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芳》第74/117页


  “哦,是谁?”相雪露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顾南亭,是他,这个孩子几年都未回来了,也不知道如今成了何样。”太后笑道,“是一个知恩的,刚到京城,便去见了你祖父,还带上了厚礼。”
  相雪露骤然一顿,这个只比小半岁的,印象里同雪滢一起唤她阿姐的少年,竟然是他,回来了吗。
  “其实他本该早些回来的,临时又被粮草安置的事情耽搁了一下。不过,如今总算是到了。”
  相雪露默默地用手指捻摸着茶杯的外面,思绪一下子飘了很远。
  ***
  到了下午的时候,太后在宁寿宫正殿召见顾南亭,相雪露亦换上正装,坐在了太后身侧。
  “太后娘娘,顾将军到了。”内侍进殿传报道,随后,一道高高的身影,从外殿进来,绕过屏风,来到了她们眼前。
  来者是一个俊朗潇洒的小将军,观其外表,正是一个少年郎的模样,墨发束冠,剑眉星目,芝兰玉树般的人,若不是腰佩宝剑,气息中隐隐透着战场黄沙的杀伐之意,决计想不到这便是如今在西域战事上建功无数的少年将军。
  他行事自带一股大漠之上的洒脱,也不拘束,向前一步,对太后和相雪露问了安,便很自然地接过太后的话题,聊起了这些年在西域的经历。
  “是有些凶险,不过也所获甚多。”谈起当年一战成名的沙洲之役,他轻描淡写。话语时,眼眸里仿佛藏着无数星子,他笑道,如西域盛产的美酒一样醇香热烈,带着隽长的醉香,“若是娘娘有兴趣,得空就与您细说。”
  待到顾南亭与太后说完,转首看向相雪露时,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阿姐多年未见,南弟回来了。”
  他如今真是十几岁的年纪,少年英姿,自信勃勃,便是随意的一句话,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很像塞外吹来的清爽远风,干净自然。
  相雪露被他这般热情地招呼,有些微羞地垂了垂头,她都快忘记她当年的模样了,只是觉着,这些年越发是活得不似人样了,被各种条条框框逐渐拘束。见着顾南亭这般自由不羁的璨然样子,竟升起了一丝隐隐的羡慕。
  似乎就像她那还未开始,便戛然而止的少年烂漫时光。
  见过太后之后,顾南亭由旁退下,相雪露正好也要离去,便和他同路了。出了殿门,走在前方的他忽然立住了身体,转首对她道:“真的是多年未见了。”
  “阿姐,我甚想你。”


第55章 55 晋王死因有疑
  这句话若是旁人来说, 或许会有些不合礼,但偏偏说话的人是顾南亭。他目光坦然而真挚,情绪尽显露在了面上,欣喜之余带着一丝怅然, 又是一副少年人的面容, 就像晚星一样动人。
  联系上之前他们的交情, 相雪露不由得有些动容。
  “的确好久未见, 你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少年了。”她笑叹道。
  说来也有些奇怪,在先前,周边的人提到顾南亭之前,她对他的记忆一直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几乎不会主动想到,在见他之前, 印象中的他只是一个模糊的面貌。
  直到今日得见了,往日的记忆才明晰起来,从尘封中显露。
  “当年卫国公府对我的恩德此生不敢忘, 此次回来, 我也在西域和朝廷之中积累了不少自己的势力。”顾南亭突然正色道, “若日后国公府有需要,南亭任凭驱驰。”
  他的眼眸灼灼发光,看着她,光听他的语气, 都知道是肺腑之言。
  他如今正是嘉朝冉冉升起的一颗闪耀将星,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他, 拉拢他,这个时候,却主动上门说愿意与卫国公府共进退, 实在令人感怀。
  “听说晋王故后,国公府上遇到了些麻烦。”顾南亭问道,回京以后,他隐隐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才急着去拜会卫国公。
  “不瞒你。”相雪露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是有些。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淡了些,想起昨日她与慕容曜的谈话以及交易,她亦在其中承担了不少代价。
  譬如要冒着被发觉的风险,违背伦理,生下这个孩子。
  她看向顾南亭那张俊逸年轻的脸庞,忽然有些失落可惜地想,若是他早回来一些时日,她知道了他日后愿意全力助国公府,与他们站在一处,说不定,她就会换一条路去走。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孩子她已经决定留下了,告诉了慕容曜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有时候,命运的差池真的只是在一念之间。
  “那就好,日后,阿姐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定要记得说出来,南亭愿为您效犬马之劳。”他热烈地看着他,说得十分认真。仿佛夏日的阳光炙烤着人的皮肤。
  相雪露被他这般的视线看得有些难挡,微微侧开了一点头,感谢道:“这话便太客气了,你如今打拼到这等地位全是靠你自己,我们也没能提供什么帮助。怎又好叫你出力。”
  顾南亭笑道:“不论如何,还请不要生分了,日后便叫我南亭或南弟便好。如此都是一家人,怎能说出力是亏欠。”
  相雪露轻轻地“嗯”了一声。
  ***
  上次与慕容曜达成某种默契之后,相雪露曾给祖父去信,问他相氏宗族的行动。
  祖父回道,许阁老代相氏宗族上书陛下,却只收到一句回复——言之有理,此事不必再议。
  看似虚虚地肯定了他们,其实却是彻底断绝了其日后再上书的道路。此事若不能让皇帝裁夺,相氏是站不到什么便宜的。
  相雪露收到回信后,松了一口气,目前局势倒是越发好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与慕容曜的那一番对话有关,只是越发觉得,许多拦在她面前的难题,在他那里,不过随口一句话罢了。这让她越发对慕容曜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对待。
  提到慕容曜,不得不说,他送她的几位药膳女官,个个都是调理身体的高手,补养了一段时间后,现在用膳也不觉恶心呕吐了。她原本提着的心——因担心在外人面前露陷,现在也放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江夏郡王府的拜帖,邀请她前去参加秋游会。
  名义上是朝阳大长公主和老吴王妃一起举办的,据说是为了给婴孩祈福。朝阳大长公主刚得了孙子,而乔芊语的胎才稳下来。两人便合计着准备办一场秋游会。
  相雪露本不想去江夏郡王府,但又不好拂了朝阳大长公主的面子,最终决定还是去一趟。突然想到这场秋游会的目的,若是能为婴孩祈福,倒是也不枉此行。
  于是,两日后,她早起梳妆,拿着玉牌径直出了宫,去了江夏郡王府。
  今日来的人亦不少,府门口便看到不少世家的马车,看来江夏郡王府也对这场秋游会很是重视。她转念想到了乔芊语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乔老夫人那日来找自己说的话,不会郡王府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吧。
  到了宴会现场,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猜错。听说先前乔芊语不太受老吴王妃和慕容越的待见,这次出席秋游会,却是左右各几个侍女扶着,阵势大的很。
  落座以后,老吴王妃还专程过来一趟,问候了她几句,面上的表情也甚是和煦。
  “今日感觉如何,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老吴王妃问道。
  此话一落,周边的几位来客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齐齐看向了乔芊语的地方。
  乔芊语害羞地低下了头,细声说道:“妾身觉着甚好,孩子也没有闹腾。”说罢,还用手去掩了掩自己的小腹,一副很看重的样子。
  相雪露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嘀咕道:“才两个月不到,孩子都没动静,怎会闹腾。”她这才往乔芊语那边多看了两眼,发现她虽然用手掩着肚子,却实在看不出什么弧度。
  她下意识地与自己的肚子比了比,心道许是自己吃多了,孩子长得实在太快了些。
  老吴王妃语罢,立马有一群人热络地围上去,左右关切吹捧起了乔芊语。
  乔芊语的面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这些日子,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人受了不少折磨,才将这孩子保下来。如今算是没有白吃这苦头,老吴王妃因此态度对她略微改善了些,她又里外暗示他们,这个孩子承嗣晋王府的可能,让如今的老吴王妃,对她都称得上是热络了。
  乔芊语抬头看向了远方的相雪露,不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相雪露这辈子没有子嗣依仗,如今这般,就已经到头了。
  只要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未来便有无限可能。
  ***
  方才,相雪露只看了乔芊语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此时甚至有些庆幸,除了慕容曜,无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被这般多的人围着问,真的令人感到吃力和难受。
  她垂首吃着茶,却忽然感到膝盖上被人放了一个东西,她立即抬眼,却只看到一个人影迅速的离去,穿着府内小厮的打扮。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张折成一小块,被火漆封口的纸,她看了看四周,此时身旁并没有什么人,便略微地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打开。
  赫然映入眼帘的字,让她心头一惊——晋王死有疑,请王妃验骨。
  相雪露马上将纸条合上,寻了个借口,到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才复又将其慢慢展开,她快速扫过,纸条中大概的意思,是慕容昀可能死于毒,只是毒深入骨髓,而不散于体表内腑,故寻常方式皆验不出来。
  若她想查清真相,最好令人取骨来验,并且,最好避开身边的人。
  避开身边的人——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思维略微顿了顿,难道是在说,这下毒的人可能就在她身边。
  本光凭一张纸条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偏偏,相雪露在纸条的背面,看到了慕容越的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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