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因缘》第53/82页


  “啪嗒”一声,子弹落地,发出冰冷的声音。
  是谁在欢呼:“好啦!好啦!”
  美人软懈昏厥,汗湿漉漉地倒在自己怀里,恍若死去。
  心头一怖,冷汗涌出,全身都在抽搐。
  吴哲终于惊醒,睁大眼睛。
  “啪嗒”一声落地的----原来是他挂在床头的武装带。
  被褥一片湿凉,是青年喷薄的欲望。
  晨曦微微,风送花香。
  书生颓然捂住头脸,他瞒不得自己:心中的麒麟叫嚣着索要他的凤!
  
  吴哲狼狈地起身收拾被褥,床单也只好拿去洗。好在这等隐秘事,穿上衣服就可矢口否认。人们只要太阳地下的正经光鲜。
  只是这个梦太过惨痛,吴哲穿戴整齐尤在发呆,他毫不怀疑如果昨晚夙夙当真站在眼前,自己也是这般残暴粗鲁。
  我答应过她,我要待她好。
  我是你的哥哥、情人和丈夫。
  可我对你做了什么?禽兽?负心人?哦!因为我要当个忠贞的战士。
  镜子里映着一身戎装的英俊男子,墨绿的军装让他更加修长挺拔,如青松劲柏。
  吴哲忽然想起儿时朗朗上口的诗:一树碧无情!
  
  “啊!”地一声惨叫。
  夙夙翻滚呕吐,她浑身颤抖,汗透浓发,痛不欲生,整张脸都是雪白的,唯唇色艳紫。阿银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的小姐受苦。阿玉慌乱地给夙夙擦汗:“小姐,就好了,就好了。阿梅去叫医生了。”夙夙流泪哀求:“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阿玉几乎跪下:“你别胡说!”捂着夙夙的嘴仿佛就可以天下太平:“你不要说!”
  基地的医生匆匆地进来,别无良策,只能帮她打一针安定剂。
  夙夙细细地拧眉呻吟:“药……给我……药……”
  很古怪的症状,医生见了许多被迫服药的年轻人,好像夙夙这样烈的瘾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女孩子迅速地上瘾、而且稍有停药,戒断反应大的吓人。他怀疑这样的夙夙是否撑不了多久。可她居然就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地活了下来。这医生又止不住怀疑:也许她就会这么痛苦地活下去。
  章保华匆匆赶来,他抱起女儿,把银盒子交给阿玉。
  阿玉已经是训练有素:金杯、蜜水,迅速调出来紫色浆。雪亮的灯光底下,浓稠的汁液在金色的杯子里微微晃。不吉祥的华贵颜色,恍若魏晋时期赐死皇族的金屑酒。
  夙夙挣扎起来,把这东西一饮而尽。她艰难喘息,等待着药效发作。
  半晌,终于颓然软倒。
  章保华抱着女儿簌簌发抖,他喃喃着亲吻夙夙的长发:“报应啊,报应!”
  夙夙无力地笑:“是不是……是不是很快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也好……爸,我忍不住了……”咳一声,有紫红的鼻血呛出来。
  章保华老泪纵横:“胡说!胡说!你不会死的!我的女儿不会死!”
  一切始于不能接受的血亲受难,一切似乎也将以此为终点。
  浩劫和冤孽。
  谁的罪过更深沉?
  章保华手上沾染过许多人的血,今天轮到自己女儿,他觉得异样地腥膻发烫!年轻的时候曾经以自己被亏待为名义去为非作歹,心里无数怨恨做了支撑,倒也做的理直气壮。如今血泪疼痛,桩桩件件如冤魂索命地返回来。
  极惨酷者,寻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唯一的亲生女儿!
  孽是他做的,药是他下的。
  让父亲眼睁睁地看着茂盛地生命衰弱颓败终于一败涂地,是人世间最苦的折磨。
  夙夙累极,伏在爸爸的怀里昏昏沉沉。
  章保华抚着她的发,如同念咒:“睡吧,睡吧,我的小公主。你不会死去,你只会沉睡一百年。”
  坠入困顿的深渊前,夙夙眨眨眼,她记得吴哲也曾经这样抱着自己,不过那时候他身上有颗手雷。他许诺:带自己去永恒的安息之地。从此无痛亦无怖。低沉的男声在耳边信誓旦旦:“来吧,夙夙,吴哲哥哥陪着你。”
  夙夙笑,我不怕……
  
  睡了大约十个钟头,夙夙再次睁开眼睛。
  劫难过去,她又恢复了眼波如水。沐浴之后,她的双颊泛着淡淡的潮红色。人瘦了,衣服穿在身上宽敞地飘荡着。除了这个药,所有的事情都顺利的不像话。
  夙夙和那边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章保华安排好了去J国的退路。
  他们皆是聪明人,优良血系一脉相承。父女两个稍加放纵,就逼的阿松应接不暇。章保华把阿松逼到了基地的一角管理仓库,非常时刻,他不想迫虎跳墙。阿松不是傻瓜,他决定暂避锋芒,积蓄力量。
  秦井的一切外松内紧,工程按部就班。
  夙夙说:“我要和陈国华谈一谈。”
  章保华挑着眉毛微笑:“尽管去气死他。”
  
  很机密的一次交锋。
  陈国华许诺:“日后你回来,国家照料你一世无忧。”
  夙夙要求:“不要再找我爸爸的麻烦,你们准他从此人间蒸发。”
  陈国华沉吟。
  章保华笑:“我不在谈判范围。”
  夙夙皱眉:“那就没什么要求了,我要死了,国家也照料不了我多久。”
  没要求了,陈国华反而紧张:“那你们要些什么?”
  章保华给女儿一个眼色。
  夙夙笑吟吟:“我要你还给吴哲同志一个干净的档案。他是被我们扯进来的。不要耽误人家的前程!”
  陈国华一锤定音:“我成全你最后的心愿。”
  就此说定。

  夙夙更加认真地对着每一部分基地的图纸。
  时光荏苒,她一寸一寸地深入,一点一点的拼接。
  这是一张巨大的拼图,不见天日的夙夙在灯下拼凑着,慢慢地为吴哲修补回来一个渐有头绪的前程。
  她宿夕饮药,日渐瘦削,如蜡烛般耗尽心血,却是那样心中欢喜。
  小狐女对小神仙说:“等我炼了内丹给你,你就可以回到天上。”
  只可惜,她的小神仙听不到。
  
  章保华不阻挡女儿,他说:“我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你高兴?你高兴,爸爸就高兴。偌大基业,给谁不是给?能为你买后半辈子平安喜乐,爸爸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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