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芳》第96/117页


  随后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让她坐下。
  慕容曜这般宏大的气派,让相雪露率先内心里生出了一丝怯意。他好似不是打算见她,而是要做什么十分严肃正经的正事一般。
  似乎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他微瞥了她一眼:“今日事多,另加了晚朝,方才才见过几位重臣,未来得及换上常服。”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相雪露就觉着更为拘束尴尬了。显得她今日找他,像是那种史书上缠着帝王不上早朝的妖妃一般,耽误国朝正事。
  不过看慕容曜的神色,他倒未觉得有什么。
  慕容曜见她坐下了,提起一旁的青白釉莲纹壶为她倒了一盏茶,声音如水声般和缓,不紧不慢:“其实皇嫂无需心急,此事便是一个顺其自然。”
  “半月前的那次没有成功,再试试或许就成功了。”
  他见她低垂着眼,盯着茶水的涟漪看,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但若是这般,万一这次又没成,半月后再测,就会显得很没有效率。孩子的年岁,自然是隔得越近,越容易瞒过世人。”
  “皇嫂若是有心,就应当多试试,如此,成功的几率也应当大得多。”
  相雪露眼睫的末端颤动了一下,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她,她的眼眶和睫毛都仿佛染着一层湿润的水光,让她显得越发惹人怜惜。
  “陛下,我可以吗?”她仰颈问道。
  慕容曜顿了顿,面色越发温沉了:“你当然可以。”他伸出手,拉过她比他要小一圈的娇嫩白皙的手。像是保证般地微微捏了捏。
  ***
  相雪露不放过任何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回去以后,便寻来了各式各样的补药,让宫人为自己煎制。
  青柠绿檬皆有些不解其意,曾问道:“王妃身体好似一直康健,为何突然喝起了补药。”
  相雪露面不改色地道:“近日觉得有些宫寒,便想补补身子。”
  青柠绿檬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许多这方面的疾病,都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王妃现在注意写补养,也是件好事。
  便帮她越发卖力地煎起了药。
  既然是补药,便不可能有多好喝,相雪露自幼无病无灾,哪里受过这种苦,初初有些喝不下去,差点全部吐了出来,只是后来一想到,最难的部分都已经过去了,总不好这时候前功尽弃,便克服了一下自己,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喝了一两天以后,便渐渐地习惯了——准确地说是麻木了。
  看着那漆黑的苦涩的药液,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就可以一气儿喝下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传到了慕容曜那里。以至于她次日去给绵绵喂奶时被他叫住了。
  “其实此事越急越没有用。”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的身侧。“补药不多最多是聊以慰藉罢了,皇嫂实在不必过于勉强。”
  “有时候,若想最顺利地解决一件事,关键就是要找到事物的根结。”他浅浅地笑着,眸中的波光凝望着她的倒影,“皇嫂如今经历了这么多,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找到事物的源头,在其上面着力,便可以事半功倍,反之若是偏离了根源,将力往旁处使,说不定会离最初的目的越发遥远。”
  “皇嫂回去以后,可以细思一下这句话,在任何事情上都是这个道理。想清楚之后,对你日后的人生大有益处。”他说着这番话,就像在与她讲述人生哲理,正色道。
  边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日历,放在了作案上,随手就拿起之前批改奏折的朱批,在那日历上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圈。
  相雪露定睛一看,正是今日。
  “陛下……”她颤抖着声音,似解其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懂,或者说,不愿意去懂,“这是何意。”
  他握住了她的手,令她拿着朱笔,然后掌着她的手,在另一个日期上又画下了一个红圈。
  似乎感觉到了她手的颤抖,他在她的耳侧轻笑道:“傻姑娘,紧张些什么?朕这是在教你,如何最大限度地去合理规划。”


第71章 71 如何偿还
  她的手随着他的手的力度, 持着朱笔落下来,不紧不慢地在日期上画着圈,好似像在描摹一幅画一般。
  直到将这个月的日子都挑出来画完了,慕容曜才松开手, 停笔下来。
  相雪露看向这张日历, 那些画着鲜红圆圈的日期, 她看着便很是心慌。她没有去数清楚有多少个, 便听到慕容曜又道:“皇嫂若真是上了心思,就将这张日历拿回去。”
  他的声音略微低哑了几分:“这是向太医请教后算过的日子。”
  相雪露颤颤巍巍着手,将那张纸接过,叠起来放在了袖子中。
  直到掌心中的热意消失,她才低声道:“我知道了,请问臣妇可以告退了吗?”
  他偏首朝她微笑:“皇嫂去忙吧, 不要忘记了日子便好。”
  “朕也是在帮你。”
  他眸色幽深,眼角狭长而微翘,便是说着随意平常的话, 也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将人扯入深渊一般语调与眼眸。
  相雪露不敢再多看她,自从那日以来,她越发害怕在他面前多待。于是只是微微一礼,便退了出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发觉放在仅仅在他面前待了没多久, 遍体就出了一层薄汗, 想着夜里还要去找他,便又是涌上一种情绪。
  侍女为她倒好了水,她褪去衣衫, 渐渐沉入浴桶中,本想慢慢泡澡舒缓一下精神,却发现,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他方才临别前那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睁开眼睛后,浴桶前氤氲的雾气中也好似莫名浮出了他的面庞。
  相雪露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最后,似乎是为了发泄心中莫名堆积的情绪,她将浴桶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撕成了细细的碎片。
  尔后因此不小心泡久了。直到青柠有些担忧地问她,她才恍过神来。
  “这便出来了。”
  她随手从旁侧的架子上拿起一张浴巾,将自己随意地包裹起来,走出了浴房。青柠等待在外面,见她出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巾帕替她擦拭起了头发。
  青柠一边擦拭着一遍赞叹着:“王妃的发质可真好,柔顺滑手,从来也不怎么起结。”
  “今日奴婢为您在沐浴的水中多加了几种精油,替您舒缓一下精神,现下闻起来,确实是通体生香。”
  相雪露原本是静静听着青柠说话,听到这里,忽然说道:“往后就先不用加了。”
  若是单她自己一人,便是将自己弄得香雾缭绕也是件美事。但一想到今夜还要去见慕容曜,他不定想着自己是为了他才这般费心思的。
  若是这般让他误解了,因此被轻声调笑几句,她不定会更为难为情。
  想到着,她的柳眉微微一敛。
  今日相雪露让宫人提早上了晚膳,她在那里吃着,明明是琳琅满足的饭食,却颇觉无味。吃了不多,就让人先撤下去了。
  待到金乌西沉,夜色渐暗,她知道,她不得不走了。走之前,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带帕子,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东西。于是她专门转首回来将它收进了袖里,才略微地松了一口气。
  天色彻底地暗了下去,偌大的皇宫,华灯渐上,路上的行人渐少。紫宸殿到了夜间,也少了白日里的庄严与压迫,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神秘,氤氲着内敛华贵的气息。
  相雪露跪在殿内的金砖之上,恭恭敬敬地对慕容曜行礼,随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何到了此步,皇嫂还是如此生疏。”帝王从御座之上起身,踏阶而下,来到了她的身边。
  相雪露不语,便是她表现得如他口中那般生疏,他们都到了此步,若是她不生疏,那岂不是……
  “臣妇不敢。”她含糊说道。她不敢与他保持太近的距离,慕容曜太危险,也太莫测,远非她所能掌控的。
  慕容曜闻言,似笑非笑道:“在某些时候,朕可不知道皇嫂这么多的不敢。”
  他微微俯身,没有用多少力气,便将她轻而易举地拉了起来。
  发现了她掌心的手帕,慕容曜神色微动:“皇嫂倒是对这手帕看重得紧,回回都不离身边半步。”
  相雪露低下了头,从嗓子眼挤出声音:“臣妇鄙薄,不敢直视君颜。”
  只见他的眸色微深,盯着那方帕子看了一会儿,忽笑道:“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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