂地想，主子哪里不好，面前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主子呢？她不爱主子，所以罪无可恕。
“你若能告诉我萧逸书在哪儿，我立马离开八皇子府，永不踏凤城半步。”若是可以，琴奏情愿这辈子都不要再遇见这群人，这群勾心斗角，为了各自的目的将所有的人玩弄的人。琴奏有些嘲笑地看着碧云优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总算信了现在这个淡定不惊的女子才会是皇后娘娘亲手调教出来的。先前那弱柳扶风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深宫里出来的？
“萧逸书在寐宇阁的欷华公子手里，你若要找他，不如去问问那欷华公子！”碧云说完这话，便是冷冷地看了琴奏一眼，然后离开，却根本不去管这句话会在琴奏心底卷起怎样一番骇浪。
当初萧逸书是从沈钟铉的船上不见的，然后她就见到了寐宇阁的画舫，舫上虽说只有玉玄子在，但琴奏也没仔细查过画舫，萧逸书的确有可能被带回到画舫上。也是上了画舫后，琴奏才发现自己中毒了，难道说那个时候欷华公子便想对她下杀手了？
只是为什么？琴奏不明白，琴姑娘还没有回到寐宇阁，她若出了事，对欷华公子来说，并没什么好处不是吗？那么，对她动手的人，也就不是欷华公子了，那么剩下的……琴奏有些凄惨地笑了笑，果真还是他，是吗？
那些情分，果真是稀薄得可怕。难怪当初她想拜他，唤他一声师傅，他却怎么也不肯了。原来有了师徒名分，对她下手就不行了。琴奏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会是这样的。
现如今，难看的，依然只能是她自己。
“八皇子自然是尊贵的，说这话，可是有些不妥当？琴奏身份卑微，从不曾奢望能嫁给八皇子，何况琴奏同萧逸书已经定了情分，还请八皇子成全。”琴奏说这话时也不算激烈，只是将本来的事告诉他罢了。
原本就不打算嫁给八皇子，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若不是常太师与碧云，琴奏现在也不会将话说得这样死。毕竟八皇子这样的人，少一些牵扯才好。琴奏也知道，这样的男子容不得谁拒绝，但同样也不会对她几次三番的拒绝还扯得下脸来。这便是琴奏想要的，其他的，到时候都好说。
龙天奕心底倒真有了些火气，一如琴奏所想的那般。他龙天奕贵为皇子，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对他青睐有加？也就是眼前这病怏怏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将话说得这样决绝，似乎惹了他龙天奕便是多少不可见人般。明明该他嫌弃才对！
只是，琴奏越是不待见他，龙天奕便越想看到琴奏难过才是。不愿嫁是吗？龙天奕眯着眼勾了勾唇角，那模样好看极了，只是琴奏听见那人说的话，却觉得像毒蛇一般狠，“本王从强迫人，尤其是女人。琴奏，你认不认都无所谓，只是常家一门上下几百口人，全都系在你身上，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哭着求本王娶你呢？”
101 离开
龙天奕吩咐碧云在客院里摆膳，碧云自然要去打点好一切。只是等碧云恭敬地来琴奏房里请龙天奕时，碧云却没有看见人。
琴奏冷眼看着碧云一脸的失落，忽然觉得可悲。碧云喜欢的龙天奕比她曾迷恋过的欷华公子更加不是个好人！
龙天奕追逐的是天下，这一点，明眼人都知道。他若是不求皇位，怎么会要凤城，怎么会去军营？他有那个身份，也有那个本事去争那个位置，琴奏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女子？
琴奏没想过的是，一旦龙天奕不肯了，他就可以拿整个常家来陪葬。是啊，他是天家的人，他的手上握着多少人的生杀大权，而她有是谁？若她肯认回常太师做祖父，那她或许还算有些地位的，但现在她既然不肯认常太师，那么对龙天奕来说，琴奏便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只是就算是无关紧要，琴奏还是必须承担一切的责任。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将责任压在她身上？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为什么这些人统统不愿让她好过一点？琴奏凄凉地别开头，只是眼底的恨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八皇子若真要滥杀无辜，琴奏人微言轻，自然阻止不了什么，还请八皇子好自为之。琴奏累了，八皇子请回。”琴奏说完这话，整个人背过去，虽是不敬，但琴奏知道她本来就是个乡野小民，仪态不端也无所谓，不是吗？
龙天奕听了琴奏的话后，非但没有生气，却是更加欣赏眼前这个女人了。龙天奕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有些事，他从不急于一时。
琴奏却没有给八皇子不急于一时的机会，因为她走了。就在龙天奕离开客院后，琴奏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原本想要离开八皇子府也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但琴奏毕竟行走江湖多年，内力虽说被药力禁锢着，但本事还是有的。琴奏不是没想过去找碧云。碧云就跟当初寐宇阁的老夫人一般，不想她留下来，但琴奏还没有傻到凑上去给人杀。要让一个人彻底离开的法子，只有一条，那就是让她死去。
琴奏虽不想活，但却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此这般，那么她就只能一个人离开。好在这些天她在院子里休养生息，也算是摸清八皇子府里暗卫们的换班规律，然后寻着空隙便轻而易举地出了八皇子府。
琴奏原先担心因为药老的那些汤药，她不大有力气跑得出来，但显然那些药也就是在最初那几天将她的整个身子骨调好了，等胸口憋住的那口气吐出去后，琴奏便觉得整个人的腿脚也有力了。
琴奏没有直接跑出凤城，而是回了趟客栈。她现在基本能肯定，这一路来全都是八皇子龙天奕布好的局，包括之前傲天镖局的老蔡。也难怪，明明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那样轻易着了道。
不过琴奏还是得谢谢八皇子，也亏他看得起自己，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一切布置得完美无缺。可她到底不是那些甘于命运的人，琴奏回到客栈，也没有从大堂上去，而是避开人从后院溜了进去。
找到自己原先住过的那间房，琴奏发现里头的东西都不在了，也是，自己既然一路都被人盯着，那些东西也肯定被人送去八皇子府了。好在必要的东西琴奏从不会离身，比方说情殇剑。只是当初离开客栈去杏花楼的时候，琴奏以防万一，藏了件宝贝在客栈里，这会儿若是没了那宝贝，琴奏肯定自己别想离开凤城。
琴奏试了试身子里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脚尖一转，接着力道便跳上横梁，从接着瓦房的那一处掏出一个蓝布小包，没等琴奏有别的举动，就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唬得琴奏不敢立刻举动，只能缩了缩身子，将整个人都藏在横梁的夹角里头。
“小的一直守在客栈里，没见着姑娘回来过，大人放心。”说话的那个人，琴奏还记得他的声音，就是当初那店小二。琴奏眯了眯眼，果然，这八皇子龙天奕的势力果真是大得很，这人若是当不了皇帝，必也会成为新帝的心腹大患。
来人似乎不大相信店小二的话，推开房门，重新看了一遍，确定里头没有人后，才走了出去，“小心着点，若是姑娘回来，不用通报，先将人留下再说。”这人的声音，琴奏倒没有听过，不过琴奏想也知道这人是八皇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