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63/72页
123 重回凤城
当欷华知道派去跟着人没有回来后，他就知道肯定是被对方发现了。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这人是寐宇阁派来的，若是知道，那对方来头必定不小。还是说对方根本不在乎是谁派的人？
若是这样，那便更加严重了。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只能是天家的人，或者他可以跟那头好好谈下，毕竟他只也只是想保全自己罢了。想到这一点，欷华吩咐来人，“送一副姬岩先生的字画去大皇子府。”
下人听见后，二话不说便退了下去。能有这魄力来动手搅乱江湖的人，放眼皇朝，欷华知道，只有八皇子龙天奕才行。而剩下的皇子里头有这野心更有这实力同八皇子抗衡的人就只有大皇子了。
之前有几次，大皇子也派了人来找他。但欷华一直守着欷?g老祖的祖训，并不曾出面答应过大皇子什么。可不少消息，到底还是大皇子传来给他的，比如说当初杀手寻上沈钟铉这事。既然对方显出了诚意，那么他欷华为了自身利益，只能选择对自己还有寐宇阁最好的那一个。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古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这或许就是欷华同沈钟铉的区别了。
欷华素来骄傲，也从未遭遇过什么挫折，纵然天资聪颖，到底少了些隐忍。这般的人，总会小看对方。而沈钟铉却是不同，沈门是他同父亲一手壮大起来的，沈钟铉也一直同天家的人打交道，这天下的主子永远不会是他们这群江湖草莽的。
沈钟铉认命，欷华却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这也或许就是将来他们俩不同命的原因了吧。
沈钟铉自从萧逸书失踪，琴奏离开后，倒也一直在留意萧逸书的消息。等到琴奏再次出现，告诉沈钟铉小乔的下落后，沈钟铉就开始寻找琴奏的下落来。他想找到琴奏，威逼利诱也罢，只要她能告诉自己寐宇阁的位置，那么一切就好办。
可沈钟铉却永远不会知道，他要找的人，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八皇子龙天奕身边朝凤城去。凤城当然也有沈门的下人，只是根本触不到凤城的上层，说凤城是铜墙铁壁一点不为过。沈钟铉想要知道琴奏的消息，到底是不可能了。
而此刻，琴奏瞪着面前的这面焦耳琴，却是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只能狠狠地盯着对面品茗看书的龙天奕，“不知道八皇子什么意思？”明明马车一直在行进，除了中间偶尔停下来休息，连着客栈也不投宿，琴奏不知道他哪儿弄来这面焦耳古琴的。
琴奏会弹琴，只是因为当初欷华公子要她学琴姑娘，才请人教她弹琴。这几年，她只杀人，根本就不弹琴了。再想到欷华公子对萧逸书做的那些事，琴奏再看到古琴，心底便像针扎一般难受恶心。可龙天奕显然不打算理会琴奏的厌恶。
放下手中的书，龙天奕黑眸只盯着琴奏，“早就听人说你琴艺高超，母后极喜欢有才情的女子。琴奏，本王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有谁可以决定将来要走的路，只有自己。而你，本王既然说过要娶你，待那头事了，你就要安心做本王的王妃。”
龙天奕的话，说的非常直白。琴奏丝毫不怯懦地盯着龙天奕看回去，可没一会儿，直到看见龙天奕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后，琴奏有些不争气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两下琴弦，然后才慢慢沉下心来，一曲《梅花三弄》泄满马车厢。
琴奏将纷扰的思绪沉入琴音，不可否认，刚才那场对视，她彻底地败下阵来，似乎从她对上龙天奕起，就再也没有赢过。这一次也一样，可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泛起在心头，琴奏想起当初被龙天奕强夺取的那个吻。
狠狠地按下琴弦，叫琴音戛然而止，只惊得外头听着琴音正有些怡然自得的小莫子慌了神，差点没滚下马车。而里头的琴奏却是气红了双颊，也不管龙天奕怎么想，只丢下一句，“下去若敢再轻薄于我，定要好看！”然后素手一抬，继续弹奏起来。
龙天奕却是嘴角微笑，甚至带着一点挑衅味道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只气得琴奏连着弹错四五个音，而马车外的小莫子这回是真的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也不去管里头两个人说了什么。反正他的仇是别想报了。
他家主子估摸着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欺负女子的事，会为了琴奏破例，也足够说明什么了。可若想要得到他小莫子的认可，只怕没这么简单就是了。
龙天奕一行人到凤城的时候，琴奏同龙天奕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倒也处得极自然了。原本琴奏假意男女有别，想要同龙天奕分开辆马车时，龙天奕便用一种诡谲的眸光盯着琴奏的唇，只把琴奏惹恼了之后又心情颇好的低头看书，只把琴奏气得不行。
只是两个人到底没有分开。这样避无可避的相处，倒也叫琴奏发现龙天奕这人不少习惯。听人说八皇子行军打过战，琴奏倒也不信他这样的天潢贵胄会真的身先士卒，可等琴奏看到龙天奕的作息后，便信了。
这人，坐着时背脊挺得笔直，而且不管是休息还是看书，他都照着一个习惯进行。而且龙天奕这人看书时从不爱吃什么小零嘴，所以等琴奏发现那些端进来的零嘴都是给她吃的以后，琴奏对这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
龙天奕看书时，顶多喝点茶，琴奏见着马车里也没有旁的人，也就顺手帮他烧茶泡茶。最初那一次，龙天奕也是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便心安理得地受了琴奏的伺候。只伺候这个念头蹿入脑海，琴奏便又有些气自己。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以后还要嫁给这人，也就释然了。
不过等马车进到凤城后，琴奏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龙天奕倒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他知道得比琴奏要多，当初告诉琴奏时也没多说什么，这会儿到了凤城，该知道的，总归还是要知道的。
马车直接穿过凤城，停到八皇子府邸门口。
琴奏扶着龙天奕的手下了马车，琴奏倒也想自个儿英姿飒爽地下个马车，只可惜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也只能依着龙天奕，娇娇柔柔地下了马车。等琴奏见到小莫子的脸色，却是愣了一下。
不为别的，这几天吃沙喝风的小莫子脸色比琴奏差多了。不过琴奏没傻到当着龙天奕的面问什么，只是进八皇子府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搭着龙天奕的手微微用力，等龙天奕转过头来看她时，琴奏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带我去见他。”既然他没照着原先约定好的，离得远远的，那么就见见他，让她也好定下心，告诉自己将来要怎么做。
可纵然在心底设想过千百回，却独独没想到，当自己再见到萧逸书会是这幅光景。
药老的疯草阁，琴奏还是第一次进来。龙天奕丢给琴奏一颗药丸，入口即化。琴奏接过来后就吞了下去，倒也根本不怕龙天奕再给自己下什么毒药。毕竟她本来就是个半死的人了，龙天奕没必要再折腾她。
进到疯草阁后，琴奏才发现，这院落的确长成许多草，只是这些草，每一株都颜色艳丽无端，将整个院子衬得漂亮极了。但琴奏也明白，越是漂亮的东西毒性越强，这些草，随便一株大约就能要了人的命。
跟在龙天奕身后进到疯草阁里头，琴奏也没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些疯草上头。等到那疯颠颠的药老从屋子里蹿出来，猛地出现在自己跟前时候，琴奏才记起来，眼前这个老头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她。
不过琴奏倒什么话也不再多说，毕竟现在有龙天奕在。他既然对自己宣誓过主权了，那么他就不可能由得旁人将自己欺负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琴奏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不苟言笑地男子有这么强的熟稔与信赖。
124 玉面观音
要不怎么说老者为尊呢？人家也不是白活了那么一大把岁数的。这是药老第二次见琴奏，并不像前一次那般带着浑身的恶意，虽那眼神算不上热络，但到底没有恶声恶气。只是精亮的眼珠子照着琴奏上下瞄了一遍后，就直接转过头去跟龙天奕说话，“一个月内找不到解药，你就可以让常老头过来替他孙女准备后事了。”
龙天奕眉尖微微一皱，倒不是介怀药老的直言不讳，而是为了琴奏身上所受的毒。他答应过琴奏，必会救她性命。现如今，只剩一个月的光景了。他虽知道下毒的人必是寐宇阁的欷华，可再往下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解药的下落。即便那人与欷华极亲近，连那人都得不回消息，说明这事必是欷华亲自动手了。
琴奏倒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毕竟她对这一番劫难也算是早就看开了，所以听见药老这么说，倒不甚在意。只是眸光止不住地往里看，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萧逸书究竟怎么了。
可琴奏知道，当着龙天奕的面，有些事情不能急，即便真的想，她也不能表现出来。若不然惹恼了这喜怒不定的龙天奕，琴奏只怕半点好处也得不到。
龙天奕略微沉吟，心底虽也有些急面上却也不显，只是看见琴奏那焦急模样，知道她现在总算学乖了之后，龙天奕总算不逗弄她了，开口询问药老萧逸书的情形。
一问到萧逸书，药老倒是眼眸亮得发光，只恨不得抓着龙天奕进里头详谈一番，不过扫见琴奏那如丧考妣的面容，也只能将兴奋之情压抑下去，可那话语里的轻快语气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连早佚的方子都能找到，这人可真厉害。这玉面观音，顾名思义就是中了毒的人像是一尊玉观音，面容样貌愈发圣美，可这人也像玉一般冰冷无情。除了无悲无喜像个死物外，这人倒是气色好看起来。”药老说了一大串后，声音停了停，却是正好将琴奏的心给揪了起来，“这法子连老夫都觉得阴毒，实在是……你们看了，自然知晓。”
从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做什么事，而药老也知道，这方子为何会被禁掉，实在是太歹毒了。琴奏瞪大眼，却觉得床榻上睡着的那人她陌生极了。
萧逸书生得就是一副书生模样，比不得欷华的俊美，也没有沈钟铉那般阴柔，更不想龙天奕这般气势非凡。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圣洁高贵。
是的，就如同刚才药老说的那个玉面观音一般，琴奏想过萧逸书落魄的样子，却真没想到他落魄得如此动人。药老将琴奏和龙天奕引到药舍后，不等琴奏有什么举动，直接冲到床榻边三两下就撩开被褥，露出只穿着单衣的萧逸书。
药老的动作不得不说粗鲁极了，可就是这样，床上的萧逸书依然悄无声息地睡着，琴奏握着拳，却只能死死地抿着唇，半点声也不敢发。而药老则是更加麻利地拨开他那层单衣，龙天奕原本还有不愿意，皱着眉，却也没出声阻止他。因为龙天奕，药老不会做无用的事。
果然，萧逸书的胸膛如他的面容一般衬出玉般的颜色，里头有种透明的东西，绕着一根根森白的骨游动着，而胸膛那一处，血红血红的心却是缓缓地跳着。
龙天奕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周围的那片白，才叫琴奏胸口处的那颗红心愈发妖艳起来，只是这样一幅光景，怎么看都觉得森冷诡异极了。
“老夫仔细看过，这人已经完全成个药人了。对方倒是用极珍贵的药草喂着他，只将他的身子全绕着这颗心来动。若老夫判断没错，对方要的，就是他的这颗心。”药老沉吟出声，只是说出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就看龙天奕那瞪大的眼就足够知道了。
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能叫龙天奕这般喜怒形于色了。开人胸膛，取心而食，这不是上古神话里的事吗？现如今，谁都知道这事又多邪佞，别说是做，就是想也不会去想的。这欷华将萧逸书弄成现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小子大约小时候有什么奇遇，从母体里就带了异处，饮他血能治百病，对方将他养成如今这模样，配着另一张方子，然后用他的心做药引，倒能治百病。”说到这时，药老用一种眸光盯着龙天奕看了一下。
龙天奕心领神会，然后将目光自然地落到琴奏身上。只可惜这时候琴奏正痴痴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萧逸书，整个人还在沉浸在药老那惊世骇俗的话语里，整个人呆愣极了。
“可还有救？”龙天奕知道琴奏已经彻底呆愣了，既然如此，便让他来问出这话，也好了了琴奏的心愿。而琴奏，目光呆愣愣地从萧逸书身上收回，先是盯着龙天奕看了一下，然后又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去看药老。
只可惜床榻边的药老将被褥随手丢回，正好盖住萧逸书后，才叹了口气，“晚了，他睁眼都不可能了，老夫已是无能为力了。而且……”话说到这儿，药老古怪地看了一眼琴奏，然后又瞄了一眼龙天奕，“他没多久好活了。”
如果用果树来形容欷华对萧逸书的养成话，那么他胸口的这颗心算是快要熟了。若不摘下，那便也就只能死了。其实药老同龙天奕的对视里，都有一个同样的意思，那就是琴奏可以不用死了。
因为萧逸书。只是这话，定是不能当着琴奏的面说出来，不管别的，若是琴奏知道的话，若是龙天奕派出去的人找不到方子，那琴奏只要照着药老给出的方子服用，配着萧逸书的心，也就能活下来了。
而且，药老眼神之中没有告诉龙天奕的是，用这方子救活过来的琴奏，孕育出的孩童会百毒不侵。这对龙天奕来说，绝对足够心动。
琴奏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萧逸书，听见药老说他没多久好活后，琴奏扭头便跑了出去。剩下龙天奕对着药老，沉默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玉人。
“药老，他还有多久可活？”
“半个月。老夫猜，养着他的那人本来这几天就要动手了。”药老这段时间早就将一切理顺了。琴奏只有一个月可活，而偏偏还能再活半个月的萧逸书却是治好琴奏身上毒症的最好解药。
照着药老来看，即便找到了解毒的药草，合着琴奏目前的体质，也顶多多拖上几年罢了，但若是用了这玉面观音的心却是绝会不同，不说长生不老，但也绝对能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