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54/526页


  在他看来,哪怕灵光一现再可贵,也比不上稳打稳扎。
  等陆辞终于将腹稿打得完美无缺了,才不急不慢地提起笔,润笔,蘸墨,在卷首认认真真地写下家状上的内容,且不忘在答卷开头,按例在两行中,单独写上“奉试”二字。
  之后将格诗的题目抄了一遍,才挑了其中一字为韵,工工整整地作了一篇五言六韵。
  陆辞虽写得颇得夫子们称赞的一手好字,可真正在贡举时,他所用的,却不是最具神韵、潇洒漂亮的那种,而是最工整刻板,整洁易读的那种。
  也就是他拿来抄写自己公卷的那种字。
  此时还不存在誊抄制度,批卷考官看到的,就是考生写下的文字了。
  而需要考官批阅的卷子,何其之多?单是一位考生,就有近百张试纸,就这还不包括公卷在内。
  一天看下来,定已疲惫之至,再遒美健秀的字,一旦需要其费心辨认着审核,恐怕也只剩恼火了。
  “炎德侔三代,文章叹烬余。千金期重赏,诸郡购遗书……愿观新四部,清禁直明庐。”
  作完后,陆辞又复读了五遍,每读一句,就在心中将试卷犯不考的条例过了一遍。
  确定没出现漏写、不压、重叠、落、少剩官韵等致命错误后,陆辞满意地落下“涂、注、乙无”后,就将它放在案桌左侧容墨晾干。
  而在这个时候,全部其他考生都还停留在省题诗上,包括‘灵光闪现’、早于陆辞下笔的那些,还在满头大汗地修改自己犯的涂抹和官韵相关的错误——废弃的试纸,都已在身边堆了好几张。
  陆辞一边盯着《尧舜性仁赋》的命题,还以食指蘸了点事前做好、被允许带入的薄荷膏,抹在了耳后。
  等清清爽爽的小刺激带走了些微的疲惫感,就开始打赋的腹稿了……
  似陆辞这般镇静从容、胸有成竹者,此时的初试场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差距不止是在才学上的,而多在心态上。
  学识太差的,此刻不识题,自然无从下笔;粗心大意的,漏写官题,最后便是白费功夫……
  哪怕是跟陆辞一起重点学了这次命题出处的朱说,也还未从初考焦虑症中摆脱。
  他看到这命题时,先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对押题准得离奇的陆兄,简直要钦佩得五体投地了。
  这要是别人遇上这等巧合,怕都得在心里嘀咕几句,怀疑陆辞是否行下了预买题目之举。但放在对陆辞惯来是无比信任的朱说身上,就压根没往那上头想了。
  一想到陆兄就跟自己一样,坐在这个考场的某处,如平日在陆家一同学习时一般……
  朱说不知不觉地,就冷静了不少。
  然而待他重拾部分心情,又因太急于下手,一不留神手抖犯下涂抹的错,白费一张试纸。
  但要不舍了这张试纸,就是明确的降等了。
  这才是第一天的第一场,谁知之后会如何?
  朱说都不需做任何权衡取舍,毫不犹豫地弃了那张,重新启头。
  这回终于未犯大错了。
  ——这还是幸亏有陆兄啊。
  朱说忍不住想。
  陆兄哪怕在平日练题时,也强迫他时刻牢记写上答卷时必得小心的,诸如‘谨对、奉’的内容。
  久而久之,朱说自然就养成了一切练习都当正经考试的严谨态度。
  这下哪怕有些紧张慌乱,潜意识也没漏过这些。
  等朱说落完最后一笔,就听到隔间的人忽“呜”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桌椅被推开的响动,再是小声呼喊。
  朱说不禁一愣。
  他不可避免地被分了神,侧过头去看那隔开两人的木板。
  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听觉受到的影响却不大,于是,朱说很快就听到了被召来的巡铺官的小声说话,再然后是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人腹里传来的“咕咕咕”伴随的“噼里啪啦”的落水声……
  那气势磅礴,如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朱说震惊地睁大了眼:“……”
  哪怕此时还什么都闻不到,也看不到,但光听着这不小的动静,朱说都能完整地想象出情景来。
  鼻端仿佛闻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恶臭,饶是年少老城如他,也难以淡定了。
  相隔颇远的陆辞,则半点听不到这些异动,自然也不知朱说运气相当不好,竟然能遇着个闹肚子的隔壁考生。
  更无奈的是,能靠一幅图就写得出一篇使人身临其境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的朱说,想象力之丰富可想而知,这下受到的影响,自然也就更大了。
  陆辞这可谓顺风顺水,时间才过去了一半,他就已效率极高地完成了这首律赋,正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审查。
  无论是诗赋论,都是只定字数下限,而不规定上限。
  省题诗还好,占重在三者中最低,是广为人知的不受重视;赋最重,然而出题范围极广这点,就限制了不知多少人的发挥,加上点抹细碎,条约绰兮,规矩甚多,要成佳作,字数就难多起来。
  陆辞也清楚,但凡是写文章,可从来不是越多就越好的。
  最重要的是,一场解试在限定的时间段,考题较省、殿试都要多上不少。
  受时间限制,要具体分配到三项头上,那哪怕是再大胆的考生,也不敢太过侧重一项,以免最后时间耗尽,无法答完。
  今天的这首赋,陆辞却自认为,非但一气呵成,再读起来,还感觉写得挺不错的。
  这对他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往常要他回看自己的作品,通常都感觉与酷刑无异。
  这会儿倒还能欣赏得动了……果然是占了命题熟悉的便宜啊。
  陆辞美滋滋地舒展了一下上身,根本不忙着继续下笔,而是先征得巡铺官的同意后,就倒了一杯存放在孔明壶里的解暑汤喝。
  巡铺官听完他的要求,脸上起初是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么多年来,他处理惯了考生的诸多事况,可这么个悠闲又从容,把考场当自家一样的,却还真是头回见。
  凉丝丝,甜滋滋的汤水一下肚,又活动开了僵硬的十指和发酸的肩臂,陆辞才在巡铺官一脸难言的复杂注视下,心情颇好地琢磨起了最后的论该如何写。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借用自《岳阳楼记》的那几句我就不再列了,你们都懂的。
  1.具体哪天考哪场,我并没有查阅到相关的参考资料。
  只是从开封府天禧二年的封弥顺序来猜测的“望依南省例誊录进士试卷,及前一日先进诗赋论题目,御笔点定”《宋会要辑稿·选举》一五之二《发解》
  如果有对此更为了解的亲,欢迎指正,我真挺好奇的……(电视剧就算了)
  2.《求遗书于天下诗》,《尧舜性仁赋》和《易简得天下之理论题》的出处正如文中所列,这也是嘉佑四年的殿试考题。
  3.省题诗=格诗。之前好像有提过。这章一度混用,我就再强调一次好了w
  4.文中的诗句借用自嘉佑四年及第进士杨杰的《御试求遗书于天下诗》
  5.律赋和策论命题正如文中所说那般,天马行空毫无规律可言,是由考试官所拟定的。虽然真宗咸平五年(1002)年张知白开始提出要限制诗赋命题的范围,范仲淹在庆历四年(没错就是写岳阳楼记那年)也提过要限制在九经、诸子和史内出题,但直到元祐八年5月27日宋哲宗采纳苏轼的意见,才真正进行限制。
  6.‘涂’=涂改
  ‘注’=注释或者添注
  ‘乙’=勾转倒误
  奉要写在答题前,最后要自己数上一共写了多少字,写下来,再写上‘涂’‘注’‘乙’的总共字数。一旦作伪或者遗漏,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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