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侯夫人》第159/215页
“佩珩,咱们父女俩,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嗯,爹你说就是。”
“你也知道,霍行远他娘,过来咱家,那意思是说,霍行远考了十七名,不见得能进殿试,他们想让爹帮着说说话,让他进去殿试。那个主考官,以前欠过爹的人情,爹去和他说一句话,他万没有不肯的道理。”
而若自己不去说这句,那主考官未必能揣摩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毕竟萧家和霍家这事,拖沓了这么久也没定下来,那位主考官也不至于敢擅自做主。
“爹,你不必如此。”佩珩苦笑了声:“我知道爹是刚直的性子,做不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如今又何必为了我,去违背自己的心思。若是传出去,反倒让别人笑话。”
“这原本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况且我征战多年,也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我若真为自己未来的女婿求个殿试的机会,也算不得什么。但只是有一桩,我须给你讲明白了,你小孩儿家,许多事怕是考虑不周全,我得先提醒了你,好让你自己做决定。”
“爹,你说就是。”
“上次霍行远过来,我瞧着他倒不是那爱攀附富贵之人,不但不是,反而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傲之气。这原本也是好事,可是既有清傲之气,就怕年少时遇挫,年少遇挫,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卧薪尝胆,再接再厉,以图东山再起,另一个,则怕是会一蹶不振,从此后萎靡一生。霍行远这次考了十七名,虽不算什么大挫,可是他的母亲前来求我,他必然知晓的,经此一事,他在萧家面前,必将越发抬不起头来。”
佩珩神色为之一紧。
“如今我可以帮他,也可以不帮。若是不帮,他必然心存憾恨,从此对我萧家有了不满。可是若帮了他,只怕霍夫人还有他自己,都在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从此后也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男人家,若不能名正言顺吐气扬眉,怕是终究气不顺。今日我萧家权大势大,他便是能甘愿矮你一头,可是若有朝一日父母兄弟不能为你撑腰,他心里又如何看待此事,那就难以预料了。”
“爹,你说的……其实我也想过。”佩珩眼中泛起一丝迷惘,咬了咬唇,低声道:“他的性子,我多少也是知道的,若我萧家这次帮了他,别人说他靠着裙带关系进了殿试,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说道。”
萧战庭苦笑,低下头慈爱地看着佩珩,用疼宠的语气,无奈地道:“佩珩,这个世上有许多样人,有人可以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也有人可以为了一时激勇而投河自证清白,并不是说谁对谁错,只是性情有不同罢了。若今日霍家门第高于我家,或者你依旧是白湾子县寻常市井门户,断不会惹出今日的事来,如今一想,这倒是爹的不是。”
“不,爹,这个怎么能怪你。”佩珩低声道:“我知他性子,也因他这倔强性子,所以宁愿违背他母亲意思,也要执意娶我。可是也因他这性子,如今终究是有些面上无光。其实我便是在白湾子县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也未必没有这般烦恼,毕竟做夫妻是要做一辈子的,人世无常,事上种种,总不能一成无变。如今爹爹也不必帮他,任凭他自生自灭去就是,若他能熬过这一关,若我也能熬过这一关,便是我和他的造化,若是不能,我也――”
她声音略有些哽咽,不过还是笑了笑道:“我也不必强求什么……”
萧战庭抬起手,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没说什么。
萧杏花很快把这件事告知了霍家夫人,意思是说,她已经劝过自己家侯爷了,怎奈这是武将的性子个,刚正得很,和那晋江侯一个德性的,根本不可能去张这种罪。
一边说着,一边把萧战庭好生骂了一通。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霍家夫人显然是极为失望的。
她如今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小儿子能进殿试,这几乎是她能真正扎根燕京城的希望,也是她将来能像萧杏花那般,优雅地品着茶水,穿着貂绒大髦的希望。
霍家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嘴里说着没什么,然后回家去了。
萧杏花送霍家夫人到了院门前,看着她在丫鬟的陪同下往外走的背影,忽然有种无奈感,她约莫知道,这件事,怕是真得成不了了。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而霍家夫人回到家后,再也受不了,直接把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她家分明是根本没看上咱们家,我去求他们,可真是自取其辱!”
“娘,你去找萧家了?”霍行远听说,拧眉这么问。
“是,去找了,人家根本没有要帮咱们的意思!”
“谁让你去找的?”
霍行远一向是孝顺的孩子,可是此时,他忍不住声气高了起来,如玉的脸颊上也激动得透出了红:“娘,我和你说过的,就算进不了殿试,我也可以过几年再考,我也照样可以去当个七品芝麻官,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慢慢往上爬,可是谁让你去找他们家的?”
第106章
霍行远之前是给霍夫人嘱咐过,说是既然姑姑不愿意帮忙,那也千万不要去找萧家。可是霍夫人到底是担心,便想着好歹去问问,想着萧家总该帮忙的吧?
不曾想,还真碰了一鼻子灰!
“去找又如何,不去找又如何?你娘便是豁下这张老脸去,人家也根本不当回事!我瞧着他们如今飞黄腾达了,根本看不上你!说起来,不就是当年个穷婆子小丫头吗?当初我根本就看不上,不曾想,人家如今还拽得二五八百的,可真真是有趣!”
“娘,你别这么说了,如今他们家不同以往,自然不能像以前了。我说了,我有本事就自己往上爬,没本事,我也不靠他们家,要不然以后我便是娶了佩珩,我在她面前算什么?靠着女人裙带关系的软蛋吗?人家今天就算是帮了我,我也一辈子面上无光!”
“是……你有骨气,你有骨气得很,自然不稀罕人家帮你!可是你不看看你娘,豁出去老脸,为了你的前途去求人家,被人家几句话打发出来了,娘这都是为了你啊!”
“好了,娘,你别说了!”
“我不说,我不说能行吗?”霍夫人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之前我和你说过,听陈夫人说,那位宝仪公主,几次夸你,那意思是对你颇为赏识,兴许人家看上你了,从此后,你还能当一个驸马呢!若是真被宝仪公主看上,我们何必看他萧家的脸色!”
霍行远听着他娘这么说,脸色越发难看了:“娘,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等话来,你可知道,当初宝仪公主是和镇国侯定过亲的,我便是再如何,也不至于去,去――”
他是想娶佩珩,佩珩她爹和宝仪公主订过亲。
若他真去尚宝仪公主,那成什么了?
“况且,宝仪公主听说是已经定下夫婿,只等着下赐婚的圣旨了,我区区一个白身,又怎么会被人看在眼里!”
“你怎么白身了?你姑姑是堂堂的晋江侯,她如今也不成亲,并无后人,这侯爵之位是要传承下来的,以后娘做主,就把这侯位袭给你,你再娶了那宝仪公主,咱们以后又何必看他萧家的脸色!”
这霍夫人越说越觉得这事靠谱:“你自然不知道,那位陈夫人说,当初你过去秋试,公主曾在马车里看过你一眼,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你的!”
“娘,你,你――”霍行远气得脸色泛白:“娘,不管你怎么说,这辈子我要娶的,只有佩珩一人!此生此世,绝不另娶!至于什么皇家公主,我是不屑去尚的!”
霍夫人一听这话,也是恼了,气得几乎站都站不稳当。
“你,你这逆子,你只知道为了你读书人的骨气,不屑去巴结宝仪公主,但是你可知道,你娘为了你的前途,却去和那昔日在咱们家帮工的穷婆子说尽了奉承好话,你可知道你娘丢了多大的人?”
说着这话,霍夫人眼泪都落下来了。
霍行远是个孝子,心里有气,可是看着他娘的眼泪,最后胸膛一鼓一鼓的,呆了半响,一跺脚,愤而转身离去。
这一日,天原本就阴沉沉的,不曾想午后就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晶莹剔透,很快整个萧府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亭台楼阁也仿佛戴上了白色的帽儿。
而就在萧府后门外的巷子,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墙根下,仰着脸,去看着这个他走不进去的宅院。
他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了两腿僵硬,浑身没有知觉。
他感到有雪落在他的眉间发梢,他的视线便开始朦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就在这个占地颇广的府邸里,住着他心爱的人儿,那人或许在弹琴识字,或许在陪着嫂嫂说话,逗着她的小弟弟小侄子玩耍。
她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千金大小姐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在豆油灯下做活。
只是他也终究意识到,他们回不到以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院的小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纤细的身影,披着金贵的大髦,身后两个丫鬟一个嬷嬷,打着两把油纸伞。
他呼吸一紧,喉咙里有些哽咽,想说什么,不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纤细的身影。
披着雪色大髦,戴着白绒风帽的她,银装素裹,华丽娇美,踏着皑皑白雪而来。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竟觉得她犹如天上飘落的雪仙子一般。
“你又何必如此,傻站在这里,仔细身子都冻坏了。”
说着间,佩珩将手里握着的另一把伞递给他。
他没接。
其实他现在不怕冻,不怕冷,他心里的冷,要比身子上的冷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佩珩……”他的喉咙太堵,青紫的嘴唇蠕动了半响,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进来吧,让底下人带着你换身衣裳,要不然真病了。”
萧佩珩垂下眼,低声这么说道。
“不,我不进去了……”他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