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侯夫人》第160/215页
“你,你何必如此。”
“我只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他凝视着那面容精致的女孩儿,看着她修长细密的睫毛,低声道。
“你说吧……我娘知道我出来了,我,我得早点回去。”
“嗯,没事,我就说一句话。”他低头,这么喃喃道。
萧佩珩便没再问什么 ,垂着眼儿,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其实她多少意识到了。
“佩珩,我在我家后院第一次看到你,你才十三四岁,那个时候我刚一见你,眼睛就舍不得放开,我总想着,一定会娶你,这辈子我只娶这个小姑娘为妻,别的,我都不喜欢。”
“也是我太傻,以为人永远不会变,以为那样子就可以是一辈子。”
佩珩听得这话,抬起头来,凝视着他,他细白的脸庞此时冻得已经泛红,整个人像肿胀了一般。
“如今,你觉得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还是说……我们都变了?”
“不,你没变,我也没变,是这个世间变了。”霍行远满是沧桑地裂开一个笑,疲惫地道:“我心里依然有你,永远都有你,如果是以前,我便是违抗家里的意思,也要娶你,你当知道我的心。可是现在,我很累,每天都很累,我拼命地读书,想要上进,可是这个天底下,比我优秀的人太多太多了。我每天睁开眼,面对的都是期望。你父母不曾说出的期望,我父母每天都会念叨的期望,还有你,住在深宅大院里你对我的期望……所有的人,都指望着我,都盼着我能出人头地,仿佛我一旦败了,就是我的错,我被这些压得喘不过气来!”
佩珩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起来,杏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也许他是真得累了。
自己确实给了他太多的期望。
“我……是我错了,我不该要求你如何……其实你原本那样子,很好……”佩珩的声音发颤,不过她努力抑制住了。
“这不能怪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佩珩。只是我好累,好累……”
“罢了,我认了,我认命……”佩珩绝望地咬了咬唇:“你不必说了,从此后,你也不必记挂着我,是我不好……”
霍行远轻叹了口气,怜惜地望着眼前女子:“其实我累一些没什么,我是个男人,我应该努力受住,可是佩珩你知道吗,我不能让我爹娘也跟着我受委屈,不能让她们受气,他们以前在白湾子县,也是受人敬重的,如今却――如今却为了我,受人冷落,看人眼色――”
“你,你意思是说……我爹娘给你爹娘脸色?”佩珩陡然抬起眼来,有一丝诧异和迷惘。
霍行远抿着泛红的薄唇,高高昂起头,没说话。
佩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唇艰难地张开:“我爹娘并没有那个意思,他们只是太宠爱我了,不希望我受半点委屈。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他们只是觉得你们对我们萧家有些冷淡,丢了颜面,更怕万一我嫁过去,你们低看了我……”
霍行远眉眼间透出一丝无奈和倔强:“也许你父母并没有错,可是言语间,到底是伤了我的父母。不说其他,便是他们最初进京,到了萧府时,我父母何尝不是一副赔笑的样子。我这当儿子的,从旁看了,心里岂会好受?”
佩珩到了这个时候,彻底怔住了,她脑中忽然想起父亲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如果说她之前心里还有些存着侥幸,那么现在霍行远的话算是彻底把她最后一丝希望打灭了。
她的心一点点地变凉。
“最初进京,我父母都是以礼相待,从无半点不是。”佩珩艰难地道:“我娘什么性子我知道的,她当时必然没有看轻你父母的意思,你若这般说,就是违心了。况且,况且……”
她忽然道:“你娘难道不是拼命去巴结那宝仪公主,到处去交际京城官家夫人,难道说你娘面对着她们,也不曾有半点赔笑讨好之意?这又和我父母有何干系?”
这些话,她本来不想说的,说了伤人心,也打人脸。
可是她知道父母为了自己操的心,唯恐一个拿捏不好,倒是耽搁了自己的终身。而父母这般费尽心思,却在他眼中落了个给他父母冷眼。
她便是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却是不想他来对自己父母横加指责。
这一刻,站在这茫茫大雪中,她越发迷惘了。难道说,自己所谓的坚持,其实从来都是错的?
“你……佩珩,你到底是不懂,你今日所说,几乎是剜我的心啊!”霍行远沉痛地望着她。
“是么,我又是哪里错了?我说错了什么?还是说因为我说了实话,你不爱听?你父母是父母,难道我父母就不是?你我便是无缘,也只能怪世事造化,却又为什么,对我父母横加指责?”
“你终究是不懂,不懂人心……更不懂,我父母到底受了何等委屈!”
听着霍行远说出这番话,佩珩默了好半响,最后终于垂下眼,苦笑一声。
“罢了,我累了,我真得累了,你走吧……你我既无缘,又何必在这里白费口舌,让外人看了,凭空惹人笑话。”
霍行远听得这话,望着佩珩脸上那冷漠的决然,忽然便笑了。
仰天大笑,满是嘲讽:“是,你说的是,我就不耽搁萧大小姐的前途了!”
佩珩回到房中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瘫倒在榻上。
暖阁里地龙烧得分外宜人,可是她却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冷。
秀梅奉了自家婆婆的命,进来安慰这小姑子。
“我怕她有许多话,未必愿意对我这当娘的讲,你和她年纪相仿,或许她愿意对你说,好生安慰安慰她。”这是萧杏花对秀梅叮嘱的。
秀梅走进暖阁,怜惜地看着小姑子,叹了口气,拿起帕子,轻轻地帮她拭去发梢后领的雪花。
“若是实在舍不得,不妨再冷静下来想想,兴许过一段时候,他又回心转意了。”
“不,不是的,嫂嫂,我和他永远不可能了。”佩珩的声音里,透着绝望的疲惫。
“要不然……要不然让爹看着帮他去说说?”秀梅试探着说。
佩珩却勉强起身。
秀梅忙扶着。
佩珩坐起来后,秀梅才看到,她眼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就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一无所获般。
“嫂嫂,和爹爹无关的,其实这一次,无论爹是帮还是不帮,我和他,都不能长久,我是看明白了……”她这么喃喃地道。
“我其实只是不懂,明明他的父母在燕京城里,也认识一些人,人家地位都比他家要高,他娘到处和人交结,分明是存了讨好巴结之心,难道别人家脸色就比爹娘好看许多?怎么他非要说,爹娘冷落了他父母?”
秀梅默了片刻,心疼地抱住了佩珩。
“傻佩珩,你虽然生来聪颖,可是到底年轻,竟然没看懂他家那意思。”
佩珩无力地伏在嫂嫂肩头:“他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秀梅叹了口气,细细地解释道:“以前他家是白湾子县数一数二的人家,自然是受人敬重,再没人给他们半分脸色的,他们也不必巴结讨好哪个。而咱们呢,那个时候在人家眼里只是小小蝼蚁,不起眼的穷人家,娘和你我,不是都给人家去缝补做绣品吗,咱们家就是人家看不上的穷苦人,还不如人家随便使唤的一个丫鬟看着光鲜。”
“如今却是不同,咱们进了燕京城,认了咱爹,成了侯门夫人,侯门少奶奶,侯门千金,一下子比他家门第不知道高了多少。于是地位反转过来,他们一时不能接受罢了。至于说到他家父母对别人家的巴结奉承,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地位就不如人家,来到这燕京城,奉承讨好下燕京城的富贵人家,也是应当应分的。可是咱家,因曾是人家家里的干粗活的短工,却爬到人家上头,人家心里能舒坦吗?”
说白了,霍家可以接受原本比他们高贵的门第在他们面前摆脸色,却不能容忍自己跑去曾经的穷苦人家面前赔笑。
佩珩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了好半响,这才点头:“是,是了……他以前想娶我,是看我出身贫寒,以个少爷身份,说必会娶我,给我好日子好。如今呢,我身份不同以往,他要娶我,却是要费尽周折才能娶了,这已经是不同了……”
或许地位反转了,人所处的位置不同,人心也就变了。
“你如今好歹想开些,这大冬日的,仔细惹了风寒。这几日好好在家养着,等天暖和些,咱走出门去,燕京城里的侯门少爷,国公府邸的公子,还不是任凭你挑,你闭着眼儿挑,也不会差的。”
“嗯……嫂嫂说的是。”
秀梅看着她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仿佛想明白了,可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后来过去给婆婆萧杏花一说,萧杏花也是无奈。
“罢了,随她去吧,总得难过一阵子,等过些时候就好了吧。”
话是这么说,谁曾想,佩珩就此倒下,病了一场。
萧家人一下子心疼了,萧战庭忙请了御医来给他这宝贝女儿诊治,萧杏花更是寸步不离,把儿子孙子都扔一边,只专心照料自己女儿。
萧家两个哥哥也是想尽了办法,从外面买些逗趣物事来逗自己妹妹开心,秀梅照料了小叔子和儿子,也赶紧过来帮着照顾佩珩。
甚至于梦巧儿,都从军中跑过来,她是不放心佩珩。
可是佩珩的病,一拖便拖了小半个月,缠缠绵绵不见好。
气得萧杏花背后大骂:“霍行远那不成器的,自己没出息,却拿我闺女撒气!”
旁边的萧千尧听了,找了萧千云,兄弟两个一合计,便骑着马出门,去找霍行远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