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第65/70页


  赵绪打开门,将氅衣替沈羡围好了,自那小和尚手中接了伞,打开来撑过沈羡的头顶,低声道,“我们走罢。”
  踏出藏经阁的时候,雨势仍未消了分毫,一路落到伞面之上,溅了赵绪肩头满满一片,浸到黑色的衣衫纹路里头,滴下一些混着血水的雨珠。
  他握着沈羡的手掌,一路牵着她往山顶的禅房去。许是他的手这样有力量,令人不由地便跟从着他的脚步,也不曾再分心瞧见旁的痕迹。
  毕竟已是春日,寺里头又清寒,也不曾有炭盆之物,沈羡自静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上的余寒犹未散去,走出来瞧见赵绪虽然换过了湿衣,却仍然是常着的玄色。
  她想了想,也没有说话。
  赵绪瞧着沈羡散发而出的模样,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淡淡笑了起来,说道,“从前在王府,也见过你这般模样。”
  温和又脆弱的厉害,如今,温和不曾褪去,脆弱中却抽长出了许多坚定出来。
  “过来。”
  他向着沈羡伸出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前的矮案前,方才取了一块舒适的布巾,缓缓拭干她的长发。
  那神情温柔又安宁,几乎要令她生出些余生都将是安稳的错觉来。
  她低着头,问道,“赵绪,你可是要进宫?”
  他的手顿了顿,平静说道,“红灵的遗骨,到帝京了。”
  她伸手扣住了赵绪的手掌,“卫氏远在南疆,你要孤身入宫?”
  “裴氏不会阻红灵遗骨进宫。”
  沈羡愣了愣,赵绪是想要借着运送遗骨的机会进宫去。
  帝京的兵防,明在骁骑营,暗在卫氏,明日若悄无声息破了骁骑营,便无人可阻赵绪了。
  “明日,运送红灵遗骨进京的人马会替换成我的人手,与我一道进宫,我不会有事。”
  可是,若是裴氏不肯放过。
  她低垂着眉目,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便听得外头传来了晏初七的声响。
  “主上。”
  赵绪将她发梢最后一点湿意也拭干了,重新将她的长发挽了起来,似乎是才瞧见她发上的那支碧玉簪并不在,便将自己束发的那支随手取了下来,替她绾牢了,方才吩咐道,“进来。”
  晏初七颈上还带着淤青,面上都是挫败的模样,拎着个食盒进了禅房,里头是一碗驱寒的姜汤。
  “沈姑娘。”晏初七摸了摸脑袋,低声道,“对不住。”
  沈羡笑了笑,“怎么会,我瞧见你替我寻到了好些个木料,多谢你才是。”
  赵绪听得木料,顿了顿,也没有说话,只是问道,“武定侯如何了。”
  “武定侯方才出了寒云寺,派人给承明殿送了个信,说是幕后之人已经伏诛,他不日便会启程去灵川了。”
  “裴贽埋在了何处?”
  “出了帝京一些距离的无名处,说不上来名字,不过他带走了裴贽的银簪。”
  赵绪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晏初七摸了摸头,问道,“玄深师父让我问一声主上的意思,卫氏那些族人如何处置。”
  他从食盒里头将那碗姜汤取了出来,递到了沈羡面前,平淡应了一声,“卫氏的族人,交给玄深处置罢。”
  又道,“过了明日,便说是我的吩咐,从此以后,卫氏不必再自困一生。”
  晏初七应了一声是,低头出了房门。
  外头的雨声仍然嘈杂的厉害,沈羡接过了那碗姜汤,喝过了两口,觉得寒意都在霎那间散去了一些。
  心中却不无遗憾地想到,可惜裴贽与那个叫做卫闵的小和尚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依然不话唠的作者,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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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藏机
  沈羡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伏案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仍然是在禅房,瞧着外头的天色似乎还未到傍晚, 雨势虽然小了一些,却不曾停下。
  手边放着一块新刻好的木牌, 上头还未镂字, 安静的压着一张宣纸, 写着一句, 当归之。
  沈羡站起身, 瞧着那碗姜汤想到,赵绪还是骗了她,阮红灵的遗骨, 今日便要进宫!
  有小和尚守在她的门前,见她要出门去, 阻了一声,宣王殿下吩咐了, 不许沈姑娘出寒云寺。
  沈羡静了静,改而问道,“玄深大师在何处, 我想去见一见他。”
  那小和尚想到殿下也不曾吩咐过不许沈姑娘见玄深大师,便点头道, “住持大师在藏经阁。”
  沈羡点了点头,撑了竹伞便往半山腰去,经过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转过头去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盛皇宫。
  因了山势高绝, 如同伸手可及。
  跳珠般的雨声掉落在伞面上,她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往藏经阁而去。
  寒云山的山腰处更加平坦和宽阔,也不曾有什么旁的建造,只有一座经坛与它后头的藏经阁。
  雨势虽然不歇,藏经阁内却安静的很,沈羡推门进去,玄深端坐在蒲团上,如同老僧入定,一副十分沉得住气的模样,倒让沈羡心里头的不安和急躁平复了一些。
  里头只点了一盏油灯,安静的厉害,随着她推门,外头的嘈杂雨声如同鼓点擂起一般涌进来,令玄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到是她,似乎也不算意外,面上浮起一些慈和的笑容。
  “沈姑娘来了。”
  沈羡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仍称卫先生。
  玄深的身前还放置了一个蒲团,与他的中间隔了个棋盘,上头摆了一副未完的残局。
  玄深伸出手示意道,“沈姑娘坐罢。”
  沈羡坐在了那副残局的另一头,低声道,“赵绪他可是进宫了。”
  玄深倒是笑了笑,“沈姑娘与宣王殿下皆是洞明。”
  “陛下心机深沉,即使与裴氏有约定在前,也未必肯放他出宫,卫先生,请放我进宫。”
  玄深面目中透出一些感慨,“沈姑娘知宣王甚矣。”
  赵绪想要的,不是承明殿。
  他瞧着面前棋盘上的残局,平淡讲起,“这是我与先帝从前最后一副残局。”
  沈羡瞧着那棋盘上,方才也未曾察觉,如今瞧见棋盘之上竟只有两枚黑子,白子数目虽多,却也未曾攻而围之,反而各呈守势。
  “是赵绪与陛下?”
  玄深点头道,“那日先帝摆了这副残局,问道,觉得谁会是江山之局最后的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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