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60/526页


  陆辞心里就更莫名其妙了。
  还是顺利挤到了最里头去的滕易钟三人,一眼看到了被列在头位,最大也是最醒目的那个名字后,瞬间爆发出一阵充满喜悦的呼声来。
  在五人里个头最矮的易庶,这会儿愣是蹦得比谁都高。
  他甚至连自己的名次都不关心,亦没想着去找,就反身奋力往外冲,恨不得立马告知他的摅羽兄这个最美妙的喜讯:“摅羽兄何在!摅羽兄!恭喜摅羽兄——”
  陆辞心里一暖,迈前一步,在不约而同地给他让了一让的众人之中,截住了跟疯子一样乱蹦乱跳,还语无伦次的易庶:“就算我侥幸中了,你也不必欢喜至此吧?”
  陆辞是做过研究的,自然知晓,密州的解额通常为参考举人的十分之三,再少也不会少过十分之一。
  也就是这两百多号人里,能顺利得解的,应该会有六七十号人。
  真正难的在省试和殿试,解试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陆辞对自己这次在考试里的发挥,还是颇具信心的。
  在天时地利人和兼具的情况下,虽是初次应考,但要能中了,也不算太过意外。
  如若这样都能落榜,他就得重新评估一番解试的难度,仔细检讨自己太过骄傲的心态了。
  对还一派淡定自持的陆辞,易庶只使劲儿摇头,脸红得跟火烧过一样,还是朱说从他异乎寻常的兴奋态度里察觉出什么,眼睛倏然一亮,询道:“难道是摅羽兄位列三甲?”
  易庶根本不及回答朱说的话,就深吸口气,万般骄傲地大声道:“恭喜摅羽兄名至实归,摘得解元!”
  “……”
  陆辞面上那和煦的微笑,瞬间凝固了。
  听了这意想之外的答复后,他茫然过后的头个反应,非是狂喜,而是怀疑。
  他盯着满脸红扑扑的易庶看了半晌,确定对方非是说笑后,更觉困惑不解。
  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有范仲淹,滕子京等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大佬在,哪怕只是解试,于情于理的,都不可能轮得到他啊。
  他满腹怀疑,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矜持微笑,落在悄悄打量他的其他士人眼中,就不由更钦佩他年纪虽小,却已有大将的沉着气势了。
  要换作是他们获此殊荣,莫说是在最年轻气盛的十五六岁了,哪怕年近花甲,都难免感到春风得意。
  见陆辞走近前来,欲要亲自查看榜单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默契再退一步,犹如摩西分海一般,给这位初次应举,就轻易摘下解元头衔的俊才让开了一条路。
  陆辞微微抬头,望着那赫然排在最顶上的‘陆辞陆摅羽,南阳书院’,以及旁边清晰写着的‘解元’二字,才渐渐有了几分真实感。
  陆辞嘴角微微一抽,勉强回应着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贺的滕宗谅等人,总觉得心里忍不住地发虚。
  自己怕是不小心将攒了几年的人品,都给一次性挥霍掉了。
  易庶只觉满腔喜悦无处宣泄,想抱住陆辞哇哇叫,偏偏又没那胆子,索性退而求其次,抱住了这阵子似敌似友、此刻也激动得双眼亮晶晶的朱说,俩人不顾形象地狂蹦乱跳起来。
  陆辞不知道的是,对这等次感到怀疑人生的,不止是他,还有那几位空前心有灵犀的考官们。
  尤其主司杨庐,在张贴榜单前,就没忍住让底下人被他们一致列为解元的这位良才美玉的家状资料,可全调出来容他过目。
  在看之前,他可是打心底认为,能将稳健笔风贯彻到底,诗赋上游刃有余,策论更是作得那般出彩惊艳的举子,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年的阅历和学识累积在背后撑着,才可能如此表现的。
  因此,在看到岁数边上,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十五”二字时……
  他含在嘴里半天没咽的茶汤,可全随着‘噗’的一声,贡献给了这张纸了。
  “这怎么可能?!”
  杨庐大声地嚷嚷道。
  他下意识就以为,要么是下头人受贿徇私、胆大包天地拿个同名同姓之人顶替进来,要么就是负责调取资料之人老糊涂了,对错了卷子上的字号。
  他沉着脸,满是不悦地将赵穝给喊了进来,将那沾满茶水的纸张给拍在了桌上,忍着怒火道:“这么离谱的错,你竟然也犯得出来?还不给我看仔细了,重新查去!”
  写得出那份能让他们全都为之判案叫绝,心甘情愿地一致判‘上次’的卷子的人,怎么可能才十五岁!
  要不是这回的错犯得太过荒唐离谱,他也不至于即刻就会发现此人疏忽。
  赵穝信以为真,大气都不敢出,认过错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杨庐也不坐着干等,而干脆自己也在那堆小山一般的公卷里认真翻找起来。
  公卷无需封弥,他只费了半柱香的功夫,就翻出了属于‘陆辞’的那份。
  草草翻了几页后,正如他模糊印象中的那般,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工整得无比赏心悦目的字迹。
  可算是找到正主了。
  杨庐呼了口气,重新翻回卷首,再看向家状时……
  整个人就又懵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十五’二字许久,才认命一般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将这份公卷抽出,放在了桌上。
  “这可真是……”
  他沉默许久,可算是消化了这一事实,不由笑着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在杨庐眼中十分‘可畏’的后生陆辞,却只觉自己是五分实力,加五分的运气好罢了。
  要不是运气好,他就不可能押中部分题目;也不可能正符了主司的喜好;更不可能一直顺利,没在途中出什么不受他控制的岔子,以至于超常发挥……
  不论如何,他只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结果直接得解不说,竟还得了解元这一惊喜,可以说是空前圆满了。
  陆辞既被人让进来了,也不着急出去,而是仔仔细细地在榜单上翻找,直到一个不拉地发现了这几位同保友人的名字,才真正放下了心。
  第二名不认识,第三名为朱说,滕宗谅第七,易庶则排在第二十三位,连实力最弱的钟元,也险险地挂在了最末的位置,
  陆辞目标明确,知晓高难度的考验还在后头,因此能平常心对这份殊荣。
  可他的这几位好友,则比他还要来得激动百倍。
  换作任何一个别人摘得此名号,他们怕都得心里暗暗比对一番,不甚服气的,唯有放在陆兄身上,才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就连平时跟陆辞相处起来最随意的钟元,在亲自体会过解试之艰,自己能取得一个末尾的解额已是谢天谢地后,对竟能在这般困难的考试中力克群雄,一举夺魁的陆辞,不免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敬。
  他战战兢兢地背着陆辞的行囊,生怕磕了碰了,漏掉几分才气。
  乐过头的朱说和易庶,更是一路一脸骄傲地‘陆解元’‘陆解元’地唤,故意惹来无数路人或是好奇、或是钦佩、或是震惊的打量目光,简直没完没了。
  特别是朱说,一路过集市,看到陆辞一直心心念念却没能吃上的冰糕时,就想也不想地回头问:“陆解元,可要尝尝这个?”
  陆辞眉心一跳,婉言谢绝道:“多谢朱弟,暂且不必,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庶不甘示弱,哼道:“简直胡闹。一早哪有吃冰糕的?也不怕闹坏了陆解元的肠胃。还是先用点好克化的热食……”
  朱说面无表情,也不作辩解。
  反正他清楚,陆兄也清楚……最想一早来尝尝冰糕滋味的,还真是陆兄本人。
  滕宗谅听着有趣,也来凑热闹:“陆解元何必着急回去?总有想讨赏的人早我们一步,回陆家向你娘亲道喜的。”
  陆辞凉凉地扫他一眼,忽淡淡一笑:“解试已毕,子京兄也该回乡去,一是道喜,二是为来年春闱做准备了吧?”
  不等滕宗谅回答,陆辞就作势要招匹马车来:“刚巧整理好的行囊都是现成的,快别再在这做耽搁了,现便雇马车送你去码头,也好早一日坐船归家吧。”
  滕宗谅讨饶地按住陆辞的手,赔笑道:“愚兄知错,还请陆解元——咳,摅羽弟莫怪。”
  陆辞凉凉地睨了见风使舵的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得楼上倏然响起一阵悦耳丝竹。
  众人不由脚步一顿,往上看去。
  雪白的纱幔被微风轻轻吹起,送出一道妩媚婉转的女声,正悠悠地唱着新词《少年游》。
  “古城贡院声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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