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夫人成长记》第57/118页
时光便在这样的尴尬中匆匆流过,转眼已是初秋。
半个月来,卫风的伤势并没有太大进展,依旧每日缠绵病榻。我倒是枯木逢春,越活越精神。山寨的大小事务纷至沓来,小山一样堆积在案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天傍晚,我提早处理完手上针头线脑的琐事,揉着酸痛的肩膀从书房走出来。
残阳似血,西风阵阵,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熟悉的气味勾起了我甜美的回忆。
“美人儿,果然是桂花味儿的……”这是他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他笑得流里流气,还被我赏了一记耳光。想起他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姑娘偷笑什么呢?”兰叶在一旁跟着笑。
我不理她,兀自沉浸在往昔美好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姑娘当心!”
没走几步,我突然被兰叶一把拉开。低头看去,地上凸出的部分竟是曾经绊倒过我两次的树根。还记得那一夜,长生殿前,月光如水,他拉着我的手,在我耳畔低吟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而我,患得患失,错过了誓言。
“姑娘,你没事吧?”兰叶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儿,只是有点儿想他了。”我强颜欢笑,眼泪却涌了上来。
“他?”兰叶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道:“这才多会儿工夫没见啊?”
我茫然的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荷花居,心中尽是难以言说的苦楚。朝夕相处,咫尺天涯。他的人还在那,可他的心在哪呢?
走到门口,正碰上贺兰大夫例诊出来,身后的小厮吃力的搬着一盆刺鼻的药酒。
“他到底怎样了?”
这个神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逮住他一回,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胸有成竹的笑道:“姑娘放心,大当家恢复的很好,如无意外,再过两个月应能矫健如常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你居然敢说他恢复的好?”
“这……”贺兰大夫面带窘色,模棱两可道:“病去如抽丝,万万急不得。姑娘拭目以待便是。”
正待我再要问什么,房间里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滚出去!”随着卫风的怒吼,丫头小厮面如土色,鱼贯而出。
“怎么还不滚?”一个名贵的花瓶在我脚下应声而碎。
“回头叫他们把你房里的物什摆设全都收了去,练手劲也没这么个练法的!”我扫了一眼满屋的狼藉,啧啧可惜道:“老大,知道这个月你砸了多少两银子吗?”
“你……”
卫风脸色微红,重重的喘着粗气,一脸讶异和窘迫已是不及掩饰。
“我替你管着这个家,就得锱铢必较。”我用脚拨了拨地上的碎片,一本正经的说:“我估摸着换成铜器应该好得多,又能练手劲又能重复利用。”说罢抬头问他:“你说呢?”
“你……”
他被我一句话咽得说不出话来,见我来者不善,干脆直接躺下,翻个身又去面壁了。
他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的刹那,我的眼泪已经垂直滑落。
如此刻薄,非我本意。玛剌姬斯的率真能给他带来欢乐,而我的柔情只会让他感到耻辱。即使心中疼得要死,我也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因为只有在公事公办的时候,他才肯跟我说上几句话。
而此时,隔在我们中间的却是无边的沉默。
他始终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我蹲下身收拾满地的瓷器残骸。锋利的碎片割伤了我手指,皮开肉绽,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坠落,绽成一朵朵鲜艳的小花。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夜幕降临,我悄悄点燃红烛,同它一起无声垂泪。他为我流血,我却只能为他流泪。如果泪水可以换回一切,我宁肯哭瞎双眼。
夜更深了,秋风飒飒。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意。我悄悄起身,为他披上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