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芳》第75/117页


  几乎是昭然地告诉她,写这张纸的就是他。
  他这般公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毫不遮掩,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
  相雪露攥紧了纸条,晋王已逝,连棺椁也下葬了,本来应前尘一同埋入地下,但……若他真是因冤而死呢。
  虽说他从前也没在她这里留下过多深的感情,但他毕竟是她的亡夫,现今,她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又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还打算顶着他的名头,已是很对他不起了。
  如果这次就这样将这等信息忽略过去,恐怕她会良心不安。
  她捏着这张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有了一个打算。
  过几日便是慕容昀的百日,正好借这个机会,她可以亲自去查探一番,也好给此事一个了结。
  ***
  秋游会进行完后,众人离府。
  乔芊语见相雪露来时神色淡淡,去时似有忧虑,还以为是她被自己刺激到了,心情不由得又好了几分。
  相雪露却无心关注别人,只是快步回宫,收拾起了行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要找到善于验尸的仵作,以及随她一起掘墓的帮手。
  毕竟这事只能隐秘些做,在夜半无人之际,还得绕过皇陵的守卫,的确有些麻烦。若是走漏了风声,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她一边给慕容曜上书,请求他准予自己前去祭拜慕容越。其中写到,身为妻子,本来未能扶棺至陵寝,便已觉亏欠,如今乃晋王百日祭,作为他的未亡人,是如何也要去一趟的。
  她等待着慕容曜的回复,却先等着了他本人的到来。
  正是傍晚时分,相雪露让侍女们点上灯,这时却忽见帝王从不远处信步而来,在熹微的天色下,他的面色亦如这寝殿一般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他来到了她的殿中,未等她福身行礼,他便开口问道:“便一定要去吗?”
  “陛下……”相雪露怔了一刻,仰首发现他正淡淡看着她,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臣妇是想着,晋王去世后,臣妇还从未去看过,如今正好是逢了百日忌,便想着去拜祭吊唁一番,寄托哀思。”


第56章 56 可以摸出弧度了
  “皇嫂倒是对皇兄一往情深。”慕容曜意味不明地道, “只是此去路途遥远,沿路险峻,这些时日又有水患。”
  “皇嫂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还是要谨慎考虑。”他的目光游移在相雪露的小腹上, 让她平白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心虚。
  “逝者已矣, 说句不好听的, 便是做再多那人也看不到了。”他微微一笑, “多关心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上次的经历,朕实在放心不下。无论是皇嫂还是孩子有了什么差池,朕都无法接受。”
  “臣妇知道了。”她低声道,“会仔细重新考虑的。”
  “那便好。”他微蹙的眉头散开,仿佛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随后转了一个话题, “近来饮食可好,身体有无不适?住行方面有缺的么?”
  他细细问来,不乏一些相雪露都未曾注意过的细节。他既然这般问了, 她亦只好一个个仔细答过去。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很快, 直到慕容曜离开, 她才望着空荡的殿门口发怔。今日,她似乎又陷入了他的节奏中,甚至都没能为自己的想法多说几句话或者试探一下,从始至终, 都是顺着他的话。
  慕容曜是走了, 相雪露却是有点发愁了。
  看起来, 他似乎很不愿意让她去皇陵,偏偏拿出来的理由还无法反驳——上次送葬路上就遇了险,这次她又是双身子的人。
  只是, 这探明晋王死因的事情却不好轻易放下,也不只是单单为了慕容昀,而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一股说不清的迷雾中,仿佛周围的世界都是虚妄一般。
  她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身边那些含糊不清的事情能被弄明白,那么环绕了她许久的迷雾亦能随之散开。
  既然自己到时候可能去不了皇陵,那现在就要开始提前安排好代自己前去的人选了,这些人选一定要足够可靠,不能走漏了风声。相雪露凝眉思索,脑中渐渐有了一个雏形。
  ***
  夜色渐深,宫内的大半宫殿都已熄了烛火,相雪露亦不例外。
  自打怀孕以来,她越发觉得精力不够用,便时常早早地歇下来。所幸这几日胃口尚好,睡眠亦不错。
  只是,这日,才刚躺下,迷迷蒙蒙半沉入梦乡之际,她便诱到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气息。
  她刚试图睁开眼,便被一只手牢牢地蒙住了眼睛,有人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幽幽地问:“王妃进来睡得可好?”
  她几乎是倏忽之内,身体颤了颤,试探性地问道:“王爷?”
  上次在梦中遇见他,还是慕容昀下葬之前了。近来好久都没有碰上他显灵,她还以为是他灵魂已安息,不再会出现在人间了。
  相雪露的嗓子有些紧:“王爷快过百日了,妾身还以为您已过了奈何桥,喝了那孟婆汤,从此不问尘世了呢。”
  “怎会?”他低凉地在她的耳侧笑了一下,“王妃仍貌美如花,怎舍得忘记?”
  “何况——”他的声音忽然阴了几分,“王妃如今可是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对这人世间便更加不舍了呢。”
  突然被他点出来,相雪露差点吓到心神俱裂,她连忙找补道:“此实非妾身所愿,您在世之时,妾身一直谨守妇道,便是这个孩子,也只是因为一场意外。”
  “妾身为保家族,实在无路可走。”她故作凄哀地说道。
  “那王妃到底还是,在本王尸骨未寒之际,怀上了本王亲弟弟的孩子。”他在她脖颈边上温柔地吐气,引起她的颤栗阵阵。
  “还是说,这是慕容曜逼迫你的,若是这般,本王既往不咎。”
  相雪露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道:“王爷您也知道,帝王之威非妾身所能抗衡,陛下若想留下他的孩子,妾身便只能生下。”说到这里,她默默地在心中给慕容曜道歉,为了应付慕容昀,只能先将锅推到他身上了。
  “但妾身的心,永远是在王爷这里,也是始终向着您的。”此时,为了尽量摆脱他的亡魂纠缠,她也不吝啬地说些假话。
  “妾身此次,就记挂着王爷,本预备着在百日祭的时候,亲自为您斟酒上香。只可惜陛下不允,怕是去不成了。”相雪露故意将语气表现得很遗憾的样子。
  她这时忽然想起自己打算查清慕容昀死因的事,恰好他魂魄也在这处,或许可以直接问一问他。
  犹豫了片刻后,相雪露小心出声:“王爷,您过世前,可有遇见什么异常?”也许慕容昀自己死的时候都是不明不白的,她也只能这么问他。
  却片刻不见他回话,只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顺着自己的小腹,从上慢慢抚到了下。相雪露浑身僵住了,完全不敢动弹。
  “王妃的肚子,竟以可以摸出弧度了。”他轻叹道,“若这个孩子是本王的,该有多好。”
  他似乎对她的肚子摸上了瘾,摸完一次还要摸第二次,但是动作很是轻柔。
  “多大了?”他忽又凑到她的耳边问道。
  “不到两个月。”相雪露声音低得快听不见。
  本以为他会对她的孩子不利,但见他过了这么久,也未有什么动作,相雪露的心渐渐地放了回去。
  她甚至大着胆子说道:“那也怪不得妾身,是您不要的。”
  抚摸她肚子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淡淡道:“的确,本王与王妃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哪来的孩子。”
  相雪露有些尴尬地道:“谁叫当年新婚后几天,王府便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王爷和妾身的院落,后来在庄子上住了近一年,原先的地儿才被修缮得差不多。”
  说起来,当时也是出奇,府中莫名其妙因为下人的过失便着了火,两人后来都在王府的别产上住着,隔得老远,哪还有心思想旁的事。
  “王妃你说。”他道,“这个孩子若是生出来,是更像你些,还是更像皇弟些。”
  相雪露呼吸一窒,不知道慕容昀为何看上去不仅没有她想象中的承受不了,甚至还主动问起了这般问题。
  “妾身哪里知道。”她支支吾吾,“那都得是以后的事情了。”她觉着,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有些怪,便道:“还是不说这些了。”
  谁知慕容昀却像是起了劲一般,追着她谈论,“王妃可以想象一下,其实,若是像陛下,也是很有趣的。”
  “陛下与本王是兄弟,那便是也与本王有相似的地方。这孩子将来指不定长得既像本王,又像王妃。寻常人都不会怀疑,它不是本王的血脉。”他说道这里,竟然笑了出来。
  相雪露心里却听得很慌,但此时也没办法,只能背对着他,缩到他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流着慕容家的血,明面上叫本王父王,实则却是本王的侄子。”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换了副幽深莫测的语气对她道:“王妃确实很行。”
  相雪露不知道如何回话,然后她忽然感觉到他手的位置向上了些,她连忙用自己的手拦住:“王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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