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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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
作者：y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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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 楔子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境的舞台是非常漂亮的山水景致，绿草如茵，流水潺潺，远处林木苍郁，依稀可见山间的茅草屋顶和炊烟，天色蔚蓝无云，广阔的视野中带有精细的美感。
身处在这样的美景中，应该是相当的怡然自得，只是不晓得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景色美好的有点太过虚假，清澈的溪流见不到一颗尘埃，河底的鹅卵石全都光滑洁净，草木就像是被修剪过一样没有杂乱的枝桠，天空也是浓得化不开的湛蓝，整个景色彷佛是一张印刷精美的风景明信片。
我走在这样一片美丽的风景之中，然而实际上我并没有走动，因为是作梦的关系，只要我脑中想着：应该要往那里走，我就会自然移动到我想去的地方，也因此我完全没有踩在泥土地上的感觉，反而像是飘浮在空中漫步。
我就这样晃啊晃的，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或许没有走很久，反正是作梦，不重要的情节就会像影片快转一样迅速跳过，但当时梦中的我深切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上很久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抓起来。
是的，我感到自己整个人被提到空中，全身动弹不得，这时我才发现原本的风景完全消失，我的眼前站着一个小女孩，说是「小」女孩，其实她一点也不小，因为她正用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把我抓在掌心，她稚嫩甜美的脸庞泛着纯真无邪的色彩，她的发型是可爱的妹妹头，整齐的马尾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我，神情有点好奇。小女孩的手就像一般的孩童，柔嫩且比例小巧，但这双手却能够将我整个人包覆在掌中，小女孩在我的眼中就如同巨人一般，我很害怕，但我却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和眼前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突然间，小女孩将我抱在怀里，轻声唱起童谣，软软娇娇的声音很可爱，但我却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因为她唱的是一首日文歌，节奏轻快，有点像是小学唱游课上的儿歌，听着她的歌声，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一群孩童的合唱以及用风琴伴奏的老师。
那小女孩就这样抱着我，哼着歌，就像是和朋友一起嬉戏一样，在她的怀中我也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安全感，原本的恐惧和惊慌早已消失无踪，彷佛我就是该待在她的怀中，被她抱着、宠着。
小女孩突然将我放下，我感觉到自己站在榻榻米上，却一动也不能动，我的脚像是生了根，我的双手也维持着垂下的姿势，就连脖子和眼珠也无法挪动半寸，只能看着那小女孩巨大的脚丫小跑步离去，而我仍留在原地，僵直站立着，彷佛一尊木偶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我整个人被吹倒在地，但我仍维持原本的姿势，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来。我还是不能动，也无法爬起来，因为眼皮也无法活动，我甚至不能将眼睛闭上。
很奇怪的，这时我反而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梦中不是常有这种情形吗？自己的视线是一分为二的，我同时看着眼前巨大的榻榻米缝隙，另一方面，我也正从半空中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我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华丽的橘色丝质和服，上头绣着典雅精致的图案，宽腰带是用闪闪发亮的银线缝制成的，我的脚上穿着喷上漆的红色高木屐。我是一尊娃娃，一座精致的日本人偶。
我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榻榻米上，远方似乎又有歌声传来，仍是我听不懂的日文童谣，只是这回的旋律变得凄凉沉重，用小孩子童稚的声音吟唱，我彷佛见到了一个小孩子坐在夕阳西下的庭院中，幽幽的望着远方。
一个孩子加入唱歌的行列，又有一个、两个、三个… …很快地，我的耳边充斥着一群小孩的合唱，歌声乍听之下很欢乐，却隐藏不住那打从心底升起的孤寂… …
睁开眼睛，我房间的窗帘外隐约透着清晨的阳光，刺耳的闹钟声让我的耳膜和太阳穴隐隐作痛，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歌声。
人偶 第一章 噩梦01
”小梦，妳怎么这么慢？”怡苹蹙眉不悦的瞪着我，也难怪她会不高兴，她向来是我们这群朋友中最一板一眼的人，就连打扫房间这种事她都可以列出一张详细的行程表，每一个步骤和需要时间全规划得好好的，先用二十分钟擦玻璃，再花上三十分钟整理书柜… …她一丝不苟的个性也反映在她的外貌上，用发夹夹得整整齐齐的公主头，黑边方框眼镜，端正的五官，简直像是人体模型一样标准的身材… …虽然不是非常漂亮的美人，但也绝不会说她丑。
”唉！小梦八成又做了什么怪梦吧？看妳每天都睡眠不足的样子。”瑛华笑嘻嘻的说，她总是挂着一张笑容，就算是没有什么情绪要展露的时候，她的嘴角和眼角也会弯成上扬的弧度，面对她的脸，实在让人很难不产生亲近的感觉。
”既然小梦也来了，那我么就快点出发吧？错过飞机就惨了。”盈芳望着手表，一张圆脸上满是焦急。盈芳生性容易紧张，总是害怕出错，偏偏她的个性又非常冒失，时常因为粗心大意而挨怡苹的骂，受到指责令盈芳的神经更加紧绷，越是担心自己出错就更加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真是可怕的恶性循环。
至于我，也就是她们口中的小梦，我们四个人是大学同班四年的好友，在即将挥别青春的校园生活，踏入社会的前夕，我们相约一同出国旅游，当作是大学的毕业旅行。
由于我们四人都是生平第一次出国，大家都兴奋极了，为了决定要去哪里、要怎么规划行程、去几天、跟团还是自助旅行等问题反复讨论了许久，最后结果终于出炉：日本京都四日游，采自助旅行的模式，行程由怡苹规划，也因此怡苹打从好几个月前就开始上网查资料和搜集旅游书籍，代办护照、签证、订机票等事宜则由瑛华负责，我和盈芳则负责准备可以共享的旅行用品，例如吹风机、沐浴乳、洗发精、洗面奶、零食、手电筒、扑克牌、电子辞典等。
三年级时，怡苹就已经通过日文二级检定，因此我们完全不担心沟通问题，反正我们的活动范围只在京都，就算迷路了也可以向在地人打听，只是怡苹仍然改不掉她严谨的习惯，四天三夜的行程她早就安排好好的，规划出最精简、最不耗费时间的交通方式，让我们能在四天内将京都所有景点全走过一趟，同时还有时间买土产、吃美食、拍照、闲逛… …
哦，对了，我叫做方来梦，她们都昵称我为小梦。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长相普通，成绩也一般，但是托这名字的福，我最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在于我时常作梦，而且不是一般的梦，这些梦境往往都会有什么特殊涵义，有时候是预知梦，有时候会梦到连我自己都不记得的回忆，或是一些有象征性的奇怪梦境，偶尔还会梦到一些数字、符号什么的，过了几天才发现那是我的学期成绩，可惜我从来没梦过乐透中奖号码和考试答案。
不过这些梦都算是小case，没什么伤害性，梦见也无妨，但是如果受到往生者托梦，甚至被鬼压床，那可就不好玩了。我在大一时曾经梦见过许久没联络的国中同学，她穿着当年的制服，捧着一大束白色海芋对我招手，过了几天我听到她跳楼自杀的消息，去灵堂上香过后，我仍是时常梦见她，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怀中的海芋也越来越多，后来我忍不住了，在梦中问她”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帮忙”，她点点头。第二天我再度去她的灵堂，这次我留意到灵堂内满满的都是黄白两色的菊花，突然想起她是个爱美的女孩子，想法浪漫到有些不切实际，她曾经说过，就算死了也要漂漂亮亮的在海芋的环绕下安眠，之后我便天天带一束海芋去上香，直到告别式，而我也没有再梦见过她。
托这些梦的福，我的睡眠质量始终非常差，无论睡得再熟再久都会觉得累，更何况我大多时间都是浅眠状态，严重一点还会梦游，虽然我本人没有任何印象。我妈告诉过我，我四岁那年全家一同回乡下外婆家时，我竟然半夜自己爬起来走出门，路上巡逻的警察发现我还在睡觉，只好先想办法把我带回派出所，我妈清晨醒来看见我的床上是空的，差点崩溃（我妈跟我说起这段往事时，一边说还一边埋怨我吓得她心脏都快停了）。当家人匆匆赶来报案时，我还在派出所的沙发上睡得香甜。
十五岁过后，我梦游的情况便减少了，在这之前，我每天晚上睡觉一定要拿条绳子把自己拴在床上。然而，虽然我已经不会一边睡觉一边出门吹夜风了，恶梦的严重程度却是有增无减，白天也总是无精打采的，我也早已对无法消去的熊猫眼完全绝望了。
在筹备这次的京都之旅的时候，我曾经把梦游的故事告诉这群同窗四年的好友，瑛华立即大笑，盈芳表示睡觉时一定要把我牢牢绑住，免得我半夜在京都的街道上乱晃，不但丢脸丢到国外去，还可能流落异乡回不了家。
无论如何，这是告别学生时代的纪念旅行，也是做为一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到处游玩的机会，等到真正踏出校门，我们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出国旅游，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玩得疯狂又尽兴了。大家都很重视这次的毕业旅行，拚命的打工存钱，我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