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第6/131页


  千厮门大桥横跨嘉陵江,连接渝中和江北两岸,晚上来此自北向南在大桥上走着,可以看到洪崖洞的绝美夜景。
  可两人却是盛夏最热的午后,在无一丝凉风的红色跨江大桥上“找线索”。钢铁桥梁在暴晒之下升温,走在桥面彷如烈火烹油。
  詹台穿着长袖长裤,此时觉得自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连头发丝儿都在冒热气,只能一边找线索一边在心里将童道婆腹诽千万遍。
  方岚走在他身后弯着腰,恨不能将身子贴在桥面上一点一点的翻开看。两人在第三座桥柱附近已经来回找了三四遍,却一点可疑的线索都没有。
  方岚穿着的T恤也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曲线玲珑的身上。隔着浅蓝色的棉布短袖,甚至能看到她贴胸内衣的轮廓。
  詹台猛地挪开了视线,装作看向桥下的样子,说:“方岚,找不到就先回去吧。晚上等凉快一点再来。”
  方岚走到他身边,也探出半个身子往桥下看:“底下有什么吗?”
  詹台不以为意,随口搪塞:“喔,没有,我就是随便看…”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先停住,詹台眯起眼睛望向桥下。方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千厮门大桥之下便是嘉陵江的石滩,江边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圆石,而桥柱的正下方,有一片形状奇特的黑色石滩,像一弯黑色的月牙,极为突兀诡异地印在白色的江岸上。
  两人连忙赶到江边,避过行人的视线沿着石滩,走到那一片黑色的石堆中间。
  詹台伸手将石块一块块拿起翻开。方岚虽并不知要找什么,但也有学有样,帮着他一块块翻着石头。
  “找到了。”詹台的声音沉稳,波澜不惊。
  方岚走到他的身边,他手中握着一块刚刚从地上拿起的黑色圆石,而那块石头之下,压着一颗长长的,月牙状的,白色的尖牙。


第8章 三道溪
  “这是什么?”方岚捏起白色的尖牙,翻来覆去地细看。
  詹台从她指尖接过,随意瞄了两眼:“犬牙,唔,是猎犬怪所留。”
  “喏,猎犬怪嘛,身长两米有余夜间潜行。”
  “江湖人称,犬夜叉。”
  “犬夜叉?”
  方岚一愣,将视线从面前的尖牙挪开,疑惑地抬头看向詹台。
  却发现他眼角眉梢都藏着戏谑,分明在信口胡诌捉弄自己。
  “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詹台轻声说,语调是不易察觉的温柔,“泥奔丹也好,犬夜叉也好,但凡同道中人听到都会立刻明了。”
  “说你懂,你是真的不懂。可是说你不懂,你又偶尔能说出那么几句行内话来。”
  “方岚,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懂装懂?”
  他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方岚果然沉默不答。
  詹台微微有些失望,虽然原本也没指望方岚能回答他,但是看她又如一贯低着头,心中没来由地搓火,只能耸耸肩膀,转过身朝路上走。
  “詹台。”方岚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发现她涨红了脸,晶晶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诚恳的光芒。
  “我知道,我现在会的东西不多。可是我是真的很想认真学。”
  “你这样聪明善良,又出了名的年少有为,我是真的很想跟着你一起学东西。”
  咣咣咣咣,聪明!善良!年少!有为!
  连着四顶高帽从天而降。砸得詹台晕头转向又心花怒放。
  他还不到二十岁,这几年打交道大多都是道上的三教九流,哪里曾被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当面夸奖过。明明刚才是想追问她到底的,可被她这四顶高帽子扣上,理智都化作了羞赧,隐隐约约间得过且过了。
  “其实…” 一开口才发现语气里竟带了压也压不住的喜滋滋,詹台赶紧平复心情,清清嗓子:“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想学的话,我虽然水平不高,但是教你入门总还是可以的。”
  “说这是犬夜叉自然是逗你,也自来没有什么猎犬怪。”
  “但这尖牙,的的确确是犬牙。”
  詹台把犬牙拿起,轻轻放在黑色的石滩中间。
  “犬牙多被用来辟邪。相传二郎神君的哮天犬仙骨细腰形如黑枭,夜潜人间势如闪电,邪魅妖孽远远看到皆退避三舍。因此黑犬牙放在过去常用作饰品佩戴,可以辟邪驱魔。”
  方岚点点头,她的确知道犬牙可以辟邪,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眼前的黑犬牙两端薄如蝉翼,中间鼓鼓隆起,通体纯白,在阳光下透出点莹莹玉色,羊脂白玉似的。
  极是漂亮。
  而那一片黑色的石滩也恰如一樽黑色的弯月,镶嵌在白色的浅石滩上。
  “黑色犬牙戴在身上是为了辟邪,那放在河滩上,又是为了什么呢?”方岚问。
  詹台转头看着水光粼粼的嘉陵江面,此时正值汛期,江面高涨暗潮汹涌,以往宽阔静谧的嘉陵江此时显得难以预料。
  詹台眸色渐深,眉头几不可察轻轻蹙了一下,又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黑犬牙放在河滩,是为了镇河魂。”
  ――――――――――――――――
  大江滚滚,江水两岸群山对望。山的两边各有一群年轻的男女隔江对唱,悠长辽阔的歌声藏尽了绵绵情意,是巴蜀特有的山歌文化。
  “山城的幺妹儿多呦,长长的辫子摔过了河,叫一声我的大哥哥呦,谨防背后挨砣砣。”
  詹台和方岚坐在南园路上的一家人声鼎沸的茶楼里。茶楼的名字取的极为霸气,和矮小破败的门面显得极为不符。
  “又龙茶楼?”两人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方岚抬头看着茶楼前面忽明忽暗的霓虹招牌,皱着眉头念。
  詹台扑哧一笑:“什么又龙茶楼?是驭龙茶楼。招牌上的灯坏了半边,老板也一直没有拿去修。”
  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一个麻将馆。
  詹台和方岚顺着狭窄破败的楼梯走上二楼,不大的空间里面摆了十几张麻将桌子,几乎坐满了人,吵闹又纷乱,夹杂着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愤怒抑或兴奋的说话声。
  空调开的极足,窗户紧闭,大厅之内烟雾缭绕,分明是很多人在抽烟。
  詹台略有些抱歉,转头对方岚说:“这地方一贯脏乱,都是臭老爷们儿。你多担待些。”
  方岚摇摇头毫不在意。她打眼一望,麻将桌四周坐着的果然是年迈的男人多些,桌上放着老旧的茶壶,大多数人都穿得很随意,也有些打扮特别怪异的,穿着黄色的大褂黑色的道袍,束发戴着道巾道冠。
  詹台轻车熟路摸到了最靠墙边的一张桌旁,正对着空调出风口下面正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白面皮大汉。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背心,下身一条松垮的短裤,虽然离空调的冷风口极近,但仍热得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大汉正将麻将打得风生水起,口中激动地飙出一串方言:“老子一个对子把你撂倒,不信都来试哈儿。哪个是菜背兜,告了才晓得。”
  他打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詹台和方岚。詹台悄悄走到他的身边,趁其不备猛地往他身上一扑,双手揪住大汉的两只招风耳:“好你个白面馒头,躲着我在茶馆里打麻将?”
  “你收了我的钱,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
  白脸大汉疼得哎呦直叫,扭头一见是詹台立刻气短心虚,涨红的大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詹哥,詹爸爸,詹爷爷,詹祖宗,下手轻一点儿哈,我的耳朵还要得。”
  詹台哼一声,手下用力再狠狠拧了一把,这才松开白脸大汉的耳朵,转头对方岚说:“这是老白,山城这一片出了名的万事通。”
  “虽然又懒又馋,人缘倒很不错。我有的时候想接些案子,也靠他替我联系。就是满嘴跑火车说话太不靠谱,天一热就惫懒不做事专找凉快地方躺着,收了我的钱也不办事。”
  方岚抿嘴笑,冲老白大大方方点一点头。
  老白这才注意到詹台身后的她,漫不经心瞄过来,看到方岚的脸,霎时瞪大双眼,吞了个鸭蛋一样张大嘴巴。

当前:第6/13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