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工会小辣椒》第3/272页


  报完公安局没多久,楼下传来“突突”的轰鸣,几个警察开着偏三轮进了厂。
  后世的各色警车现在还很少见,警察办案基本都用偏三轮,威风程度堪比后世开了蓝博基尼。一见偏三轮,楼下乌泱泱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留出一条通道,直达行政大楼的楼梯口。
  袁科长已经在三楼走廊上探出脑袋招呼:“这里,警察同志,这里!”
  工会办公室里,只有何如月惊魂未定地看守着陈新生。他被捆住双手双脚,蜷在墙角,脸上被袁科长一巴掌打得又红又肿,眼泪和鼻涕已经凝固在脸上。
  他木然、却又颤抖,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既有预料、又分外紧张。
  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嘈杂的叫嚷,从走廊上传来。警察就要进屋了。
  陈新生突然抬眼望向何如月,眼神里满是哀求:“丫头,我是自首的……对吧?”
  何如月一怔,这个疯狂的男人好像被袁科长那一巴掌打醒了,求生的欲望第一次盖过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能表态。不能说话。何如月暗想,她冷然望着他,沉默着。
  “我是自首的!”陈新生突然又哭起来,“我是自首的!我不能死,我女儿还小啊!”
  这一幕突然有点熟悉。
  后世的何如月,也常常面对类似的场景,出事的父母、受罪的娃。不过严重到杀人案这种,她还是双世头一遭。
  外头,喧嚣声已经到了门外。最后一刻何如月终于开口:“我会跟警察照实说,但是不是自首,警察说了算。”
  话音刚落,一群人冲进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已经不能动弹的陈新生。
  一阵混乱之后,陈新生身上的麻绳卸下,被铐上手铐带走。临到门口,他回望何如月一眼,像溺水之人望向水面上的一缕稻草。
  袁科长跟着警察们下楼,一个年轻的警察却没走。
  “你好,我叫费远舟。你是报案人吧?”
  哦,原来袁科长说的“报公安局”也不完全对,人家警察都说了,叫“报案”。
  何如月点头,大方地伸出右手:“我是吴柴厂工会干事,何如月。刚刚是我报的案。”
  二人握手,费远舟拖过一张凳子,在办公桌边坐下,摊开了笔记本,又从胸口口袋取了一支钢笔。
  这就开始做笔录了吗?都不要去派出所的吗?
  何如月没敢问,毕竟纵横三十多年,办事差异肯定特别大,还是不要引起警察叔叔的疑心比较好。
  费远舟打量她一下,意外地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何同志很年轻,工作几年了?”
  “第一天。”
  费远舟一愣,重复:“第一天?”
  “对,我才毕业分配到吴柴厂,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费远舟深深地看了何如月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把你发现罪犯的情况说一下。”
  罪犯?何如月开始怀疑费远舟的专业素养,不由质疑:“法院还没判决,不是应该叫犯罪嫌疑人吗?”
  这一反问着实让人意外,费远舟当即停下笔,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黄毛丫头”。
  二十出头,生得小巧玲珑,眉眼生动,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炯然有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如果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皮肤黑了点。
  “你学过法律?”费远舟问。
  何如月顿时发现自己冲动了。她是学过法律,但原身的专业却是企业管理。而且现在是八零年代初,人们法律意识普遍淡薄,非专业人士不会如此执着于一个称呼。
  好在何如月记得,第一部 《刑事诉讼法》就在不久前应该已经诞生,她可以赌一下,为自己圆场。
  “自学过一点。大学里也爱听广播,比较关注时事新闻。”
  费远舟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可以啊何同志。去年第一部 《刑事诉讼法》正式施行,不叫罪犯了,还没定罪的要叫犯罪嫌疑人。你说得很对。不过我们通常办案还是按老说法,免得群众们听不懂。”
  原来如此。何如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我还担心警察同志不够专业,现在放心了。”
  门外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何如月这才发现,楼下的围观职工们已经耐不住寂寞,直接跑到工会办公室门口来看热闹了。
  有人交头接耳:“这黄毛丫头不得了,到底读过大学哦。”
  “读大学了不起啊。杀了人就叫罪犯,掉什么书袋。没听过嫌疑人,什么鬼东西。”
  “别吵,听警察同志的。人家警察同志都说黄毛丫头说得对,那就是对的!”
  这也太没组织纪律观念了,警察办案呢,这么不严肃。
  何如月抱歉地对费远舟道:“不好意思费同志,我去把他们赶走。”
  费远舟却心中一动:“要不这样吧,嫌疑人在哪个部门工作,何同志带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电工间。”
  “电工间!”
  何如月和门口的围观群众异口同声,宛如一场整齐的大合唱。
  看来这的确是没法开展工作了。何如月无语,索性站了起来:“走,我带费同志去电工间。”
  走到门口,何如月站定,中气十足高声问道:“谁带路去电工间?”
  “我!”刷地,门口举起了一片手,白嫩的、粗砺的,骨节分明的、长满老茧的。
  何如月随手指了一个:“麻烦你带路。其余人员赶紧回自己岗位,再堵这儿,我叫你们车间主任来领人!”
  一听要喊车间主任,职工们顿时慌了,被点名就要扣奖金了,赶紧跑!
  说时迟那时快,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就四散,楼梯上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全是跑下楼的职工。
  何如月舒口气,转身笑眯眯对费远舟道:“警察同志,请吧?”
  这黄毛丫头有点意思。
  费远舟伸手压了压大檐帽。再不压,他眉毛就要从帽檐下飞出来了。


第3章 3
  中吴柴油机厂规模不小,有职工将近两千人,厂区占地广阔,从行政楼出发,沿着厂区最北边的一条路,大约走十分钟,就是陈新生上班的电工间。
  何如月随时指的“一只手”,是个壮实的青工,显然他对自己能在“一堆手”中胜出十分自豪,走在厂区大路上,昂首阔步,时不时还要指点一下:“这是去年才建的新车间,顶气派的,整个中吴市都没有这么气派的车间。”
  “看这直苗苗的柏油路,见过没,人家厂里最多石子路。”
  跟在他后头的何如月和费远舟却没功夫欣赏,费远舟看似在走路,其实闲聊间已经将陈新生如何出现在工会办公室门口、又如何喊着要自首之类的细节了解得清清楚楚。
  甚至费远舟还反复问:“所以他脸上的伤痕是保卫科袁科长打的?何同志确定他出现时脸上没有伤痕吗?”
  这问话听上去就专业多了。
  何如月很确定地点头:“他眼睛是肿的,像是哭了很久,但脸上并没有伤痕。”
  费远舟当即停下脚步,将这个细节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七月的骄阳火烧火燎的,直苗苗的柏油路都有些泛软,费远舟认真笔记的功夫,何如月被晒得受不了,悄悄往旁边树荫下挪了两步。
  没想到这一挪,带路的青工顿时眼睛一亮,向着何如月的头顶喊:“老大,在沉思呢?”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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