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53/526页


  并且还轻易将自己暴露在了那群人前,之后还得防备打击报复,可谓得不偿失。
  因此陆辞并未声张,也不欲让嫉恶如仇的朱说知晓太多,省得对方沉不住气,打草惊蛇。
  要捉就得捉个人赃俱获,一个不落,还必须得将自己摘干净了。
  那么,得了挟书的那群人,哪怕躲过了检查,在进了巡视森严的考场之后,又要何时才能翻看呢?
  陆辞想了想,忽唇角微扬,有了主意。
  等陆辞很快布置完毕,再回来时,就见屋里多了一人。
  蔡齐正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行李,听得后头传来脚步声,赶紧打起精神,转过身来,先向陆辞拱手一礼:“这位一定是陆辞陆郎君了。鄙人蔡齐,因事耽搁,方才晚到了些,未及问好,还请见谅。”
  对方客气有礼,陆辞自然也投桃报李,笑着回礼后,就与蔡齐寒暄几句。
  蔡齐的头上已有不少华发,再一问起,已年过不惑了。
  这是蔡齐第三次应举,前三回无一例外,全饮恨倒在了解试这步。他闭门发奋苦读了五年,踌躇满志地去准备应解,却因运气不好,赶上了连年诏停贡举。
  好不容易等到大中祥符二年开,他又因父亲病逝,要守孝三年而不能去,再度错过了。
  蔡齐苦笑道:“不怕陆郎笑话,若是这回再不中的话,家中所剩资财,应也等不到下回,而需为维持生计做考虑了。”
  似蔡齐这样因屡考不第而穷困潦倒,不得不改行他业的士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拥有足够的毅力和财力,等到朝廷那并无实职,只聊以慰藉的‘特奏名制’赐予科班出身者,永远只是少数。
  说到伤怀处,蔡齐也没了谈兴,陆辞更不欲勉强他,二人便默契地各忙各的去了。
  在引试前的这一晚,除了心态最平常的陆辞以外,所有人都彻夜难眠,无法阖眼。
  等到天光大亮,巡铺官敲起了铜锣,催促士人们备好物品,挨个进入考场时……
  在一个个精神萎靡、衣衫不整、甚至手忙脚乱丢三落四的士人中,容光焕发,始终挂着从容微笑的陆辞,就如鹤立鸡群一般,无比显眼了。
  朱说他们也还好,在始终难以入睡后,就点燃了陆辞事前就着他们每人一份、备好的安神熏香,总算睡了两三个时辰。
  但始终不比陆辞的精气饱满,从容淡定。
  他们只当陆辞是信心十足,却不知对方怀的是‘头回大可落榜也无所谓,只当探探路’的轻松心态,跟彼此检查了一下文房和试纸后,就在巡铺官的虎视眈眈下,于监试官前排成了一队。
  见惯士人们走到检查的这步,才在他们公事公办的问询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发疯一样跑回去取的狼狈;以及满头冷汗、手脚发软,问话后恍神半天才回的紧张姿态……
  轮到陆辞时,这位面无表情的监试官才终于有了些神色变化。
  陆辞微微笑着,将文房和试纸悉数从袋中取出,摊在小木桌上,不疾不徐地退开一步,礼貌道:“有劳。”
  等监试官看完,点了点头后,陆辞又很快收好,不耽误身后的士子片刻功夫。
  随人入座时还不忘轻声道:“多谢。”
  监试官严肃地点了点头,并不与他有半句交谈。
  ——这才像话嘛。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解衣检查是否有绣体私文的做法,是在大中祥符五年2月15日下诏就停止了的,原因如文中所列。再次出现这种做法,是在南宋。(《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2.监门官负责搜检怀挟,巡铺官(不是巡捕!)负责举人进入考场之后的巡查。监试官负责领人入座等事(后做详述)(《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3.巾箱本=夹带册,一种宋小书坊偷偷卖的作弊工具。后来一度遭到官府焚毁。
  4.十数人共敛财雇一人带书来的情况,欧阳修曾在他的《条约举人怀挟文字札子》里提及
  5.传义:指的是在考场上遥口相授或传递文字(《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6.考试前一天,会张榜公布座次,考生必须‘按榜就座,不得移易’。(《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7.衡鉴堂的这一名字借用自《景定建康志》的《重建贡院之图》,作用如文中所述。
  8.特奏名制:对经年累月考不中的人,宋太宗发明了这么一个安慰的赐科班仪式,含金量就可想而知了……(《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


第四十三章
  等所有应举人都在各自的座次上落座,还要那么一小会儿,陆辞就如其他人一般,先有条不紊地将文房摆上案桌,试纸估摸着取出三分之一来,整整齐齐地铺在上头。
  比起别人,陆辞只多了两个小步骤:一是略微在案桌上施力,确定不会摇摆;又检查座位四方,确定并无有心人遗留的纸团。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辞便一撩襕衫前摆,不急不慢地落了座,根本不像别人一样不安地东看西看,只静静地闭目养神起来。
  ——哪怕意义重大,也只是初试的第一场而已,不必患得患失。
  大不了就是当回陪考的,吸取经验,下次再战。
  也未让陆辞久等,监门官很快就完成了按姓名引入所有应举人的工序。
  启用旧官舍做贡院的好处,这会儿又显示出来了。不但桌椅房室都是现成的,空间还足够大,可供间隔就坐,稀次列席。
  再待吏人将试题迅速发放下去,燃起计时的香,又摆好备用的水漏后,考试官便沉声告知,考试开始了。
  头一日考的三场,分别为诗、赋、论。
  一翻开省题诗、律赋和论策的命题,陆辞就意外地挑了挑眉。
  出的分别是《求遗书于天下诗》,《尧舜性仁赋》和《易简得天下之理论题》。
  这不是开门红,而是开门红中的三连中!
  要知道,不论是当朝贡举的省题诗也好,律赋也罢,命题范围都极广,堪称天马行空,毫无禁防。
  陆辞为摸清其出题规律和范畴时,就翻遍了手头能找到的前些年的旧试题,结果发现,既有中规中矩出自文选的,也有出自当时时事的,全取决于考试官的倾向。
  自由度太大,就意味着难以提前着手准备,这点不知让多少应举士子呜呼哀哉,却又不敢抱怨。
  除极少数人自身诗赋才华着实拔群,或是运气绝佳能拿到练过及顺手的题目的那些外,大多数应举人,都是倒在这随心所欲、毫无规律可言的出题上的。
  陆辞则不同。
  他从来不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也不相信自己实力能比才华横溢如朱说、柳七等人来得强横,那他的依托,就是丰富至能临场不惧的应试经验,海量做题来训练做题思维和速度,模拟考场以适应环境的战术,以及琢磨人心的一点小技巧了。
  诸路州府监军的考试官人选一被朝廷定下,在人被通知的下一刻,就会护送入锁院之中,直到发榜,连家人都不得见,也就极大程度上杜绝了受人请托、舞弊的可能。
  从考试官人选确定锁院,到应解人引试日之间,还有那么一个半月的时间,被陆辞给充分利用上了。
  他通过搜集该人相关的文集和注疏,一来是复习,二来是判定其风格和喜好。
  哪怕资料不全,发行的时间间隔也不短,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陆辞注意到对方曾为《汉书》中的《成帝纪》试着写过注,尤其钟爱《孟子》,对《易经》赞不绝口,在时务方面的信息却寥寥无几后,就针对这几篇,与朱说一起在最后阶段进行了加强复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下还真派上用场了。
  哪怕唯有律赋才精确地命中了题目具体语句,下笔来自然也最为得心应手,但大体而言,优势还是绝对的。
  陆辞微微一笑,倒不急着下笔,而是慢悠悠地闭着眼睛,打起了腹稿来。
  试纸就只有应举时报上的定额,也不会提供任何草稿纸,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一张都不要浪费,但凡是落在纸上的,就一个字都不要错写。
  倒不是陆辞对自身要求太高,在卷面整洁上吹毛求疵,而是因为在贡举式中,对策论诗赋的‘不考式’里,犯‘涂’‘注’‘乙’都有明文要求。
  错用字,误用字,或脱字,都会被判定为犯点抹,根据所犯错的数量,轻则降等,重则被无情黜落。
  陆辞当然不愿向那些头回应试的真正菜鸟一样,急急忙忙地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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