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因缘》第40/82页
送心上人离开自己。夙夙觉得这个事情很艰难。夙夙不喜欢艰难的事情。
夙夙决定在自己还能强颜欢笑的时候扭头逃走。
她实在不敢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夙夙心惊胆战地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他,不能再说更多的话,否则一定会哭地很惨。
如果夙夙哭地很惨,吴哲哥哥会舍不得走的。
如果那样,他会死的。
不!不可以这样。
夙夙鹿一样轻盈地朝小楼方向跑回去。
她一边跑,一边流泪。
她在发抖,因为伤心更因为害怕。
离小楼越近她就越怕到浑身发冷。她不指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但是她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怎样待自己。阿松说夙夙会变成泡沫。那不是很疼很疼?不要!夙夙怕疼!
进入地道之前,夙夙再看一眼青翠的树林和婆娑的芦苇,空气里都是草泽的清香,这是属于人世的静谧夜晚。
会不会是夙夙的最后一个夜晚?
夙夙要紧紧地咬着嘴唇,才能克制自己冲回去扑到吴哲那里的冲动。丛林里有夜枭的声音,于是更加思念吴哲哥哥的怀抱,桎梏、约束但是安全。
以前吴哲总是开玩笑说:“夙夙身上动物性更强一些。”
对于动物来说,求生是本能。
夙夙本能地推拒回去送死。望着地道的盖子,她犹豫了很久,也不愿意打开。
于是她跪下,把染着吴哲和自己鲜血的匕首贴到胸前。夙夙抽噎着向月亮祈祷:“求求你,求求你赐给我坚强和勇气。”大颗大颗的泪珠狠狠地砸在青草上,晶莹剔透到能反月光,好像星星失落人间的宝石。
夙夙这样怕,可夙夙不能逃。
囚室里依旧有吴哲的味道,屋子依旧是他们离开的样子。院子里灯火通明、熙攘嘈杂,人们在争吵。夙夙隔着窗子向外张望:忠心的阿玉带着阿梅和阿银正死死地护着屋门不让阿松进,理由是:“小姐和姑爷休息啦,怎能吵他们安眠?”
阿松就要带人来砸门。小银子扑上去和他撕扯,眼看被推了个大跟头。
阿玉和阿梅红了眼睛左右扑上去找阿松拼命。阿尼在护着可怜的小姐妹们。
章保华默默不语地看着他们所有人。
夙夙苦笑:我回来的不晚。
有些时候很奇怪的,事到临头了,人也就不会怕的那么凶。
夙夙奇怪自己甚至有心情整理整理容装,擦干净热泪,再梳梳头发。
她深深呼吸,推门出去。
黝黑沉重的乌木门,门轴已经陈年老旧,轻轻推动就“吱呀”响。
夙夙记得:昨天晚上,吴哲吻着自己的鬓角说:“这是命运轮盘的声音。嗯,就像我们做的摩天轮一样。它转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最后它终于肯把我人生最大的礼物送给我啦。”响亮地啄一下夙夙的唇,吴哲笑眯眯:“我是多么感激它。”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的味道还萦绕在鼻端,但是他不在这里了。
夙夙虔诚地合十:谢天谢地。
这是个曾经囚禁又放走她恋人的魔幻房间,这是一扇神秘的大门。
第一次夙夙进来的时候是个女孩儿,出去的时候她变成了他的妻。
夙夙觉得这样很好。
第二次她进来的时候是个活人,出去的时候自己也没把握会怎样。
夙夙觉得这样也能接受。
月亮的下面,乌黑的木门,秀丽的女子。
迈步而出的夙夙好看的像一幅画儿。
吴哲后来拼命回忆,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看着夙夙消失在视野里的。
他反复追问自己:你怎么忍心?
那天其实很顺。
有了夙夙这样高效的内奸,营救吴哲的行动比预想还快。直升机还没过来,他们就到了集结地点了。
袁朗问:“你想不想再看看她?”
当然想!吴哲不想多琢磨队长少有的好脾气和战友们额外的照顾意味着什么。
他真的很想再看夙夙一眼。
于是吴哲来到了这个时常会传来“狼嚎”的小小山包,他的队长苦苦守护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他们简陋的隐蔽区让被当少爷伺候的吴哲感到愧疚。
然后他看到她:他的精灵、他的花。
院子里的人停下争吵,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小姐款款而出。
阿松甚至也有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能对这个面目平和的小女子暴跳如雷?
良久,章保华问:“夙夙,这间屋子里是不是已经没有人了?”
夙夙温驯地点头:“没有了。”
阿松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我给你的匕首呢?你没有用?”
夙夙双手把匕首递还阿松,那样坦然:“我用它来撬开了他的手铐。”她孩子气的笑:“我太笨蛋了,总是弄不好,所以上面沾了血。哦,是我们两个的血。”她看阿松抱歉地笑:“弄脏了!”
阿松怨毒地盯着夙夙,粗重地喘息。
夙夙好像已经丢失了全部戾气。
她眉目如水,安然回望这个气疯了的男人。
在山头观望的袁朗一瞬间觉得,这样神色宁静的夙夙,像吴哲。
他回头看吴哲,吴哲根本没看自己。他正咬牙切齿地看着阿松。
毫无预兆地,阿松一脚把夙夙踢倒在地。他发狠地踹她、打她、让她痛苦。
夙夙不反抗,她一声不吭。任凭鲜血模糊了自己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