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宫帘》第14/50页


清早的婉儿,更显娇嫩可爱,离落让她与他们一道坐于马车中,这一路,是前往闽江,越过闽江,方能到达他们所要去的城镇――安都,这一路的行程枯燥乏味的很,现下,有个婉儿能陪着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他们这一路是沿着寂静小道走的,名扬故意不挑大道走,说这样才能趁着天黑前赶到附近的小镇,如若不然,他们便又要露宿林间了,这夜晚的林子,一到天黑,甚是骇人。想想也是,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件,谁都不愿再露宿林中,唯恐再发生上次那般危险之事。
离落掀开车帘,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直照耀人的心底,沿途的花香沁人心脾,芳香四溢,阳光明媚,点点光晕洒落在脸上,暖洋洋的,万物都沐浴着春晨的曙光,道旁的绿草盎然生机,偶有一两只蝴蝶穿梭在林间花丛,好一个春日盛景!
这样一个春日里,并不是只有离落一人沐浴着暖风和煦的春光,放眼望去,马车最前面的那抹白色身影依旧在眼前晃动,墨黑的头发高高束起,轻风拂过,吹起他那如墨般飘逸的头发,温暖的晨光倾泻到他周身,仿佛襄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教人移不开视线。
早晨出发的时候,洛冥越突然提出要自己骑马赶路,而不与离落她们同坐一辆马车,那时,离落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却到底是没说什么,离落知道,他定是因为昨夜之事,心中还有所芥蒂,许是他在怪她宁可相信他人,也不愿相信他吧,可如今,话已出口,两人又因搁不下面子,而不与对方说一句话,于是乎,大家就只好这么僵着。
离落痴痴地望着他,耳边却忽然被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吓到:“离姐姐,你在看什么呢?”离落一转头,便看到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那双秋水瞳眸此时正疑惑地望着她。
离落遂即放下车帘,平稳了下呼吸,放正姿态,对婉儿轻笑道:“没什么”
她见离落如此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于是转了话题继续说道:“离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安都”离落依旧淡笑着回答。
“安都?安都可是闽越国的边界了,离姐姐,你们是有何事要去那里啊?”
婉儿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离落,这一路,离落只顾着途中玩乐,倒是快要把此去的目的忘却了。离安都越近,亦就意味着言哥哥会越加危险,洛冥越此次去安都不就是为了抓行刺他的凶手吗?言哥哥,离儿要怎样才能护你周全?
离落一面想着,连眉头都紧皱了起来,紧紧咬着下唇,思量着对策。
阿怜许是见到离落如此神情,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遂关切地寻问:“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离落抬起眼眸望向她,朝她摆了一摆手,对她道:“阿怜莫着急,我无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小姐总是这样思虑过甚,这样对身子可不好”阿怜又是关切又是埋怨的语气,倒令离落有些想笑,于是看着她那略微生气的脸蛋,安慰道:“好了好了,就依你,我不想就是了”
阿怜一听这话,这才宽慰地笑出了声,连眼眸都充满了笑意:“这样才对嘛”
离落莞尔一笑,却听到婉儿的妙音响在耳际:“阿怜姐姐说的有道理啊,离姐姐,你们赶路如此匆忙,想必去安都定有重要之事吧,若是离姐姐因为思虑过甚而病倒了,可是会急煞了众人的”
看着她,离落淡淡一笑以作回应,是啊,离安都越近,就越是不能轻易出错。
一路上确实是枯燥无味的,于是,离落便同婉儿阿怜聊起天来,如果说昨夜洛冥越提醒之事,离落丝毫未在心中留有一丝怀疑,那绝对是唬人的。
“婉儿,你可否再将你的身世详细描述一遍与我听?”终究,离落还是敌不过心中疑虑,问出了口。
顿时,笑靥从婉儿脸上消失不见,原本她是笑着与离落阿怜谈天说地,忽然间听到离落如此问,身子顿然一僵,脸上也逐渐没有了笑容,她怔忡地望着离落,似是有些不相信。
“离姐姐……你,你不相信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细,有些略微的颤抖,而眼眸深处却明显有着被不信任的无助与伤心。
看着她的神态,离落急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
离落话还未说完,她却忽然在离落面前半跪下身子,说道:“我没有欺骗你,离姐姐,从你愿意收留我那天起,我便对自己发誓,这一生我都会留在你身边,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又怎会对你有半分欺瞒?”她信誓旦旦地对离落说道,眼眸处皆充满郑重之意。
离落低头看她,并对她叫唤道:“快起来,有话好说,怎可轻易就做下跪之举?”
她却一意孤行,倔强地任是怎么说也不肯起:“若是离姐姐不信我,我便就不起来”
离落看着她良久,深深凝思,终于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温和地看着她,言语温善道:“唉,怪我不好,不该这样怀疑你,想你一个弱质女流,又岂会做出这等欺瞒之事,快起来吧”说着,顺手将她扶起坐好。
看着她感激的眼神,离落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多心了,仅凭洛冥越说的一句话,手中亦无凭无据,就这样怀疑了婉儿,对她,许是真的不公平的。
大约过了好几个时辰,他们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离闽江最近的小村落――南家村。因闽江离边界是相近之地,与这安都又仅是一江之隔,而这附近也仅仅只有这样一个小村落可供于住宿,安放马匹,于是,他们便在这里落脚,明日只要寻到码头,过了江,便能到达目的地――安都。
南家村虽说是个小村落,但村上的人们却是性情淳朴,善良亲近。南家村亦是一个温暖,迷人的村落。离落与众人走进村子,此时已是临近晚间,天边晚霞朵朵,落日将云染成了凄艳的鲜红,一眨眼,竟化为朵朵耀眼的玫瑰,在天空中游移。
他们继续往村子里走去,但见房舍之上炊烟袅袅,缕缕淡淡地飘向远处,偶尔有些晚归的人们走进房舍,他们的妻子便在自家门口迎着自己丈夫回家,妻子便温柔的端出晚饭,一家人点上烛火,围坐饭桌,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温馨之景,离落看着此情此景,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渴望,所期待的吗?如同民间平常夫妻那样,与自己的夫君简简单单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过问世事,然而,这样的生活,对于离落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从前在月氏的时候,离落倒是与自己的父王母后,与姐姐一起生活,一道用餐时,会有这般温馨温暖的感觉,而今,离落身在闽越,这样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感受不到了。
离落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洛冥越,挺直健硕的背影,却带着些许孤寂。看着他,离落心头却涌上一丝无奈之感,继续往前走着,然心中却在略微叹息。
离落等人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入住,期间在饭桌上,两人却还是如同陌路一般,不与对方讲过半句言语,饭桌上的气氛,异样的沉闷诡谲,离落只静静吃饭,洛冥越呢,也是一样,不理众人,用过晚膳便自顾自摇着折扇,大步流星的往自己房中走去,纵是旁人也看出端倪来了,却碍于主仆之间的关系,也是一句未说,这样的气氛便越加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气来,膳食离落是一点儿也吃不下了,遂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咚咚――”
“谁?”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离落抬头,习惯性的问出口。
“是我,小姐”离落听出来是阿怜的声音,遂起身打开了房门,却见她手中端着托盘,而托盘上放着的,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食。
“方才,我看小姐吃得少,又怕你饿着,所以让厨娘帮你熬了碗粥,我可是一步不离厨房,等着熬好了,才给小姐你送上来的呢”离落看着阿怜那娇笑着的表情与语气,看着她手中端着的粥汤,不免对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丫头有些宽慰。
遂微笑着对她道:“你这个鬼丫头,进来吧”
她朝离落吐了吐舌头,便跟着进了房中,她将托盘放于桌上,将粥碗递上:“小姐,趁热喝吧,不然待会儿粥可就凉了”
看着她既纯真又担忧的瞳眸,原本想拒绝的离落,却无法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不愿再让身边人担心,于是离落便微笑着接过粥碗,径自喝了起来。



第二十章 信鸽
兴许真是方才吃得少的缘故,离落将阿怜送来的粥汤,几口便喝下肚了,却在将粥碗递还给阿怜时,离落分明看到了她右手中所戴的那一只幽绿色的玉镯子,此时它正在阿怜纤细白嫩的手中发着莹莹光亮,离落在递还给她碗时,一时好奇便抓了她的手。
许是她见离落如此举动,不由得想将手抽回去,离落分明看到她的眼眸闪过一丝紧张之色,继而又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像一扇窗,紧紧地关住她无意泄漏的心事:“小姐,你这是?”
还未等她说完,离落便抬眸看她道:“你这只玉镯甚是好看,怎么以前从来没见你戴过?”离落细细瞅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色泽亮丽,晶莹剔透,玉镯上也无任何杂色,倒是一只上好的玉镯啊。
她却忽然将手从离落的手中抽了回去,并将带着玉镯的手藏进衣袖中,尽管这样,却依旧遮掩不住离落的好奇,阿怜这样,分明是有所隐瞒,阿怜从小便跟随于离落的身边,她的个性,离落亦是十分了解的,再看她的面容,表情紧张而不安,似乎是在刻意隐藏些什么。
这越发激起了离落的强烈好奇心,遂起身面对着她,有些玩味似的问道:“阿怜,可有事瞒与我?”
离落眼神一刻不离地看着她,反倒是她,眼眸忽闪,垂下了眼睫,两颊绯红,瞳眸不停地在游转,似是在躲避离落的问话。
“没有啊,我哪会有事瞒着小姐”她的声音细若纹丝,幽幽地响在离落的耳际,下一刻,她便拿起桌上的托盘,遂即转过身快步往房间门口走去。离落甚是纳闷,阿怜这鬼丫头,不知又藏了些什么小秘密不愿让人知道的,不过依照她的性子,也是藏不住心事的女子,应是在不久之后,便能寻得答案了,想着,离落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月过中天,离落因为莫言之事,无甚睡意,遂披了件衣裳,起身走至窗口。夜过半,月儿却依旧高高悬挂在头顶,明晃晃的月丝,发着淡黄色的光辉,温柔地洒在周身,一股冷凛的风朝离落吹来,她下意识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裳,屋外,有虫鸣的吟叫声,伴随着月光,合成一曲欢快的乐章。
离落深深吸进一口气,静静感受这静谧安然的夜,然而尽管已是入春,但毕竟夜深露重,这样的夜也最是容易感染风寒,而且一想到明日一早还要过江赶路,所有的事还是得等到到达安都之时,才会有个分晓,也唯有到时,再随机应变了。
这样想着,离落便关上窗,走至桌边吹灭了灯油,刚想解下衣裳,准备入睡之时,门外却飞快地闪过一个黯黑深影,离落心下疑惑,再次紧了紧身上衣裳,便开了门偷偷跟在黑影身后。
离落步履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过响的声音,不敢离太近,她与那个黑影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终于,走到院中,那个黑影停住脚步,离落便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她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想知道那个黑影究竟想做些什么。
于是,离落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只稍稍探出一小个脑袋往前方看去,按理说,这个时辰,众人该早已歇下了,却又为何在此时出现这样一个黑影,离落疑惑不已,尽管此时早已是浓重深夜,但离落从那人的身材以及走路姿势上,依稀能够辨别得出,那个黑影应是个女子,这就更加让人觉得困惑了,一个女子在这深夜里,披着黑色披风,独自一人出现,定然非比寻常。
只见她停在院子中,朝四下里望了一圈,离落仔细地盯着她,就在她转过身的刹那,尽管她身披黑色披风,然离落却依旧辨认出了,那个女子,不正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婉儿么?离落思忖着,她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还是在这深夜,却又不是点灯而来,离落深深蹙眉,为一探究竟,离落终于压制了心中想出去叫唤她的冲动,静观婉儿的动态。
婉儿见四周无人,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白色信鸽,那信鸽纯白羽毛,此时正咕咕的叫着,婉儿将它捧在手中,只见她在鸽子的脚下放了什么,而后又伸出手轻抚着这只信鸽,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因为有些距离,离落很想努力听清,却到底是无法得知她究竟是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将鸽子放飞于这静谧的天空中,天空之中,布满星辰,月光柔和地映照着她的脸,光晕洒过她的周身,她的黑色披风被微风吹的翩翩起舞,在月光下,的确是柔美动人。
这样一个柔美女子,却在暗夜里放飞一只信鸽,莫非是要给什么亲人?不对,离落忽然想起,婉儿曾经说过,她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了任何一个亲人,那又为何要在夜深人静时,在院中放起鸽子来,如若她说的那些都是事实,那么她到底是与谁联系呢?竟然要做得如此隐蔽,非得等到大家都入睡了才……
除非,除非从一开始她就在欺骗大家,离落越是这样想,心中疑虑也越发重了,然,却依旧大气不敢出,只静静躲在暗处,再次注意婉儿的行为,只见她转身欲往回走,离落心中才略微松一口气,正放松警惕之时,不想婉儿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只见到婉儿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婉儿的举动又一次勾起了离落的好奇心,不自觉得再次抬起步子,紧跟其后。
一直跟到马厩,离落才停下脚步,再次掩藏起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婉儿,这次,她又想做些什么?
只见婉儿来到马厩旁,看着这些马儿,嘴角不明缘由地勾起一抹令人悚然的笑容,就连离落看了,也便觉得一股阴冷,直窜入人心房,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依旧静静观察着婉儿,只见婉儿从衣袖处拿出一瓶不知名的药瓶,打开红色瓶塞,将药瓶中的白色粉末尽数撒入了马槽中,离落看着婉儿做着这一切,不禁有些呆滞,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所发生的事,她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真实摆在她眼前,又岂能容她不信。
离落双手握成一个拳,她紧紧掐着自己,指甲嵌进了肉中,感知到一阵疼痛,她才忽而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所发生的,竟都是真实真切的。只是她不明白,婉儿这样温柔的女子,又为何要做这些事,还有,她在马槽中下的又是什么药?
难道果真如洛冥越所说,婉儿是个不值得信任之人么?尽管离落疑惑重重,不明婉儿用意,但今晚所看到的这些,都足以让离落有些心灰意冷了。想起救下她的那一天,想起赶路时,马车中她们的欢声笑语,想起她在路途中关心着自己,亲切地叫着自己离姐姐,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么?离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依旧躲在暗处,却背过身去,不愿去看。
过了一会儿,她仰天呼出一口气,尽管心中郁闷难解,却还是决定先回房,再将一切弄清楚。于是起身去探婉儿之时,才发现婉儿早已不在了马厩旁,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人竟然不见了,离落满心疑惑,步子不自觉的走至了马厩旁,四处寻望,却还是没有婉儿的身影,于是离落走近马厩,想看看那白色粉色到底是何物,还未走近,身后便飞快地出现一道黑影,借着月光,离落在那道黑影出现的那一刻,立即转过身去,不料,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甚至连来者是何人都尚未看清之时,脖子上便被重重一击。
离落已然向后重重倒去,一如倒入黯黑的深渊,仿若亘古那般遥远,无数的黑暗朝她涌来,覆盖了她的身,亦覆盖了她的眼,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离落只记得,面前那张极其模糊,却又无比熟悉的脸,似乎像是婉儿的淡淡容颜,且带着一丝狡黠魅惑的笑容,离落再想努力看清时,却是不能了,她只在最后看到她极浅极淡的笑容映刻在脸上,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梦中,离落再次来到了明寿殿大殿之外的长廊,依旧是浓雾重重,暗影绰约,依旧是悠长地看不到尽头,离落穿梭于这悠长浓雾之中,仿若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之地,周围无一个人影,她费力地在这片浓雾之中穿梭着,试图找寻着出口,可是不管怎么绕,都无法绕出去,忽感觉一丝温暖明媚的阳光穿透过雾气之中,层层雾气随之逐渐散去,渐渐地,离落的眼睛可以看到眼前事物,不再是模糊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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