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侠录》第8/330页
唐风既已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任其摆布,眼下,冰石室根本也不知如何逃脱。但矮黑瘸子来去自如,定然有出口,不过此时他穴道被制,已是动弹不得。
然,更为令唐风颓然的是冰床缓缓吐出刺骨冰寒,未及念想,已然一个冷激灵,那股钻心的刺痛油然而生。而手中握紧的玄铁剑的气息却是减弱了几分,甚至紧随着寒气侵入,侠剑所灌注入他体内的气息,根本毫不起作用。
他一个喷嚏,身子颤抖了几下,寒气肆虐侵入,他不由得一阵牙齿“格格”打颤,血气狂涌,周身经脉如同快欲被奔腾巨流爆裂的管道,他脸上肌肉抽搐,痛楚得汗如雨下,竟是随着那股寒气在冰石床上翻滚起来。
他头脑里想起矮黑瘸子的话,此冰石床名为“子午玉冰床”,子午时分,酷寒噬体,莫不是此时已是子午时分,且不知是子时还是午时。
唐风自小倔强的个性,当此之时,虽是冰寒入侵,痛不欲生,但其头脑尚且清醒。矮黑瘸子有意让其饱受严寒之苦,料想他是借此逼迫自己说出御侠剑之功法。
莫说唐风不知御剑之功法,且虚尘大师和醉道传授其佛道两派功法之际,虽有提及侠剑驾驭之功法,但却丝毫未道如何御剑。是而无论矮黑瘸子如何逼迫,自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纵使,唐风熟知御剑功法,以他之性格,断然也不会对矮黑瘸子说上半个字。
“嘿嘿,小子,滋味如何?”矮黑瘸子又是一阵幽森森的声音,虽不见其人,闻其声顿让唐风感觉一双幽邃的眼神盯着自己,一种蔑视而得意的眼神。
唐风紧咬牙关,嗤之以鼻道:“呸,区区寒凉,何足为惧?小爷正舒服着呢!”
矮黑瘸子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是这般铮铮铁骨,一时语塞,只觉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一飘,他已然离去。
唐风翻滚身躯许久,寒气渐渐消散,但他感觉体内血液都已经凝固了,仍旧动弹不得。天幸握紧的侠剑,此之时,又缓缓吐纳出丝丝清凉气息,而其剑身逐渐由墨黑变成紫青色,绽放出夺目绚烂的灵光。
一股紫青色气流骤然间百川入海般注入唐风的脉门,他不及多想,已是体内阴寒之气与侠剑纳入的紫青色略显灼热之气两股气流相会。
宛若两条苍龙在他体内交缠厮杀,他顿觉意识陷入迷糊,眼帘前,浮现一道佛光,金光之下,虚尘大师的慈眉善目、醉道的仙风道骨,紧接着,爹娘被恶灵附体,沦为行尸走肉,最后,妹妹唐嫣被凶禽猛兽追赶陷入绝望,还有那一袭羽衣翩然的清新脱俗少女楚玉……
第八章 心魔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洪荒微蒙,魑魅魍魉,地狱森罗,灵兽恶魔,腾然林立。唐风只感觉自己立身于一阵漩涡隧道,地面塌陷。他也随之坠入阴暗漆黑的深渊,那些清晰而后化为烟云的面孔,他惊呼一声“啊”,一切虚像幻化为乌有,额头已是豆粒般涔涔汗珠滚落,周身竟是一阵滚烫。
身下的子午冰玉床的寒气与他体内奔发的热气交替更迭,冉冉升腾起白雾气,他又感觉体内一股钻心的痛。右手紧握的侠剑,紫青色气流仍旧频频不断地注入他体内,既能舒缓他那种钻心刺痛,却又让他痛楚不堪。
矮黑瘸子又是一阵阴恻恻地冷笑着,那阴森森的声音回荡在石屋中,“嘿嘿,小子,佛道自古分立,虽你元神能与侠剑相容,但这佛道功法反噬的滋味不错吧?”
佛道功法反噬?唐风心微凛,但倔强的性格让他紧咬牙关,不甘示弱地回应道:“大恶人,你休要胡言乱语,小爷是不会上你当的!只要小爷有三寸气在,决不向你们这些恶势力妥协!”
“哼,小子,有骨气!不过,老夫问你,你是不是感觉体内钻心刺痛,眼前浮现各种幻象?包括你至亲的人……”矮黑瘸子像是在描述唐风此时的痛楚一般,如数家珍地阴冷道,“这便是佛道功法反噬征兆,佛道两立,自然不会让你轻易驾驭。随着佛道功法反噬你的元神,你心中的魔像会逐渐滋生。嘿嘿,到时,你心入魔,连你祖宗八辈都不认得,你跪地求饶,老夫定然鼓掌称快!”
唐风听得不由胆战心惊,若果真如此,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如何斩尽恶魔,为爹娘报仇?如何实现虚尘大师和醉道寄予拯救天下苍生的厚望?转念一想,没准是这矮黑瘸子为了得到侠剑的奸计,他强忍痛楚,权当逞能道:“大恶人,你少妖言惑众,小爷就算死了,也不会落入你的圈套!”
“小子,你倒是冥顽不灵!老夫好心相告,你却顽固不化,一念成佛,相由心生,心生魔障,定然成魔!”矮黑瘸子又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子午冰玉床,就是促使你尽快被佛道功法反噬元神的催化剂,小子,你就慢慢享受吧,哈哈……”
唐风恨得牙痒痒,想挣扎起来,仗剑与矮黑瘸子拼个你死我活,奈何周身骨头酥软宛若散了架。莫说站起来,就连翻身都有心无力,他也就只有心里恨不得将矮黑瘸子千刀万剐的份儿。
然,他越是恼羞成怒,手中的侠剑紫青色气流更是强烈灌输入他体内。而那股钻心刺痛更是剧痛,子午冰玉床的寒气从他的脊骨里透入他的体魄,热寒交迫,更让他眼前幻象徒生。
“啊”他又是一声凄苦地呼喊,身体大穴道倏地宛若芒刺猛扎,他汗如雨下,一阵痉挛地抽搐,顿时昏厥过去了。
不知昏迷多久,他意识又逐渐清晰,耳畔萦绕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凝四象,四象成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幻万物……”
随着意识的清醒,他听出那是矮黑瘸子的阴恻恻的话语,心里徒然警觉,料想矮黑瘸子又对自己施加什么妖法。心念所及,骤然睁开眼睛,却见矮黑瘸子那炭黑的脸庞,凌乱的发丝间,有几缕雪白,丑陋的面孔,琢磨不透的幽深眼睛。
“嘿嘿,小子,醒了?”矮黑瘸子转动着那双深邃的眼珠子,奸邪地笑着。
唐风霍然端坐起身,怒目圆瞪,大喝一声:“大恶人,你想干什么?”
矮黑瘸子悠然地起身,铁拐杖支撑着腋下,托起着矮小的身影,他竟是破天荒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地说:“心魔魅惑,一晃竟是百余载,侠剑重现,天下将乱。孰为正道?孰为邪魔?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妙哉,妙哉!”
唐风疑惑地盯着矮黑瘸子,面容竟是有几分黯淡,他也竟是从心底里发出对这老者感到一丝怜悯。虽然不明白他滔滔絮语,可隐约间,他竟是风烛残年,已然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
矮黑瘸子漆黑的面容低沉,柳眉倒竖,凝声喝道:“小子,你不必可怜我,老夫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唐风不料被矮黑瘸子戳穿心事,但嘴里却是犟得紧,不屑地辩驳道:“呸,谁要可怜你这大恶人,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小子,你口口声声说善恶正邪,那么你告诉老夫,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矮黑瘸子一阵铿锵有力地质问,几乎是一字一顿,恰如一击铁锤重重地敲在唐风的心坎上。
唐风一怔,憋红了脸,倒也说不上来,只好执拗地说:“反正你就是大恶人,虚尘大师、醉道前辈是好人,还有仙夫人、楚玉她们都是大善人!”
“放屁,臭不可挡!”矮黑瘸子不由得愠怒道,“老夫可曾**掳掠你姐妹嫂婶?放什么狗屁大恶人,小子,你不要试图挑战老夫的忍耐极限。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唐风深感眼前矮黑瘸子喜怒无常,只好闭嘴,但目光如炬,仍旧凌厉地瞪着他。
矮黑瘸子脸上干瘪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神情有几分痛楚,幽幽地道:“老夫曾经也天真地以为黑即黑,白为白,总是泾渭分明。可是,当我这双腿被无情地打成残废,我终于明白,天下存在颠倒黑白!于是,我恨,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唐风默然聆听着矮黑瘸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对他倾诉的悲楚,矮黑瘸子之所以变成今天这般模样,想必是遭遇了令人痛心的冤屈事。但他是不会主动问矮黑瘸子的,尽管他心里充满了好奇,可是,他没问。
“乱党以贼天下,男儿当以剑击之!若苍天弃吾,以命立誓,吾宁成魔!”矮黑瘸子脸色酱紫色般阴郁,难看至极,微敛心神,“尔乃乳臭未干的小子,又岂会领悟。也罢,也罢,天命所归,怎转乾坤,抑或上天垂怜,在老夫这枯槁之年,让我遇到你这臭小子!”
唐风骤然间从矮黑瘸子的幽深眼神中看到一丝暖意,宛若一泓清泉涤荡过心间,顿时让他心微微一凛,疑惑地看着矮黑瘸子。
矮黑瘸子“咳咳”咳嗽几声,幽幽地道:“小子,你不必用那眼神看着我。算你幸运,老夫想得透彻,决定将我的一身本领传授于你。”
若是这矮黑瘸子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正义之士,唐风定然忙不迭地跪地拜师。可矮黑瘸子亦正亦邪,阴晴不定,他不由得心变得凝重,垂首不看矮黑瘸子。
谁料,矮黑瘸子眉峰一沉,喝道:“怎么?小子,不乐意?”
唐风倔脾气上来,冲着矮黑瘸子不屑地道:“我……我才不稀罕学你那什么狗屁武功,动不动就要人生不如死的!”
“哈哈……”矮黑瘸子非但没生气,反而朗声大笑起来,“这就对了,老夫赏识你,就是这犟脾气,一根筋虽然顽固了点,但精心雕琢,定然能够达到武学的巅峰,妙哉!”
唐风听得稀里糊涂的,嘟哝一句:“反正我不会学你武功的!”
“不行!”矮黑瘸子话音未落,鹰隼的犀利双眼已然瞪在唐风的面前,阴沉地道,“只要是我鹤啸天认定的事,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老夫一身本事,你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唐风第一次知晓矮黑瘸子名字并非“矮黑瘸子”,而为“鹤啸天”。人本来都是有名字,矮黑瘸子当然有名字。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鹤啸天凌厉的目光瞅着唐风,倏尔沉声问道。
唐风不知是慑于鹤啸天的威严,还是突然间觉得鹤啸天并没有那么令人憎恨,竟是脱口道:“我叫唐……”但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转而改口倔强地说:“我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鹤啸天抬手便是一个耳光子,啐道:“好生没教养的小子,不管怎样,老夫都是你的前辈,胆敢如此放肆,对一个长者这般说话!”
唐风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小脸蛋上一道殷红的巴掌印,他瞪圆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把鹤啸天杀死。
“哼,若是早些年,老夫心魔出现之际,你胆敢对我如此放肆,我不一掌毙了你,我名字倒过来写!究竟是人老胆小,脾气也没那么暴躁,就饶过你这一次!”鹤啸天阴恻恻地道,“唐家小子,我可告诉你,能学我易宗绝学,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可别不识好歹!”
唐风默然,依旧倔强地瞪着鹤啸天,神色俨然告诉鹤啸天,他是不会屈服的!
鹤啸天忽又嘿嘿地笑着,无关痛痒地道:“佛道功法,抑或以‘易’之道可以破解其反噬之法。放眼天下,唯有易之道,海乃百川,必然能有破解之法!”
这倒让唐风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道:“你的武功能够破解佛道功法反噬?”
第九章 反噬
鹤啸天蔑视了一眼唐风,“呸”了一声,“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一百年前,我鹤啸天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
唐风砸舌,怔了半天,琢磨道:“一百多年?我听村里的前辈说,人若是活过一百,那就是长寿。你有一百高寿了?”
“哈,唐家小子,你还不算朽木不可雕,嗯,那也就是可塑之才了。实话告诉你,老夫今年一百五十五岁了!”鹤啸天朗声答道。
“一百五十五岁?那……”唐风一时语塞,同时,鹤啸天一双灼热的目光倏地扫来,见唐风没有言语,才缓和了脸色,“唐家小子,你是不是又在搜肠刮肚地找些阴损的言辞刺激老夫?”
唐风头别向一边,吞吐道:“我……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嘿嘿,唐家小子,你不用巧言令色,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有几道拐我都清楚得紧!”鹤啸天一语道破唐风的心思,唐风心里嘀咕着:“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什么都清楚!哼,小爷才没心思理会你呢!”
鹤啸天剑眉低沉,一道利剑目光激射向唐风,阴嗖嗖地问道:“你竟敢骂我?”
“谁骂你了,骂你是乌龟王八蛋!”唐风略微吃怔,立即出言辩解。
“我要是能把你刚才心中骂我的话重复出来,你就是乌龟王八蛋?”鹤啸天竟是一本正经地睥睨着唐风。
唐风一睹气,寻思道:“我还偏不信你能知道我刚才心里骂你的话!”眉梢一扬,“有本事你就说,你要说对了,我……我就是乌龟王八蛋,要是你说错了,你就是乌龟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